第二十章 似你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千古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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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何天寶起得很遲,迷迷糊糊地走到外間先開收音機再吃早點。賈 敏看他行屍走rou的樣子壞笑,說:「這麼年輕,體力還不如我?!?/br> 「大姐,江湖有言道,只有累死的牛沒有犁壞的地啊?!?/br> 收音機裏姜存瑞說《三國》,說了一段一拍醒木,說:「孟獲看到諸葛亮高 坐山頭飲酒,只氣得哇哇大叫,遙指山頭,喝道:大前門者,延年益壽之香煙!」 這是北平電臺的經(jīng)營方式,允許曲藝演員在節(jié)目中穿插廣告,這大概是中國最早 的植入商品,孫悟空掏出金剛嬰兒片,羅成穿著駱駝牌布料等等。何天寶聽到 《三國》裏出現(xiàn)「大前門香煙」,頓時精神起來。原來這句廣告是軍統(tǒng)北平站和 他們的暗語,約他去備用聯(lián)絡(luò)點接頭。 備用聯(lián)絡(luò)點是天橋的一個茶棚,天橋是一片空地,夏天時高高低低支著許多 席棚,席棚下經(jīng)營各種生意和表演,最多的是蹦蹦戲和評書。這些茶棚地點不固 定,管理鬆散,軍統(tǒng)就把備用聯(lián)絡(luò)點設(shè)在了其中的良言茶棚。 何天寶進茶棚坐了一會兒,今天說的是《水滸》「獅子樓」,講武鬆出差回 來發(fā)現(xiàn)哥哥死了,調(diào)查死因準(zhǔn)備人證物證,要殺潘金蓮爲(wèi)哥哥償命。何天寶越聽 越心煩,站起來到門口走走。 門外不遠(yuǎn)就有個把式場子,一個光頭後生說了一套江湖口,拿出六把飛刀, 逐一拋上空中,然後隨接隨拋,尖刀在空中組成各種隊形,人在地上表演蘇秦背 劍張飛騙馬等各種手法。 何天寶覺得自己就像是這個表演雜耍的,賈敏、何毓秀、李曉瀅、鄭朝輝、 曹湯姆……這些人就好像許多把飛刀,自己一把把輪流拋上天去又接住,七上八 落,保持它們都在空中,刀鋒霍霍,上下翻飛,不是落在地下就是割了手。 後生表演了一段,一個看上去大概是他父親的蒼老中年男人端著銅鑼繞場討 錢,到了何天寶面前,覺得這是位照顧主,站在那兒說了一套江湖口兒要錢。何 天寶想著心事一個字也沒聽見,忽然有只手從他身邊伸過,撒了一把小洋在鑼裏。 何天寶轉(zhuǎn)臉看,是個穿襯衫吊帶褲的時髦女人,她頭上戴著頂前進帽,陰影 遮住了眉眼,但何天寶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來人。 「jiejie?」 戴前進帽的正是何毓秀,她轉(zhuǎn)身就走,何天寶跟上。 何毓秀把他領(lǐng)到一處位置較偏僻的棚子,這家是榮春社一幫學(xué)徒撂地,正演 《盜庫銀》,鑼鼓家伙鏘鏘鏘的鬧騰,小學(xué)徒功夫不到,行家坐下就走,正好何 家姐弟交頭接耳地聊天。 何天寶說:「jiejie你可瘦了——傷養(yǎng)好了嗎?傷筋動骨一百天……」 何毓秀低聲說:「何天寶少尉,我是何毓秀少校,現(xiàn)在北平站第三情報組的 組長,你的上級。你可以向北平站站長確認(rèn)?!?/br> 「jiejie你怎麼進城來了?」 「怎麼?我攪了你的好事?」 