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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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記事開始,無論有多不情愿,多么害怕,她都只能是自己一人入睡。 而現在,這個才第一天見面的男子,卻要她與他同床而眠。 她站在床邊,苦著一張小臉,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陪我睡嗎?”他在床邊撐著臉,像是戲弄般的笑問著。 她覺得,這個男子實在長得太過好看,好看得讓她不敢靠近,猶豫再三,她倚在床邊坐下,嚅嚅囁囁的,半晌才說道,“……我睡這……” 他笑了笑,沒有勉強,“小心別睡折了腰?!?/br> 夜?jié)u深,他應是睡著了。 呼吸均勻而又微弱,不似她爹爹,鼾聲震天,隔著泥墻都能聽得見。 等熄了火蠟,她才發(fā)現,那墻柱上的寶石會發(fā)光,熒熒亮著,就像鄉(xiāng)間會發(fā)亮的小飛蟲。 深秋寒夜,她冷得縮成一團,抱著雙臂瑟瑟發(fā)抖,雖然靠近衛(wèi)襲時胸口會撞得發(fā)疼,但這樣下去,怕也是睡不著了。 衛(wèi)襲睜開眼,轉頭看向床邊露出的半截腦袋,欺身靠近,將身上的絨被覆住了她。 她愣愣,頭頂蓋著的被子還透著他的暖氣,她紅了臉,瞬間燥了些。 “真的不上來?”他笑問。 腦子被凍得沒法子思考了,小手探上了床鋪,暖得叫她向往。 衛(wèi)襲等了會,被下的一團有了些動靜,然后慢慢地蠕了上來。 他忍不住輕笑著,雙手環(huán)著她冰涼的身軀轉了個個,把她帶進了床中央。 溫暖的腳壓在了她縮成一團的腳上,他拉起她兩只凍冰冰的小手捂在手里。 她胸口一酸,喉頭一哽,溫熱的淚水覆住了眼眶。 “暖了嗎?”他在被外聲音傳入她耳里。 被里全是他的氣息,她輕輕地握住他一根指頭,熱淚一股接一股,從她的眼角滑落。 他笑笑,“女子要學著任性些,這樣才顯得可愛。” 是這樣嗎……? 然而這種說法,她平生還是第一回聽說。 因是慣了早起,第二日她醒了好久之后,才慢慢地回想起昨日種種。 推開柔軟又溫暖的被褥,她撐起身,轉頭看向身旁。 衛(wèi)襲還在熟睡,一頭銀發(fā)披散在紫色的被套,纖長的指枕在頰邊,白睫貼服在他眼下。 看著他的睡臉,她不自覺就看呆了。 美人美人,說的,就是他這種吧。 他醒來時,沈菲傾是坐著又睡去了,脖子歪著,腦袋靠在自己的肩上。 他伸了個懶腰,舔舔嘴角,紅眸閃過金光。 今日,是開葷的好日子,這樣想著,他心情十分晴好。 將她扶倒后,衛(wèi)襲起身穿衣。 雪白的尾巴從褲后的小洞里穿出,他來到鏡前,拿起骨梳,執(zhí)著自己的尾巴梳著。 其實剛才衛(wèi)襲起身的時候,她就已經半醒了,但礙于有些尷尬,于是繼續(xù)裝睡著。 偷偷瞇起眼,見他在梳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她有些心動,下床來到他身后,怯怯地小聲問道,“要不要……我?guī)湍悖俊?/br> 他轉臉,柔順的銀絲滑過肩頭,“好呀。”他笑。 他的尾很是漂亮,毛發(fā)蓬松,色澤干凈。 她小心翼翼的握著,輕輕的梳著他尾巴上的毛。 “可以重些?!?/br> “嗯?!?/br> “一會頭發(fā)也要梳?!?/br> “好?!?/br> “你會盤發(fā)嗎?” “……不……” 他笑,“我來教你。” 一個侍女被衛(wèi)襲喚了進來,坐在了椅上。 她見那侍女垂著眼,臉上沒什么表情,感覺……像是在不高興…… 衛(wèi)襲松開那侍女的發(fā)髻,梳了起來,“像這樣?!?/br> 她在他身旁看著,不時地點點頭。 “看懂了嗎?” “唔……” “那我再來一遍?!?