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主角的心魔之后 第26節(jié)
秘境要打開了,他們終于能出去了,終于! 暮山靈晶宛若古老的琥珀,橙光熠熠,寬闊的巨石內(nèi)有數(shù)不清的符文飛速流轉(zhuǎn),盎然的道意充斥其間,沐浴在靈光里,連傷口也沒那么疼了。 就連楚驚瀾也站了起來,一瞬不瞬盯著靈晶,牙關(guān)繃緊。 蕭墨的情況卻不太妙。 對眾人來說宛若救世的金光,卻照得他渾身黑霧絲絲縷縷散開,蕭墨仿佛聽到了不存在的滋啦灼燒聲,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疼,他從咸魚變成了煎魚,快被烤熟了。 但他死不服輸趴在楚驚瀾肩膀上,甚至不肯躲進(jìn)他袖子里,避一避金光。 楚驚瀾也發(fā)現(xiàn)了心魔小人周身被烤化的黑霧,蹙眉:“你回識海去?!?/br> 蕭墨艱難出聲:“暫、暫時回不去?!?/br> 蕭墨咬牙盯住金光,忽的,他眼前一暗。 蕭墨愣了愣,扭過頭去。 楚驚瀾的目光正一動不動停在靈晶上,沒有分給蕭墨絲毫,但他的手放在肩膀前,替蕭墨遮住了光。 好像只是無意一個動作。 蕭墨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他哽著嗓字,艱澀道:“楚……” 然而下一刻,楚驚瀾愕然的神情和周圍的驚呼打斷了心魔本就低弱的聲音。 “停下了?它停下了!?” 本該一舉沖天,貫通天地的靈晶光柱居然中道截停,艱難攀在半空,在眾人驚慌失措的眼神里,金光也沒有放棄,一點點、一點點繼續(xù)爬升,可就在這時,眾人感受到腳下大地開始顫動。 不、不止是大地,還有天空! 楚驚瀾猛地扭頭:“徐二!” 徐家二少滿臉血:“在算了在算了!” 徐家擅符箓陣法,他手指掐訣掐出了殘影,雙目被靈晶上的符文灼燒,淌下兩行血淚,在地動山搖中崩潰卜出結(jié)果:“秘境要塌了!通道打不開!” 轟—— 徐二崩潰的聲音如同宣判死刑,絕望如正在崩塌的山石,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砸下,卻那么渺小又無能為力。 蘇白沫和其余人一樣驚恐地睜大眼,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癱軟著跪倒在地。 怎么會,為什么,他們要死了嗎? 本不該聽見別人心聲的蕭墨忽覺心頭鼓動,有隱隱約約的人聲在耳邊響起,而周圍人深沉的絕望和恐慌卻化作看不見的靈力朝他涌來,甚至撫平了他被金光灼燒的痛。 香味,這些精神即將崩潰的人身上居然傳來了特殊的香味,蕭墨被熏得有點神情恍惚,好香,好舒服…… 卻有嗓音如堅冰霜雪,破開濃稠的香霧,激得蕭墨神智一清。 巍巍山崖,只有楚驚瀾一人站立,不動如松,他看著徐二,面上沒有一絲絕望:“你有解法。” 不是疑問,是肯定句。 徐二對上楚驚瀾古井不波的眼,卻說不下去。 他抖了抖,胡亂抹了兩把臉上的血,越抹越多,越抹越亂,最后自暴自棄停下:“……是,還有解?!?/br> 楚郁生和幾個人幾乎是立刻撲過來,他們受不起折磨了:“是什么,快說!” 徐二差點被他晃暈,直接不客氣地一掌拍開楚郁生,他顫抖著,只看楚驚瀾一個人,努力把舌頭打直,讓自己的話說清了。 “靈晶的靈力不夠,卻不會停,它會抽取秘境的力量來開門,但開門前我們就會先被崩塌的秘境砸死,除非搶先一步打開大門?!?/br> 蘇白沫滿臉是淚,嗚嗚咽咽:“要怎么做?” 都說了靈力不夠,那還能怎么辦?意識到正確答案的幸存者都一激靈,而后緩緩向楚驚瀾看去。 缺什么補什么,答案是靈力啊。 徐二頂著楚驚瀾的視線,忽地一拜:“若我能派上用場,我絕不推脫,但靈晶能吸納的,非得是金丹期以上至純至臻的靈力,楚、楚少主,我求你救我。” 所有人里,只有楚驚瀾一個金丹。 蘇白沫淚眼婆娑,迷??聪虺@瀾。 楚驚瀾束發(fā)的玉帶有些松了,幾縷黑發(fā)垂落在臉側(cè),他身后是攀爬的靈光和崩塌的山脈,他垂著眸子,聲音異常平靜:“我會如何?” 徐二跪拜在地上,咬著牙把字抖出來:“重則身亡,輕則、輕則丹田經(jīng)脈俱毀,修為下跌?!?/br> 楚驚瀾低笑了聲:好一個輕則。 重則死,輕則廢。 他三歲開始修煉,苦修十四載,在楚家這個吃人的地方護著母親護著自己,憑的便是手中劍,若是成了廢人,今后還如何立足? 但若什么都不做,他今日就會死在秘境。 徐二其實用不著求他,楚驚瀾只要自己想活,他也就一個選擇。 可即便明知正確答案就在眼前,腳步也不是那么好邁出去的,一身的修為,誰甘心說放就放? “楚、楚驚瀾,我也求求你!” 楚郁生踉踉蹌蹌跪了過來,臉上好不凄慘,但楚驚瀾只是淡淡朝他一瞥,默不作聲。 楚郁生被他寒霜淬雪的一眼看得脊背發(fā)涼,莫名有種楚驚瀾正高高在上,拋下了他們所有人的感覺。 人在極度的恐慌和崩潰邊緣受不得刺激,一丁點小動靜就能讓他們發(fā)瘋,楚郁生本性就不是良善之輩,他跪下來求人是不得以,是屈辱,他都下跪了,楚驚瀾還想怎樣! “你是不是不想救我?好啊我就知道,楚驚瀾,你狼心狗肺,楚家對你要什么給什么,你卻要對我們見死不救,你活該親緣斷絕、形吊影孤!” 楚驚瀾平淡的視線驟然凝成冷劍,直直朝楚郁生刺來,楚郁生猛地哆嗦,一屁股坐倒在地,跟喪家犬似地蹬著腿,朝后狼狽縮出幾米。 從來順著他的楚五妹上來一把將他推了個趔趄,祈求楚驚瀾:“驚瀾哥你別聽他的,哥哥,看在我們血脈相連的份上,救救我,meimei求你!” 兄弟姊妹?楚驚瀾從不覺得自己有過。 他確實對楚郁生起了殺心,要不是楚家阻攔,當(dāng)初楚郁生買兇殺他后,楚郁生就該是個死人了。 這一路上他沒怎么護著楚郁生,但楚郁生自己利用別人,也躲得好,居然活了下來。 楚驚瀾漫不經(jīng)心想:真遺憾。 他若親手殺了楚郁生,等其余人出去,楚家知道真相后,成為廢人的自己和娘親只怕再沒有轉(zhuǎn)圜余地,都活不了。 楚驚瀾得把其余活著的人帶出去,不然秘境里發(fā)生了什么,憑他一張嘴,外面的人未必信,還會覺得是他把人都?xì)⒘恕?/br> 楚驚瀾被楚郁生挑起的殺意漸漸平息。 楚郁生撿回一條狗命,不敢再吠,離楚驚瀾遠(yuǎn)遠(yuǎn)的。 秘境崩塌在即,楚驚瀾卻沒有動。 廢人,廢人……他從沒想過這個詞有一天會聯(lián)系在自己身上。 楚驚瀾捻著指尖,無意識抬手靠近了肩膀,直到指尖傳來一點極輕的微涼。 楚驚瀾默默偏頭,看到坐在肩上的心魔小人,用雙手捧住了他一根手指頭,小人漆黑的身軀在不停打顫。 楚驚瀾繃得死緊的脊背忽然就松了下來。 即將被廢的人是他,怎么有人比他還害怕。 