何天寶聽到「好事」二字,突然滿臉通紅,搪塞說:「我是爲(wèi)了工作?!?/br> 何毓秀冷笑:「你當(dāng)我是傻子嗎?——我看你是中了那女特務(wù)的蠱惑,馬上 就要變節(jié)了!」 「我哪裏敢?」插科打諢對付何毓秀是何天寶苦練多年的本領(lǐng),他嬉皮笑臉 地湊上去,摟著jiejie的肩膀說:「那你嘴上跟我生氣,其實心裏是久別重逢心花 怒放是不是?」 何毓秀面如秋水,冷森森地低聲說:「何天寶少尉,坐好?!?/br> 何天寶不敢再鬧,鬆手坐好,腰桿筆直。 「你和那日本女特務(wù)的事情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發(fā)生之後不匯報,不利用,專心 致志地談戀愛……你不愧是法語區(qū)的華僑,羅曼蒂克啊?!购呜剐憷湫χ春翁?/br> 寶。 何天寶這才明白jiejie說的是李曉瀅的事情,先是鬆了口氣,跟著臉騰地紅了, 恨不得把頭扎進腳下新灑了水的黃土地裏。何毓秀說:「北平站的張站長建議清 理門戶。是戴老板看在你死去的爸爸的份上,給你最後一個機會?!?/br> 何天寶儘量鎮(zhèn)定地問:「殺了那女特務(wù)——可能會讓日本人還有七十六號懷 疑我吧?」 「放心,我們不打算動你的女朋友。」何毓秀「哼」了一聲,說:「我們要 的是你『太太』——正好後天就是爸爸的忌日了,你知道該怎麼做。」 何天寶想替賈敏辯解兩句,千言萬語對著同父異母的jiejie都說不出口,忽然 腦子裏冒出一句話「不能光想著我媽害死你爸」,覺得又苦澀又滑稽。他勉強說: 「我們有約在先,說話怎能不算?」 「跟共匪能講信義嗎?!」何毓秀附身靠近何天寶,拍拍他胸口,說:「我 知道當(dāng)初我給你的手槍和子彈還在,現(xiàn)在就看你的良心還在不在?!?/br> 「雖然說是敵人,但現(xiàn)在也是抗日的盟軍,如果我們算舊賬殺了他們一個人, 他們也可以算舊賬來殺我們的人……」 「這可不是舊賬,可笑你還蒙在鼓裏……你既然還掛著汪僞的幌子,邵式軍 託你辦的事情怎樣了?」 「他們的波斯鴉片?折給禁煙局了。」何天寶立刻醒悟:「是不是……宏濟 善堂跟我沒說實話,他們上次運來的鴉片不止五箱?」 「不錯,他們一共運來了十五箱。行有行規(guī),禁煙局吃了他們五箱,就給剩 下的放行了?!?/br> 「那五箱算是他們給北平禁煙局上稅,其餘的他們宏濟善堂就可以自己私下 賣……然後出了什麼事嗎?」 「宏濟善堂根本出不了貨,共匪的鴉片降價了,不多不少,剛好比宏濟善堂 的甩賣價每箱便宜五元。」 何天寶一驚:「你是說……賈敏她……從我這裏知道了宏濟善堂的底線…… 她怎麼能這麼快就降價的?」 「是啊,賈敏爲(wèi)什麼可以這樣快就降價的?她不怕回去對不上賬嗎?」何毓 秀冷笑著起身,低聲說:「你去趟玉華臺吧——張組長要見你。」 到了玉華臺,張清江在後院的小房等何天寶。 「小何,你跟何毓秀是民國二十八年我們派去汪精衛(wèi)身邊臥底的,對吧?」 「是的?!?/br> 「你的任務(wù)改變了嗎?」 「沒有?!?/br> 「你剛到北平時何毓秀受傷逃亡,一個女共諜——叫李燕子的——主動冒充 何毓秀救了你。你不是跟她日久生情了吧?」 「沒有?!?/br> 「既然沒有,你爲(wèi)什麼不曾懷疑、人海茫茫,怎麼那麼巧你就能撞上一個酷 似你jiejie的女共諜?」 「我一直在懷疑,也一直觀察她、提防她。只是目前她並沒有顯出危害,而 做掉她會危及我的掩護?!购翁鞂氄Z速不變。 「身陷美人計你能保持警惕,很好。