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原因……

    除了那三個人冒犯了他，更大的原因，其實就是他必須做出一件事情，讓蕭景容和小皇帝對他放松警惕。

    殺人鬧事是最合適的。

    “我……”

    沈安言有心想說些什么，卻又覺得自已什么都說不出來。

    楊婉玉便看著他問道：“阿言，我再問你一次，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回來，你會殺掉歐陽大人和程大人嗎？”

    “不會?！钡睦锎_實閃過了這個念頭。

    “那你會繼續(xù)羞辱他們嗎？”

    “……會?！鄙踔?，如果之后歐陽一族和程氏一族仍舊對他窮追不舍，他不耐煩了，也會徹底解決掉這個麻煩。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沈安言才發(fā)覺楊婉玉說的是對的。

    他身上好像藏著一股很重的戾氣。

    就跟童年經(jīng)歷了很多糟糕事情的犯罪分子一樣，表面上看著還像個正常人，其實心里已經(jīng)在逐漸扭曲。

    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就想要報復(fù)這個令自已痛苦不堪的社會。

    他情況或許好點，他不想要這個封建時代跟著自已一起陪葬，所以……他就把目光集中在了那些紈绔子弟身上，然后暗示自已，殺這樣的人天經(jīng)地義，既滿足了自已的報復(fù)心理，也能為自已的殘暴行為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

    可殺人就是殺人，今天他殺的是紈绔子弟，明天他殺的就是身份低賤的平民和奴隸，再后來……或許就無所謂殺的是誰了。

    沈安言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已的變化，喘著氣，竟有些后怕。

    他忽然低頭看著自已的手……

    他努力去回想，往常他殺的那些人里，全都是該死的嗎？

    還是……只是他覺得他們該死而已？

    可接著，楊婉玉卻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這個時代是殘酷的，所以要怎么在腥風(fēng)血雨里自保也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阿言，我們?nèi)缃褡叩竭@一步，不可能身上一點罪過都沒有，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自由了，沒人可以再輕易傷害我們，雖然爭斗越來越殘酷，但比起那些朝不保夕的日子，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幸福了。”

    她說：“你不要給自已壓力，也不要覺得好像不去算計些什么就會沒命，哪怕我不當(dāng)皇后，哪怕最后我們所有的計劃都失敗了，我們頂多只是日子過得苦一點，你停下來回頭去看一看，我們現(xiàn)在的成就……絕對是所有穿越者里最輝煌的！”

    可沈安言只是看著她，滿眼迷茫地問道：“我是……正常的嗎？”

    還是早就被這個時代逼瘋了，留下的只是一具殘軀，和一個已經(jīng)徹底瘋掉的靈魂。

    楊婉玉看著這樣的沈安言，忽然覺得眼眶酸澀。

    她抱住了沈安言，卻也沒有后悔跟他說這些。

    與其讓他變得越來越暴戾，到最后自已都不知道自已是誰，不如快刀斬亂麻，在一開始就把他從沼澤里拉出來。

    她輕聲說道：“阿言，你沒錯，我不是說你精神有問題，你比任何人都正常，否則我也不會一眼就看出了你狀態(tài)不對……”

    但她已經(jīng)確定了，他確實生病了。

    不只是身體上的，還有心理。

    極度的敏感多疑，對人的不信任，無法正常地理解愛和荷爾蒙，甚至無法擁有正常人的欲念，不受控制的暴躁，喜歡自我偽裝，遇到任何事情都下意識往最壞的方向去想，極度的悲觀主義者……

    楊婉玉說不清楚這些問題在心理學(xué)上，是劃歸于抑郁癥還是其他的什么，但她知道，沈安言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

    他看著好像還很想活下去，可其實潛意識里一直在放棄自我拯救。

    不斷地把人和事情往最壞的方向去揣測，不愿意相信任何一個人，因為他不想要救贖，只有欺騙自已這世間沒什么值得留戀的，他才能放心地離開。

    所以他痛恨聽到那些關(guān)心在乎他的話，所以蕭景容一示好，他就會極度暴躁。

    這種自我厭棄的行為，就是一種慢性自殺。

    利用冷酷和理智做偽裝，降低身邊人的警惕性，在所有人都反應(yīng)不過來的時候，悄然死去。

    楊婉玉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沈安言總是反復(fù)問她治療的方法是什么，又為什么那么抗拒進(jìn)行接下來的治療，甚至開始有意無意地厭惡喝藥……

    沈安言在他自已都不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結(jié)自我的念頭。

    她眼睛是紅的，語氣里也滿是自責(zé)，“其實我應(yīng)該早點發(fā)現(xiàn)的，對不起……”

    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一個和平的年代里自由生長，忽然穿越到這么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封建王朝里，經(jīng)歷了那么多苦難和悲哀，受到了那么多的羞辱和踐踏，怎么可能一點問題都沒有？

    早在沈安言對雍南王老王妃下手的時候，她就應(yīng)該察覺出問題了！

    一個正常人，是不可能對一個活生生的人做出這么殘忍的事情，更何況還是在現(xiàn)代生活過的沈安言！

    沈安言此刻還是迷茫的，心里也藏著一點說不出的恐懼和后怕。

    他是真的生病了嗎？

    他心理出什么問題了嗎？

    還能……治好嗎？

    第387章 我是出什么問題了嗎？ （三）

    楊婉玉說的那些話，包括他的理智，都告訴他其實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