不管心魔出于什么理由在憂慮,是為了心魔自身利益也好,別的什么也罷,起碼這一刻,楚驚瀾的手不顫了。 他抬起手指,在蕭墨小人的頭上按了一下。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轉(zhuǎn)身,朝靈晶走去。 不管他們是慶幸還是大喜,楚驚瀾都不想看。 蘇白沫睜著眼,看到楚驚瀾的動作,他心情雖然復(fù)雜,但慶幸和欣喜占了大多數(shù),他知道自己有救了,怎能不高興? “我是在救自己?!?/br> 楚驚瀾說。 蕭墨靠近靈晶,身上黑霧亂竄,只有他能聽見楚驚瀾的聲音,蕭墨說:“我知道?!?/br> 你只是剛好也救了他們的命。 楚驚瀾扔開劍,雙指聚起靈力輝光,猛按靈墟xue,靈力在經(jīng)脈迅速匯聚,沿肩頸入太淵,全身靈力不要錢地沖出,而后一掌拍在靈晶上。 正在艱難上爬的光柱頓了一瞬,下一刻,金光大盛,如饑餓貪婪的兇獸,瘋狂汲取送上門來的食物。 楚驚瀾經(jīng)脈丹田被一把火點燃,他成了風(fēng)雪里救命的火,焚身的柴,蒼蒼烽火,照稀同光,楚驚瀾的眸子仿佛也被點著了,亮得驚人。 不知是不是金光焚燒心魔的原因,蕭墨臟腑間也熱得厲害,半是疼,半是漲,仿佛海水倒灌入小溪,膨脹得要炸開。 楚驚瀾的靈力澎湃到極致,識海里月光大盛,月亮僅剩的缺口一點點補全,竟是在極致的燃燒中碰到了元嬰的門。 眼看要月全月圓,但卻在最后一點距離上停住了。 銀白的月亮如鏡中倒影劇烈波動起來,水紋一圈圈蕩開,在空中拍起驚濤駭浪,嘭然巨響,識海中的月亮被震了個粉碎,化作點點星屑塵埃,撲簌簌從空中落下,落到枯木枝頭,落到湖水之中。 銀白的螢火在枝頭最后閃了閃,無力地黯淡下去。 楚驚瀾丹田盡碎,經(jīng)脈俱裂,一口血噴在靈晶上,往后倒去。 金光大盛,貫徹天地,在秘境完全崩塌前,大門開啟,把所有還活著的人籠了進(jìn)去。 外面察覺不對的長老們早已等候多時,大門開后,絢爛的霞光如來時路,只是去時都意氣風(fēng)發(fā),歸時渾身浴血,慘烈悲兮。 不少人都是摔出來的,只有楚驚瀾,仿佛有人托了他一把,讓他平穩(wěn)落地。 楚驚瀾竟還沒有暈過去。 靈力流逝的感覺已經(jīng)消失了,他只剩下疼,五馬分尸的疼,血rou仿佛都被割開,他艱難的動了動手指,卻什么也沒能做成,什么也沒能看清,就徹底陷入黑暗里,昏死過去。 與此同時,他的識海中黑霧瘋狂涌動,裹挾著剛被扯回識海的心魔,蕭墨修長的四肢蜷縮收緊,抱膝而臥,他閉著眼,與黑霧半浮在空中,眉心紅蓮大盛,睫羽戰(zhàn)栗如蝶翼,掙扎著想要蘇醒。 蕭墨衣衫不見了,如嬰孩般不著片縷,本該完整的身軀此刻卻殘破不堪,身上有大片的空洞,只在邊緣留下一點金光灼燒的影子。 黑霧絲絲繞繞纏上他的軀體,裹成了一個繭。 楚驚瀾推上去的修為在元嬰門口碎成虛無,一落千丈,但身為他影子的心魔卻盈滿海水,去勢不減。 霧繭從四肢百骸將力量灌進(jìn)蕭墨身體,一點點修補他的驅(qū)殼,缺失的rou身漸漸豐盈,瑩白如玉,溫潤細(xì)膩,不見任何傷痕。 蕭墨緊皺的眉心和顫抖的睫羽也漸漸被撫平,漂亮的面孔安穩(wěn)下來,在沉睡中看著是那么單純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