根據(jù)我們雙方之前的協(xié)議,這個女人在 扮演你妻子一個月之後就要詐死,中間拖得久了一點,公歷九月十七、陰歷八月 十六我們就要行動。我昨天已經(jīng)跟共黨溝通過了,八月十六那天清早,你們?nèi)ッ?/br> 峯山上香?!?/br> 「好?!?/br> 「我們雙方擬定的計劃,是你們開車經(jīng)過西山北路的時候,在愁兒嶺和牛角 嶺之間跟行動組的人碰頭,他們會帶著具年輕女屍在那裏等著。你們找個僻靜的 地方,把屍體扔進永定河,你在山坡上滾一滾搞些擦傷的痕跡,報警察說你太太 在路上停車解手,失足落水?!?/br> 「明白了?!?/br> 「來,我?guī)阋妭€人?!?/br> 「什麼人?」 「行動組準(zhǔn)備的女屍。」 兩人此時是在玉華臺的廚房裏密談。張清江說完站起身,引著何天寶穿後廚 而過,何天寶注意到他隨手提起了案板上的一把剁骨大板刀。 出了廚房後門,後面是巴掌大的後院,堆滿了煤球箱籠雜物。他們來到後院 東牆,雜物堆後面藏著一扇門,通向牆外的一間小房,不仔細(xì)看根本看不出來。 何天寶走進那房子,裏面也堆滿雜物,只是靠著西窗根砌了個勉強能睡人的 小炕,上面擺了張小炕桌,倚著桌子坐著個滿身是血的男人,穿一身黑綢褲褂, 胸口露著掛表的金鏈子。何天寶立刻認(rèn)出,這人就是他們剛到北平時率先在大柵 欄開槍的。 「他是……」 「你自己問吧?!箯埱褰训哆f給何天寶,「問不出來就殺了他——反正不 是我們的人?!?/br> 何天寶揍了那人半個鍾頭,把自己累得半死,那人幾次被打暈,就是一聲不 吭。 何天寶看張清江:「這副狠勁……是共產(chǎn)黨?」 張清江說:「反正也問不出來,給他個痛快吧?!?/br> 何天寶提著剁骨刀逼過去,好像昏厥過去的男人突然躍起撲過來。何天寶又 惶急又焦慮,狠勁發(fā)作,不閃不避,左手劈面一拳搗在他臉上,那男人身體僵住, 何天寶右手跟上一刀斜劈,把那人劈倒在地。剁骨刀嵌在了他顴骨上,何天寶拔 不出來。那男人滿臉流血,不動了。 何天寶看張清江,意思是真的殺了這人還是嚇唬嚇唬他。張清江微微張手, 示意何天寶暫停。他清清嗓子,說:「上菜啦?!?/br> 木門開處,一名特工拖著第二個人走進來,這是個矮胖女人。何天寶認(rèn)識, 是招娣。 招娣嘴裏塞著布團,看到那名臉上嵌著刀的男人,瞪圓了眼睛含糊地叫起來。 他們顯然認(rèn)識。 何天寶苦笑點頭。 張清江說:「那天大柵欄那場槍戰(zhàn),是共產(chǎn)黨設(shè)的局。他們故意要做掉你姐 姐,然後讓那個李燕子接近你?!?/br> 招娣聽到了他們的對答,看何天寶一眼,立刻怒火中燒。 何天寶看看他,對張清江說:「這位不像是要招啊?!?/br> 「對付年輕女人,我們有很多辦法?!箯埱褰蛄藗€響指,幾名年輕力壯的 外圍特務(wù)魚貫而入,看看招娣又看看張清江,有的臉紅,有的躍躍欲試。 張清江問招娣:「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只要你回答我們兩個問題我們就放你 走?!?/br> 招娣堅定地?fù)u頭。 張清江嘆了口氣,對那幾個青年特務(wù)說:「開始吧?!?/br> 幾個特務(wù)魚貫而上,輪流強jian招娣。招娣還是處女,草鋪上很快殷紅一片, 骯髒不堪。 何天寶和張清江並排站在一邊,張清江面帶不忍又仿佛津津有味地看著,何 天寶的心腸沒有剛硬到這個程度,轉(zhuǎn)臉東張西望,這小房門窗緊閉,沒的可望, 他就看牆上糊牆的報紙,這報紙還是北伐那年的,北平報紙還在替北洋軍閥說話, 破口大罵國共兩黨是投靠赤俄、滅絕人性的妖孽。 