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主角的心魔之后 第25節(jié)
秘境中百來個少年,有些人融入了楚驚瀾的隊伍,有些人還在單獨逃命,沒能跟他們遇上,還有些人,已經(jīng)死的悄無聲息,尸骨都每個著落。 蕭墨看了看不遠處那頭被楚驚瀾一劍斬了的妖獸,幾個弟子正把它扒皮切分,準備弄來吃,能省省辟谷丹,還能用妖獸血rou補充點靈力。 蘇白沫給楚驚瀾遞完丹藥,席地在他身邊坐下,殷殷期盼:“驚瀾哥哥,你能帶我們出去的,對嗎?” 一直以來,只要楚驚瀾在,好像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他仿佛安如磐石,總能讓人放心依靠,蘇白沫在秘境里已經(jīng)看了太多死亡,恐懼無時無刻不在啃食他,無措的想從楚驚瀾這里找到安全感,他不想死,真的不想。 但這一次楚驚瀾卻說:“不知道?!?/br> “什……”蘇白沫一慌,顫抖又急切地去抓楚驚瀾手臂,“驚瀾哥哥別這樣,我害怕,我害怕!” 他這次是真的哭了出來,楚驚瀾手臂輕輕避開,蘇白沫抓了個空,無助又狼狽地撲到地上,邊家少主趕緊過來安慰他,蘇白沫便靠著他直掉眼淚。 邊家少主也很疲憊,他是此行中除了楚驚瀾外修為最高的人。 楚驚瀾淡淡看著蘇白沫梨花帶雨的哭,他沒有厭煩,卻也沒有半點憐憫。 “蘇白沫?!背@瀾提著劍站起來,“依仗他人前,你得先學會自己站著?!?/br> 人并非不能倚靠他人,立身于天地間,有親朋好友,至交愛侶,皆是大道同行人,可人首先得自己先撐出一片天地,納山川湖海,才好迎人往來。 但蘇白沫不懂。 他原本只是因害怕而哭,此時卻哭出了委屈:我害怕,我修為不夠也沒辦法,我想得救,我想跟大家一起,想被保護,有什么問題? 楚驚瀾腳步掠過兩人,蕭墨從楚驚瀾肩上低頭看下去,正好看到了蘇白沫委屈難過仰望楚驚瀾的眼神。 蘇白沫還是個孩子,但已不是幼童,楚驚瀾的話他不明白,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 蘇白沫和楚驚瀾注定不是一路人。 越是待在他們身邊,身臨其境與眾人相處,蕭墨便越是不明白,楚驚瀾日后怎么會替蘇白沫送了命。 蘇白沫窩在邊少主懷里哭,見楚驚瀾要走,下意識伸手去抓,但楚驚瀾衣角翩躚,在他指尖差一點能觸碰到的地方落下。 差一點,沒抓住就是沒抓住。 蘇白沫愣愣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指尖,另一條手臂上傳來邊少主的溫暖。 他害怕,他一定要抓住什么的,如果楚驚瀾也無法隨時護他周全,有楚驚瀾也不夠的話……那多抓住些人,是不是總有一天就夠了? 蘇白沫識海微微顫動,他覺得冥冥中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楚驚瀾走到處理妖獸的弟子身邊,分了一塊rou,秘境中無香料,弟子們平時也不會做飯,rou上半塊半生不熟,下半塊焦成黑炭,毫無滋味可言。 連最愛飯點的心魔都不樂意湊上來聞。 蕭墨:“看著就不好吃?!?/br> 楚驚瀾面不改色吃完:“出去就有好吃的了?!?/br> 弟子們都在旁邊慘兮兮啃rou,聞言還以為楚驚瀾在對他們說話,紛紛互相安慰起來。 “是啊是啊,出去就有好吃的了?!?/br> “嗯嗯到時候我請客,大吃一頓!” 休整完畢,由楚驚瀾領頭:“繼續(xù),我們盡快到第三層去?!?/br> 暮山秘境在暮城存在許多年,探尋的人一批接一批,世家手里都有地圖,秘境的第三層有一核心區(qū)域,豎著一塊數(shù)米高的靈晶,當靈晶內靈力開始流轉,便是秘境要打開時,靈晶附近的人也會被先傳送出去。 