/br> 梳畢,她來到侍女跟前,忍不住噗嗤一笑。 好好的一個女子,卻被他盤上了男子的發(fā)冠。 那侍女看了她一眼,隨即便垂下眼去。 她有些害怕,不敢笑了。 “你來試試?”他說。 來到侍女的身后,她散開了她的發(fā),手,不由地有些發(fā)抖。 “怎么了?”他問。 她輕輕搖頭,硬著頭皮開始給侍女梳發(fā)。 “嗯—” “……!” 一根頭發(fā)勾在了梳里,那侍女輕輕哼了聲,她卻嚇得連梳子都掉了。 “對不起!”她急忙說道。 “疼嗎?”衛(wèi)襲笑笑,大掌揉了揉侍女的腦袋。 “回主子的話,不算疼?!蹦鞘膛话逡谎?,語氣平調的回答。 “那便好?!彼粗荏@的她,笑著。 她低下頭,用指甲摳著自己的手背。 他按著她的肩膀拉開,拾起了地上的梳子,為侍女盤回了發(fā)髻,事畢,他對侍女說道,“對了,今日上食,別忘了去趟刑房?!?/br> “喏。” “好了,下去吧?!彼f著的時候,狐尾像是不經意的,掃過了她摳著手背的手。 “喏?!笔膛p眼看著地,向后退了幾步,然后轉身離開。 “來吧。”他坐下,對她說道:“給我試試?!?/br> 她拿過他遞來的梳子,執(zhí)起他的發(fā),梳了起來。 隱約間聽見身后幾聲哽咽,他笑問,“委屈了?” “不是……” “那是什么?” “嫌自己太笨……” “是嗎?”他輕笑,“可我就喜歡你笨手笨腳,挺好?!?/br> 她聞言,淚花沖出眼眶,看不清了,她也不敢梳了,只是不停用袖口擦著淚水。 “你哭什么?” “我情愿你罵我……” “癡兒?!彼列?。 飯時,昨日還會呆在一旁看地的兩個侍女,卻一同離開了飯廳。 她不知自己該往哪走,但想起他昨日說過的話,只好站在了一旁,學著她們,低頭看地。 “傾,過來。”他對她招手。 “嗯?”她抬起頭,“喚我?” 他輕笑,“不然呢?” 從來都沒誰這樣親昵的喚過她,臉頰泛起紅暈,她到桌前坐下,怯怯的看著他。 他笑著,伸手揭開了自己身前的盤子,一片血淋淋。 她驚呆了,不曉得動作。 “怕么?”他媚笑著,用指頭挑起一塊血rou,放進嘴里嘬著。 “……那……是什么……?” “人rou?!彼苯亓水數恼f著,深紅的眸子,瞬也不瞬的觀察著她的表情。 她吃驚的看著他,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他笑,又問,“怕么?” “你……殺人了嗎?……” 見她小臉慘白,像快暈過去,他收起玩心,搖了搖頭,“不是,死人的?!?/br> 她咽咽口水,“哦”了一聲,佯裝鎮(zhèn)定的執(zhí)起筷子,夾了條菜在碗里。 “不打算說點什么?”他問。 她咬著筷頭,看了他一會,想了想,問道,“那……你想我說些什么?” “心里話?!彼粗?,紅眸深深。 “唔……”她擰起眉頭,苦著臉,“覺得……有點可怕……” 他輕笑,“就這樣?”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發(fā)抖的手,便輕輕地放下了筷子,想了想,“這人……是為你而殺的嗎?……” “不是?!毙l(wèi)襲似乎是故意的,在她面前舔了舔滿是血腥的指頭,“死犯。” “哦……”她呆滯的點點頭,小聲的問道,“那你……是別人口中說的妖魔鬼怪嗎?……” 他輕輕一笑,“妖、魔、鬼、怪,是四個物種?!?/br> “那……” “我是妖?!彼卮鸬酶纱啵敛槐苤M。 “……”她咽咽口水,“那……那你……會吃了我嗎?……” 他沉笑,“你rou太少?!?/br> “……養(yǎng)肥了再吃?”她可憐的看著他。 他噗嗤一聲,笑嘆,“我確實好久都沒吃活人了,你這一說,突然念想得要緊?!?/br> 她額角一抽,整個人都僵直了。 “騙你的。”他輕笑,心情似乎更好了。 “……能不能別嚇我……”她忍不住對他輕聲抱怨。 衛(wèi)襲聞言,沉沉笑了起來,“好吧,不嚇你了,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