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心軟的愛人

    人在激動至極的時候，其實不太能有什么瘋狂的行為，反而會因為過于無所適從，做出一些違反常理的舉動，說出一些糊涂古怪的言語。

    寧念明后退兩步，淡淡道：“回來了？今天蠻早的?！?/br>
    像是在寧城二十七年以來的每一個平平無奇的傍晚，他給花店掛上打烊木牌，等到了給他買梅花糕和小餛飩歸來的都春。

    都春揉了揉脖頸，又蓋住胳膊——那里略微泛紅，是寧念明方才仔細(xì)摩挲樹干的杰作。

    夕陽已經(jīng)完全消失，夜幕呈現(xiàn)出特有的粉紫色，和他的臂上的紅痕相應(yīng)。

    他低頭思忖片刻，還是決定和寧念明坦白：“小寧，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寧念明撫上都春的側(cè)臉，用指腹感受真實的溫度。

    他沒有任何猶豫：“我信?！?/br>
    只要是關(guān)于你的一切，我都信。

    白皚皚不愿意留下吃狗糧，拿了些零錢去買晚餐。都春于是攙著寧念明進(jìn)花店休息。

    他給寧念明倒了杯熱水，不著四六地道：“謝謝。”

    謝謝你信我，愛我。

    寧念明卻聽懂了，接過玻璃杯捧在手心，任熱意汩汩傳至心中，他含笑道：“你二十多年前就該謝我。”

    都春正收拾著雜亂的花店，聞言一怔。

    隔了許久，他才走過去，在寧念明唇間印下一吻：“是，謝謝?！?/br>
    謝謝你，遇到我。

    ……

    等都春和寧念明抱在一起你儂我儂得差不多了，白皚皚才從門口悄悄冒頭，笑嘻嘻地舉了舉手中的餐袋。

    一人兩花圍桌而坐。

    “按照柏叔的說法，我變成梅花，其實和天氣有關(guān)？”都春聽寧念明說了百城的推測，一邊嚼梅花糕，一邊思索了片刻。

    白皚皚撈了一勺餛飩含在舌尖，嗚嗚囔囔道：“我覺得柏叔靠譜。拿我來說，百合是夏天開花，我此時化形，也對得上。”

    梅花糕中的豆沙仍冒著熱氣，都春不小心被燙到了，輕輕“嘶”了一聲，眉間一皺：“我還是覺得不對?！?/br>
    寧念明聽到都春的動靜，將自己喝的冰酒釀推給他：“哪里不對？”

    都春：“《志怪集》只是古書，牡丹美人也只是個例，不足為信。如果真如柏叔所言，那我一天之內(nèi)先后經(jīng)歷變梅和化形，按理說氣溫應(yīng)該變化很大猜對，可今天的天氣是……”

    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24度到35度，晴到多云?！?/br>
    寧念明啞口無言。

    白皚皚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神君說得對欸！我上次也是化形沒幾天，重新變回了百合，和天氣確實聯(lián)系不上?！?/br>
    都春咽下最后一口梅花糕，拿筷子敲了下白皚皚的頭：“小白，我看你不該是百合，該是墻頭草?！?/br>
    白皚皚正喝著餛飩湯，聞言嗆到了嗓子眼里，咳得天崩地裂。

    寧念明抽了紙巾遞給白皚皚，又對都春道：“聽你這口氣，你有自己的推測？”

    寧念明和自己心意相通，都春欣喜地點頭：“的確有。”

    “柏叔說我‘不同桃李混芳塵’，變梅一事，說不定與‘人’有關(guān)?！?/br>
    寧念明和白皚皚異口同聲：“人？”

    “對，人?！倍即嚎粗装}皚，“小白和我說過她第一次化形時的情況，當(dāng)時她在寧家大先生，哦，也就是小寧你父母哪里，但是你爸媽不怎么沾家，因此冷冷清清，沒有人氣?！?/br>
    寧念明想了片刻：“那會兒爸媽忙于園藝公司的生意，確實不怎么回來?！?/br>
    都春：“小白重新變回人形，是在你父母回家沒多久，之后她又被養(yǎng)在這間覺曉花店，店里顧客熙來攘往，人氣旺盛，因而這么多年來，她一直沒有再度化為人形?！?/br>
    白皚皚一點就透：“哦，我懂了！我這次會突然化形，也是趕巧了——神君您和小寧先生前段日子住院，店中打烊，人氣凋零；神君您在小寧先生面前變梅，等我和小寧先生走了，您又變回來了?！?/br>
    都春捏著下巴回憶往事：“我前幾次變梅，或許正是因為和凡人打交道久了的緣故。這些年隨著我靈術(shù)愈發(fā)高超，暫且壓制住了變梅，只是近來到了覺曉花店，實在發(fā)生了太多讓我意想不到的事……”

    幫寧念明手撕前男友，為玉小霜討回公道，游樂場醫(yī)院公安局跑了個遍，不變梅才怪。

    “花木天性冷情，和人間的熱鬧煙火，冰炭不容?！倍即航又?，“我推測，《志怪集》中的牡丹夫人之所以發(fā)燒，不是因為天氣愈加變冷，而是因為她——懷有人胎。”

    白皚皚拍了下劉海，恍然大悟，用崇敬的眼神望向都春：“神君不愧是神君。有理有據(jù)，令人信服?！?/br>
    “都春你也是妄自揣測，”未料寧念明忽然變臉，冷冷地道，“什么人氣不人氣的，胡扯?！?/br>
    未及都春和白皚皚回話，寧念明兀自拿了盲杖，像和自己生悶氣一樣，摸索著上了二樓。

    原本挺樂呵的一頓晚餐，被寧念明一句話凍住。

    白皚皚不知道寧念明為何生氣，只是覺得小餛飩不香了。她很有眼力價兒地收了桌子，隨后默默飄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都春和寧念明住院的這段期間，花店的許多日常事務(wù)都耽擱了。店里畢竟還要做生意，都春將花架歸置好，與寧氏園藝的供貨司機約好送貨時間，又開微信向顧客道歉、統(tǒng)計包月鮮花預(yù)定量……如此忙碌了一會兒，已經(jīng)到了晚上十點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