歷來都有一些弟子找夠了東西想躲懶時,就干脆在核心區(qū)域安營扎寨,等開門。 但這一次楚驚瀾他們想到第三層卻非常不容易。 第三天下午,隊伍又碰上了三個落單弟子,沒人來得及欣喜,因為他們很快遭遇了兩頭三階妖獸。 三階妖獸神智也遠遠高于二階,其中一頭率先盯準楚驚瀾,從角落里猛地朝他撲來,另一頭趁機偷襲隊伍,兩個傷勢過重來不及反應的弟子當場斃命。 妖獸撲來時,張開血盆大口,沖著楚驚瀾也沖著蕭墨,和直面楚驚瀾的劍意不同,同樣是殺意席卷,妖獸的威壓中卻帶著嗜血的殘暴。 它撲來的速度太快,瞬間到眼前,蕭墨即便沒有rou身,也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利爪撕裂血rou的瞬間,不禁頭皮發(fā)麻。 那不僅是死亡的氣息,還有殘忍的痛苦。 楚驚瀾即便飛快用劍格擋,也被震退兩三步,弟子們慘叫聲響起,他心知不好。 蕭墨往人群里看去,不禁睜大眼。 他第一次看見洶涌的血花四濺,一名弟子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被直接咬斷了喉嚨,死時驚目圓睜,面容猙獰,骨骼裂響伴隨著他軀體的斷裂,殘破的脖頸帶著頭顱落地,咕嚕嚕滾到地上,正好沖著他的方向。 蕭墨對上了他死不瞑目的眼。 第20章 一切只在瞬間,蕭墨覺得自己可能叫出了聲,也可能沒有。 周圍都是此起彼伏的驚叫怒吼,他即便嘶鳴,也未必能聽清自己的聲音。 修真界不止楚家四四方方的宅院,不止楚驚瀾和心魔任務,死亡與血腥就這么猝不及防攤開在他面前。 一個在現(xiàn)代穩(wěn)定社會中長大的人,眼睜睜看著活人被撕裂在面前,所有的平靜都在這一刻被真正擊碎了。 蕭墨急喘了一口,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已經(jīng)窒息許久,心魔的呼吸很特殊,除非他刻意模擬,否則就連楚驚瀾也只會認為他本就沒有呼吸,那殘破的頭顱還對著他,眼已開始布上灰翳,蕭墨發(fā)著抖,他想回識海,他不想去看,但他不得不去看。 這些并非虛假,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要入修真界,日后必然還會見到此等殘酷的畫面。 楚驚瀾殺紅了眼,劍身嗡鳴,已隱有劍意雛形,竹林松濤,清晨潔白的霧靄穿破重云,蕩出血光,楚驚瀾非是君子,蒼翠的竹林鍛出了一把殺人劍。 待兩頭妖獸盡數(shù)被誅殺,人人身上都添了新傷,包括楚驚瀾,也包括無傷至今的蘇白沫。 但他們都比再也無法前行的五個人幸運。 劫后余生,卻已經(jīng)沒人提出掩埋可憐人的尸骨了。 因為此地不宜久留,第一次他們不聽楚驚瀾勸阻,執(zhí)意要在血腥未散的危險地埋尸骨時,得到的結果是妖獸口下再添兩條命。 楚驚瀾擦了擦臉上的血,眸子肅殺冷冽:“走?!?/br> 邊家少主把蘇白沫拉起來,蘇白沫手臂上開了道不長的口子,邊少主舊傷迸開,對他說:“別怕。” 蘇白沫抖著手腳拽住他:“嗯,嗯……” 走出好長一段后,蕭墨沒忍住,回頭望去。 視線已被身后不斷越過的草木嶙石覆蓋,無人收斂的尸骨仿佛也被層層掩埋,白骨縈蔓草,前路不知遙。 無數(shù)修士倒在登天的道路上,而在楚驚瀾的終局里,他也會這樣悄無聲息躺在魔域深處,永遠將視線停留在某一點上…… 身后的尸身再也看不見了,蕭墨重重吞了一口氣息,哽得心肝脾肺都在疼。 生死一剎,這就是修真界的真實。 第四天,有人來了,有人死了。 第五天,沒人再來,依然有人死去。 短時間內蕭墨被大量死亡填壓,他依舊不習慣,但身子漸漸已經(jīng)不再抖了。 