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沈安言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似乎在很努力控制自已的反應。 因為他的確不覺得自已有什么問題。 但他還是問道:“你覺得我做的不對嗎?我難道不該殺那三個人嗎?” 楊婉玉眼底露出復雜的情緒,“那你覺得你該殺嗎?他們該死嗎?” 沈安言沉默了。 楊婉玉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也用眼神遣退了四周的丫鬟和下人,認真看著沈安言道:“既然話題都開了,今天這個氣氛也很合適,我們就好好聊一聊,好嗎?” 沈安言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 楊婉玉就道:“阿言,我現(xiàn)在不想去評價你做的事情是對的還是錯的,我們?nèi)缃窕钤谶@個時代,走錯一步就有可能沒命,你謹慎也好,殘暴也罷,只要是為了自保,你做什么我都能理解。”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如果我們也學會了用這個時代的人的思維去考慮問題和安身立命,我們也打從心底里覺得誰阻攔了自已的路就應該殺誰,那我們跟那些曾經(jīng)傷害過我們的人,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沈安言怔住。 楊婉玉繼續(xù)道:“我們要強大起來,就是不想再受到這個時代的束縛和迫害,但我們心里都很清楚,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控制的,而我們最初的目的,也只是想著能在這個時代活得更自在些,而不是……”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說了重話,“……而不是殺掉那些惡徒,然后坐上他們的位置,成為比他們更惡的人。” 沈安言看著她,張了張嘴,似乎想為自已辯解,但眼神又很快變得迷茫。 什么意思? 難道他現(xiàn)在……跟這個時代的惡徒一模一樣嗎? “五年前,你沒離開睿國之前,也曾在齊王府被人欺負羞辱,但那時你是怎么做的?現(xiàn)在你又是怎么做的?” “我……” “你那時候也能殺了他們,因為你也確信就算自已殺了他們,蕭景容也能為你解決一切,但是你沒殺,因為你覺得他們罪不至死,因為你對生命還是心懷敬畏的,可如今,你手中的刀在面對人命的時候,已經(jīng)學不會怎么猶豫了……” 楊婉玉不是想要沈安言成為一個圣父,遇到那些傷害他的人,自然還是應該還手的。 但如果屠戮人命成為了一種習慣,誰傷害我欺負我,無論情節(jié)是否嚴重,我都一定要他的命……那這樣的思維遲早有一天會讓自已變得更為冷漠,甚至喪失人性。 沈安言蹙眉道:“可是他們沒殺我,卻不代表沒殺別人……” 楊婉玉就道:“如果你要按照這樣的思維去評判一個人是否該死,那么現(xiàn)在生活在你身邊的每一個人,甚至包括你和我,我們都該死,我們誰的手中不曾沾過鮮血?誰又敢保證自已一定沒在無意間傷害過無辜之人?他們?nèi)齻€確實可惡,但是可惡的只有他們?nèi)齻€嗎?那些可怕的犯罪,在你我沒看到的時候,又曾上演過多少次?” 那三人確實可恨,他們有錯,但這個時代的封建思想和階級制度也一樣有錯,如果非要用現(xiàn)代的思維去評判這里每一個人的對錯,這里的所有人都該死! 這是一個亂世。 在亂世是無法講道理的。 也無法用尋常的制度去評判。 她說道:“今天你覺得這三個人有罪,所以你殺了他們,明天你覺得那三個人也有罪,他們也剛好撞在了你的槍口上,然后你也殺了他們……他們的父母家人都是這個封建時代的產(chǎn)物,他們不能理解你的所作所為,要跟你拼命,然后你又殺了他們……” “然后呢?就這樣永永遠遠的殺下去?每一個不理解你的人,他們都該死嗎?” “可是阿言,你想過沒有,他們生來接受的就是這種思想——貴族就是比平民尊貴,奴隸就是可以隨意買賣和殺害的,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品,她們就是得相夫教子,丫鬟侍婢就是天生命賤,被寵幸了那就是她們的榮幸……他們依靠著這樣的封建制度而生存,也許幾千年后,文明會逐漸進步,但你不能要求他們現(xiàn)在就必須人人成為道德公民?!?/br> 第386章 我是出什么問題了嗎? (二) 頓了頓,“他們殺人,你也殺他們,好像這是弱rou強食的天地法則,可這樣也就意味著你迷失在這個時代里了,權勢富貴不再只是你自保的羽翼,而成了你殺人的權利,一開始你可能是正義的一方,但時間久了,沾滿鮮血的雙手,就再也洗不干凈了?!?/br> 在亂世生存的法則,絕對不是以殺止殺。 沉默了許久,楊婉玉又繼續(xù)說道:“你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曾經(jīng)殺人是為了自保,可現(xiàn)在是為了什么……或許你心里都不清楚,但阿言,你要是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你的心就會漸漸變得麻木,一旦你開始對人命不再存有任何敬畏之心,無論這個人是否無辜,在你眼里,都是該死的。” 就連屠龍少年的故事一樣,少年是為了除害選擇了去屠龍,但屠掉了巨龍,自已卻開始迷失在巨龍的金窩里,成為了下一條巨龍…… 楊婉玉把話說得很重。 沈安言也聽得心里很難受。 甚至開始迷茫。 他想不起來自已昨晚要殺掉那三個公子哥時是什么心情,好像……是沒有任何情緒的,就跟命令人殺掉雞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