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抬起頭飛快的看了姜冕一眼。

    姜冕倒是沒覺得什么，他像平常的兄長那樣囑咐道：“無妨，你年紀(jì)不大，倒是也不著急?！?/br>
    韓令舟點(diǎn)點(diǎn)頭，心跳的很快。

    他吃過午飯就告辭了，雖然和姜冕待在一起很快樂，但他也還得讀書，要不然可是考不上狀元的！

    若是放在以前考不上就考不上了，可現(xiàn)在命運(yùn)讓他和姜冕重逢，若他還像往常一樣沒出息又怎么敢向那樣高貴的人兒表明心意呢。

    送走了韓令舟，姜冕怔怔地靠在軟榻上發(fā)呆。

    彩明端了果子茶水來放在他身邊，見到姜冕又在發(fā)呆，只能在心里輕嘆一聲。

    在蘇州城的這些日子里姜冕常常發(fā)愣，有時候在椅子上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

    原先那張神采飛揚(yáng)的臉也是去了光彩，就連那雙顧盼流轉(zhuǎn)的多情眸也灰敗下去。

    “公子喝口茶潤潤嗓子吧，”彩明把茶盞舉到姜冕面前，“這是侯爺從京城特地送來的雨前龍井。”

    姜冕木然接過茶盞喝了一口，他望著茶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說：“彩明，我不孝?！?/br>
    彩明愣了一下，急忙道：“公子何必這么說呢？”

    姜冕苦笑一下，把茶盞放回原處，他望著北方，似是在自言自語：“父親母親只有我這一個兒子，而我卻一天都沒有供養(yǎng)過他們。他們這么大年紀(jì)了，不僅不能享天倫，還要整日為我提心吊膽。”

    彩明眼中泛起淚光，她勉強(qiáng)忍住了眼淚：“公子，您受苦了。”

    姜冕收回目光，輕嘆一聲，沒說什么。

    【作者有話說】：小韓公子重新閃亮登場！

    第五十七章 紫宸殿

    京城，紫宸殿。

    子時三刻剛過，高太后身邊的玉柳姑姑就手捧一碗紅棗銀耳燕窩準(zhǔn)時站在了殿外。

    殿內(nèi)紅燭高燒，年輕的帝王伏案，勤勤懇懇地批改著奏章。

    玉柳在小太監(jiān)的帶領(lǐng)下推門而入，恭恭敬敬地把羹湯放在賀恂面前，一絲不茍道：“太后囑咐陛下喝了這碗燕窩就安置吧，切不可累壞了身子?！?/br>
    賀恂頭都沒抬一下，他用朱筆在蘇州織造的奏章上鉤了一個圈，冷聲道：“多謝太后?！?/br>
    玉柳在心里嘆息一聲，天家母子失和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可太后有意示好，皇帝卻依舊不為所動。

    玉柳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帝還在因為當(dāng)年的事怨恨著太后。

    賀恂放下了筆，緩緩抬起臉來，他眼下烏青，面容頗為憔悴。

    他站起身，任由貼身伺候的太監(jiān)給自己披上外袍，看都沒看桌上的燕窩一眼。

    他從玉柳姑姑身邊擦身而過，卻聽到后者問：“恕奴婢大膽，陛下這是要去？”

    賀恂沒回答她，他身為帝王沒必要回答一個冒昧的宮女。

    他走到門口，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吩咐：“去東宮?！?/br>
    新皇整日夜宿東宮已經(jīng)不是什么新鮮事了，朝中說閑話的人不少，但都每一個人敢說到明面上。

    一是因為新皇威嚴(yán)，朝臣不敢冒犯；二是這件事太后也提點(diǎn)過幾句，卻是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想想吧，人家親母子之間尚且說不得此事，他們這些做臣子的有怎敢多言？

    賀恂進(jìn)了東宮，一切如舊。

    無論是庭前的桂花樹，還是屋里的擺件屏風(fēng)，與兩年前皆無異。

    他屏退眾人，獨(dú)自步入寢房。

    床上的被褥床枕依舊是他用過的，就連床幔都和之前一樣。

    賀恂脫去外衣，在床榻上緩緩坐下，他撫摸著姜冕曾睡過的位置，心口酸澀不已。

    “你為什么這么狠心，連夢里都不肯見我一面?！?/br>
    他微微側(cè)眸，眼神中有無盡的遣倦與哀傷：“你恨毒了我對不對？……是我不好，是我沒能保護(hù)好你?！?/br>
    燭火跳動，光影斑駁。

    賀恂側(cè)身躺下，冰冷的床鋪給不了他一點(diǎn)溫暖。

    他在腦海里描摹著逝去愛人的模樣，想到開心處竟笑出了聲。

    他記得自己去萬季樓抓人，還記得那年秋狩兩人在懸崖下緊緊地挨坐在一起，又想起他們一起打馬秋贏了一個好彩頭……

    奇怪，明明只是兩年前的事情，怎么卻覺得如此遙遠(yuǎn)模糊了呢？

    賀恂驀然睜開眼睛，他空洞的望著頭頂?shù)尼♂＃坏伪鶝龅臏I水從他臉頰上滑落。

    “殿下……”他癡癡的伸出手，好像要在虛無的半空中抓住什么，“姜冕……”

    賀恂不知道自己何時睡去的，在失去了姜冕的這些日子里他總是難眠，有的時候甚至?xí)匾箍葑?，就算有時僥幸睡著，也睡不了幾個時辰就清醒過來。

    他認(rèn)為自己報應(yīng)不爽，這是上天對他欺騙愛人的懲罰。

    世人皆說新皇勤政廉明，又愛民如子，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皇帝。

    可只有賀恂知道，他為了太后和高家選擇做一個皇帝，為了不辜負(fù)姜冕而做一個好皇帝。

    至于勤政……

    失去愛人后的每一分每一秒的生命與他而言無異于折磨，他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吃不吃的消，若是吃不消更好，他能早點(diǎn)下去找姜冕。

    天蒙蒙亮，賀恂又睡不著了。

    今日休沐，朝臣們估計皆在家睡懶覺，他這個皇帝閑的發(fā)慌。

    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一會兒，賀恂實在難眠，他索性起身，派人去召沈遇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