因為逃命的人連悲傷時間都顯得珍貴,一閃而過的生命在活人頭上籠陰云,他們頂著烏云也要朝前走。 蕭墨一個仿佛身在局外卻又身處其中的心魔,也在見證中慢慢變成真正的修士。 直到第六天,他們終于沖破重重阻礙,來到第三層核心區(qū)域,靈晶附近暫且安全,眾人終于得以喘息。 只剩十二人。 看見靈晶那一刻,所有人眼中都爆發(fā)出光彩,但無人歡呼,因為他們太累了,大家都強撐著踏入核心區(qū)域,幾乎立刻有人昏死過去,楚驚瀾眼前陣陣發(fā)黑,找了個角落靠著石壁坐下。 他身上繃帶被血和土染得稀碎,劍鞘被扔出去御敵后,再沒找回來,他手已經(jīng)因為長時間過度用力和緊繃發(fā)抖,但至始至終沒松開過手中劍。 蘇白沫在他不遠處坐下,周圍還有兩個人一起,但是沒有邊家少主。 邊家少主死了。 蘇白沫哭過一陣,便再沒提過他,畢竟死的人太多,活著的人也疲于奔命,沒人覺得蘇白沫哪里不對勁。 可旁邊一個同樣丟了青梅竹馬的人,在歇息時,還會想起竹馬的樣子,偷偷抹眼淚,蘇白沫卻沒有。 他有什么地方確實變了,或者說,他從前某些模糊不清的道路變得清晰了,蘇白沫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楚驚瀾的警惕心已經(jīng)拉到極致,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撥動他神經(jīng),因此絕不肯讓劍離手,除了殺戮,他精神已經(jīng)趨于麻木,繃帶要換,他便張嘴將手臂上的繃帶咬下來,準備單手包扎。 滿嘴的血腥泥濘,合著他殺意冷然的眼。 “楚驚瀾?!?/br> 楚驚瀾咬著繃帶的動作停了停,看向跳到自己膝蓋上的心魔小人。 “我給你望風,”蕭墨說,“你把劍先放下,包扎好傷口再說吧?!?/br> 有人讓他放下劍,楚驚瀾握劍的手下意識繃緊,他咬著滲血的繃帶,眸光冷冷和心魔對視。 心魔那雙又小又黑的眼睛看不出情緒,但倔強又堅定地與他對望。 靈晶此時黯淡無光,周圍有低低的啜泣聲,秘境的天光遙遠恍惚,在少年人們身上投下陰影,楚驚瀾坐在陰影深處,容貌俊冷,神情晦朔。 片刻后,他僵硬許久的手指動了動,一點點,艱難地松開了染血的劍柄。 楚驚瀾終于放開了手里的劍。 桎梏的空氣重新開始流動,蕭墨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在楚驚瀾的膝蓋上,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幫他卷起繃帶一角。 楚驚瀾沉默地接過,他手不受控制在顫抖,松開劍后,差點連綿軟的繃帶也要握不住了。 給血rou模糊的傷口重新上了藥,換好新繃帶,楚驚瀾閉眼調息,蕭墨則臥在他膝蓋上,無言地看著靈晶。 三個時辰后,靈晶就會亮了,眾人的回家的路也要開了。 楚驚瀾避無可避的劫數(shù)也要來了。 逃命太久,長達三個時辰的安寧讓弟子們先陷入了不真實的空茫,后是逐漸放松,而等著時間一點點流逝,眾人不可避免在期盼中焦慮起來。 楚驚瀾調息到力氣恢復大半后,便沉默地擦劍,下界弟子們的儲物器空間有限,即便世家弟子也不可能往里面裝金山銀山,楚驚瀾此行帶了三把靈劍,折了兩把,這是最后一把。 劍上也隱隱有了裂痕。 難熬的三個時辰過去,靈晶終于有了動靜。 靈晶足有十米高,三米來寬,從地面延伸至高空,貫上通下,當它驟然爆開輝光,幾乎要刺得周圍人睜不開眼,但所有人都近乎瘋魔死死盯著它,哪怕被刺得嘩啦啦落淚,也不肯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