三個特務(wù)輪流蹂躪過招娣之後,招娣的目光從仇恨變成散亂,頭發(fā)被扯散, 兩眼不住流淚。 張清江擡手示意暫停,拿下招娣嘴裏的布團,說:「我外面還有六個人,你 想不想也伺候伺候他們?革命同志,一律平等?!?/br> 「cao你媽!」招娣滿臉鼻涕眼淚,猙獰地哭號。 張清江再打一個響指,剛從招娣身上下來的特務(wù)打開門,衝外面喊:「來吧 來吧。」 一個體型胖大的光頭漢子走進來,皺眉抱怨:「這塊肥rou賣相可不好——你 們幾個也不知道替我們排後面的想想……」 三個特務(wù)哈哈笑:「活該,上次你抽到頭名的時候那娘們弄得大小便失禁、 滿牀都是,你管過我們嗎?」 招娣傻傻地不明所以,只是感到危險。 光頭漢子褪下一截褲子,把招娣翻過去面朝下按住,手扶陽具硬戳她的菊花。 招娣叫了兩聲才明白這人要幹什麼,歇斯底裏地慘叫起來。另一名漢子早有準(zhǔn)備, 揀起她的短褲,沾著污血jingye和幹草,塞進她嘴裏。 何天寶實在呆不住,摸出支煙叼在嘴裏,走到院子裏,反手掩上門。外頭忽 然就陰了天,像是要下雨了,光線晦暗如黃昏,院子裏還有五條漢子,找了幾個 破菜墩子,圍坐打牌。見何天寶出來,他們紛紛笑問:「小妞兒多大?」「身材 好嗎?」「還有氣兒嗎?」 何天寶幹笑著點頭,算是回答。 房門又開,張清江說:「她招了——小何你也過來聽聽?!?/br> 幾條強jian過招娣的漢子走出來,光頭走在最後,手裏拿著一疊草紙,邊走邊 伸到褲襠裏擦拭。 招娣躺在草鋪上,不知羞恥地保持「大」字的姿勢,哽咽著不停地說:「我 說!我說!我說!」 「這人是誰?」張清江踢了那名金鏈槍手一腳。 「他叫馮大成,是我們的人?!?/br> 「七月十三號那天,你們在大柵欄幹什麼了?」 「我們在大柵欄開槍?!?/br> 「目的是什麼?」 「殺死一個剛才南京來的女人?!?/br> 「叫什麼?不知道,有照片,她留著西洋男人式的短發(fā),很好認(rèn)。」 何天寶如墮冰窟,他們剛到北平時那場槍戰(zhàn)是共產(chǎn)黨的局?這麼說賈敏回到 自己身邊根本不是偶然? 「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自從我們上級的上級發(fā)現(xiàn)李燕子跟何天寶的老婆長 得很像之後,他們就定下了這個計劃?!?/br> 「什麼計劃?」 「泄露情報給鬼子,在鬧市開槍,殺掉何天寶的老婆。既然他們是軍統(tǒng)特務(wù) 心虛,我們的同志就能趁虛而入,接近何天寶?!?/br> 「你們這個同志就是……」 招娣嘴脣顫抖,猶豫著不想說。 光頭漢子在她身邊蹲下,觀察她一片狼藉的陰部,招娣被折磨得動彈不得, 癱在那裏任他看,光頭漢子又伸手去翻弄她的外陰。 招娣尖叫一聲,說:「我說我說,她叫……李燕子?!?/br> 那天,共黨這個「貍貓換太子」的計劃沒有完全成功,因爲(wèi)「七七」那天吳 菊癡剛剛遇刺,日僞軍警戒備森嚴(yán),他們沒能打死何毓秀就被迫逃走。沒想到日 僞方面因此起了疑心,又試了何毓秀一次,給了賈敏李代桃僵的機會。 何天寶腦袋裏亂成一片,心裏仍然想替賈敏爭辯,問:「那天日僞剛剛決定 用空包彈試探何毓秀,你們的人就知道了,所以賈敏才會到騾馬市等我——那麼, 是你們跟日僞早有默契,還是你們在日本特務(wù)機關(guān)有臥底?」 「都有,我們在南京上海、還有北平和天津的日本特務(wù)機關(guān)都有內(nèi)線。這件 事情到底有多少方面參加我不知道,不過李燕子之前見過一個我們在北平的內(nèi)線, 確認(rèn)截殺你老婆的地點?!?/br>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認(rèn)識他,就是你的司機!」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的?」 「我的任務(wù)是監(jiān)視和保護李燕子?!?/br> 「就憑你?」光頭漢子嘿嘿笑著摸摸招娣扭曲猙獰的臉。 「我的命令是,如果她有被捕的危險,就幫她犧牲?!?/br> 何天寶問:「爲(wèi)什麼要滅她口?」 招娣說:「因爲(wèi)她還是邊區(qū)特貨在平津地區(qū)的負(fù)責(zé)人,特貨就是黑貨……這 件事絕不能泄露。」 「既然她這麼重要,爲(wèi)什麼還要她去何天寶身邊臥底?」 「因爲(wèi)事發(fā)突然,我們在北平?jīng)]有年輕女人——還有,那個姓李的婊子就喜 歡扮闊太太,說不定早就打著這個主意卻故意不做準(zhǔn)備?!?/br> 張清江又問了招娣些問題,認(rèn)定她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了,給何天寶使了 個眼色,兩人走出來。 何毓秀也出現(xiàn)在院子裏,還是前進帽西式上衣的男裝打扮,耳朵上夾著煙跟 那羣漢子一起打牌,看到他們出來,用眼睛何天寶掃了一眼,又低頭看牌。 張清江問何天寶:「你怎麼說?」 「明天我們要用的屍體,不一定是這個招娣吧?」 「不錯,我覺得可以直接做掉那個李燕子,給共匪一個教訓(xùn)?!?/br> 「那我們算不算不講信用?——畢竟我們雙方還是同一陣營的,他們名義上 也服從蔣委員長的指揮。」 「我們當(dāng)然不會明說,說是我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做的手腳,所以砍斷他們的手腳?!?/br> 張清江說,「我們會把你那輛車連同李燕子一起推下山谷,滾進永定河,你報警 時就說是車子出了故障,你幸運地泅水上岸,你太太不會水,失蹤了?!?/br> 「明白?!?/br> 「你還有什麼顧慮嗎?」 「沒有,我只有一個請求——能不能由我動手,給她個痛快?」何天寶說話 時眼睛看著張清江,餘光卻在瞟何毓秀,何毓秀專注地出牌,只是嘴角無聲地撇 了一下。 「不行。軍統(tǒng)的紀(jì)律你也學(xué)過的,具體行動中,情報組的人要聽行動組的?!?/br> 何天寶看著張清江想再努力懇求一下,張清江面無表情,示意他可以走了。 何天寶碰碰腳跟,慢慢往前店走,又回頭看了一眼,剛好看到那五個打牌的 漢子站起身,顯然要去繼續(xù)輪jian招娣。何天寶再看張清江,張清江也有些不忍, 對那光頭漢子說:「老麻,她已經(jīng)招了……」 光頭漢子咧嘴哈哈笑:「招不招的,兄弟們有今天沒明天,碰上個女共諜還 不讓他們放鬆放鬆,我是說不出口?!?/br> 幾條漢子yin笑著魚貫走進小房,張清江無奈而又有些慚愧地看何天寶,何毓 秀猛地擡頭,前進帽下的雙眼瞪著他。 天色陰得越來越厲害,突然一道血紅色的閃電照亮了昏黃的天地,不遠(yuǎn)處落 下幾個炸雷。 大雨如注,何天寶開車出阜成門上西山,在三家店附近過了永定河,河西就 是晴天,他在愁兒峯上停車,拿出另一支雪茄,站在車尾看風(fēng)景。越靠近北平, 天空就越濃越黑暗,黑雲(yún)壓城,紅牆碧瓦,模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