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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認的白月光是黑心蓮 第47節(jié)

    想到?這里,宋隨隨手理了理衣襟,從門后側(cè)身,準備出?來。

    那道熟悉的聲音愈發(fā)近了,只是與他想的不同,她非但并不傷心?,反倒開懷得很!

    那笑聲淺淺,穿過門墻傳過來,隱約還帶了幾分難得的女兒家的端莊,聲音不大,話語輕柔。

    她說:“韓大哥,你今日說得很對。俗世雖大,但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數(shù)。上京城這么大,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們還是重逢了。”

    韓明也難掩愉悅:“今日實是叨擾了姑娘許久,梁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

    梁雁抬頭看了一眼,今夜月色很好,明月如盤,清暉四散,風中也帶著淡淡花香,與十四年?前?月河那晚,很像。

    梁恒的女兒,她的堂姐,名喚梁毓貞。

    幼時在梁恒家,伯父與伯母喊梁毓貞時,喊的都是‘毓貞’。

    學堂里的孩子們也這樣喊她。

    只是喊梁雁時,大家好似都是連名帶姓,不太親熱地喚她‘梁雁’。

    只有父親母親偶爾來江寧看他時,她才能聽見?他們喚她‘雁雁’。

    她那時想,一定是因為她的名字只有兩個字,旁人不好喊得太親熱,故而總喚她名字。

    若她的名字也是三個字便?好了,這樣的話,旁人便?也能親熱地喊她。

    于是后來和父母回了墨縣,她便?讓父親替自己起了個小字,名喚‘滿月’。

    她是正?月十五的生辰,十五那夜,月最圓。

    梁昭笑著說,這名字起得好??梢驗樗彩悄侨章涞乃识赫押涂琢钌翰⒉辉趺磫具@個名字。

    梁雁站在臺階上往回看,韓明淡淡笑著,溫雅從容。

    不知是出?于久尋乍見?的歡喜,還是這段時日認錯人的愧疚。

    她竭力?想向?自己證明什么,證明他們二人在自己心?中分量并不相同。

    于是忽然又停了腳步,邁下臺階來,走到?韓明身邊,“韓大哥,我有個小字,喚滿月,你是我的恩人,我們的交情與旁人不同,若是不嫌棄,你往后可以喚我‘滿月’?;蛘?你叫我小雁也好,總之我想說,我今日真的很開心??!?/br>
    韓明神色微動,一雙眸子清潤,有光影流動,他笑著應下:“我今日也很開心??!?/br>
    梁雁笑笑,這才繼續(xù)轉(zhuǎn)身,往臺階上走了。

    宋隨當時就在門后靜靜看著,等梁雁提裙跨過門檻的那一瞬,又抬步走了。

    袍角帶風,步伐不善。

    有些擔心?她生氣,破天荒拉下面子想與她好好說句話。

    可看她好好的,覺得她不生氣亦有錯。

    她非但不生氣,反而開心?愉悅著,這更有錯。

    自己稍靜了靜,心?下卻愈發(fā)煩躁。

    煩得是自己這不受控制,莫名其妙的模樣。

    煩的是自己明明聽她說了些他不愛聽的,明明心?里嫌棄她得緊,卻難以自控地停在回廊堵她。

    而后又得了這么一句討厭。

    也是,他在她心?里總歸是討厭的,反正?這也不是梁雁第一次說討厭他了。

    只是此時他忽然不合時宜地想起謝彥在地牢里說的話。

    “你這樣冷血無?情的人,你以為這世上又有誰真心?喜歡你???”

    呵。

    他抬頭望向?回廊頂,上頭有月色傾瀉而下,融融月色,加之周身,仍是清冷。

    他抬眸,眼中有一瞬的迷惘空洞,有風穿堂而來,那一絲細微的脆弱一閃而逝,這一瞬間,好似醉酒后獨立冷風中的一剎那,清醒又沉淪。

    討厭便?討厭吧。

    反正?,他也不稀罕誰的喜歡。

    盈雙在廊外久久等不到?梁雁,不放心?又折返回來,見?她委屈巴巴靠在廊下的立柱上,一動不敢動的,連忙迎上來:“小姐,這是怎么了?”

    “你快幫我看看,我脖子后面是不是有蟲子?”

    盈雙快步走近,伸手掰開她的披風,接著些月色往她脖頸間瞧了瞧,接著道:“沒有啊,小姐你說的是這個?”

    她從衣領(lǐng)的位置拾出?一小塊木屑,遞給梁雁,梁雁又往脖子后頭摸了摸,確認了沒什么東西,這才放下心?來。

    宋隨這廝也太叫人討厭了!

    她心?中不忿,回去路上步子邁得又大又急,她巴不得快些收拾東西去溫府,明日那人走的時候別撞上才好。

    西院里,清風灑灑,梅透幽香,聚著鯉魚的小水渠里也映著月光。

    有道人影和月亮一起,也映在了水渠里。

    宋隨從小徑上走入院子,過梅花樹下水渠旁時腳步忽然頓住,影子往下,映在水面上。

    只見?水渠里那幾尾魚見?他來了,一個個十分雀躍,搖著尾巴就湊了過來,似乎是在等著投喂。

    于是水面上的人影被打散,搖搖晃晃,波光粼粼。

    宋隨駐足,瞧的不是魚,而是水渠邊側(cè)石縫里插著的一塊木牌。

    牌子是似乎是今日才放上去的,上頭的毛筆墨跡像是新跡,牌子上寫?著四個大字。

    ‘禁止投喂!’

    筆法潦草,龍飛鳳舞,可見?下筆之人下筆時的滿腔憤恨情緒。

    他冷笑了一聲,順手從邊側(cè)撿了個石塊丟進去。

    石塊沒入水中,濺起一道水花,那一群傻魚還以為是吃的,紛紛圍上來,張著魚嘴浮出?水面。

    可見?那石塊入了水后徑直沉了下去,不見?了蹤影,等了一會兒沒等到?美?味的糕點,又只好灰溜溜搖著尾巴沉了下去。

    一群蠢物。

    宋隨提步往屋子里走去,里頭點著燈,有兩道人影來回穿梭,不時還有些朗朗笑聲,從外頭聽著倒是有幾分熱鬧。

    他推了門進去,便?見?莫春羽與時雨兩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屋子里的一面銅鏡前?來回比劃著。

    兩人身上穿著兩件款式類似的長袍,莫春羽那件是靛藍色的,袖口有竹葉紋,領(lǐng)口袖角的剪

    裁均是利落,看著很是爽氣,只不過他那件穿著稍微長了一些。

    而時雨那件則是玄青色的,腰間配了根白玉腰帶,內(nèi)袍顏色深一些,細看還有云紋印花。

    外袍顏色淺一些,搭配起來倒是層次合理,頗有意味。

    只是他那件似乎大了些,領(lǐng)口處有些松泛。

    宋隨隨意瞥了一眼,“東西都收拾好了?”

    莫春羽沉浸在穿新衣服的喜悅里,答話時竟也有些敷衍的意味了:“咱們沒帶什么東西來,這都是梁府的,沒什么好收拾的?!?/br>
    幾人來梁府時只拿了些換洗的衣物,再就是宋隨后來拿了些書籍案卷回來,不過總共也沒有多少,收拾起來不過一個包裹。

    這屋子里的一應的其他東西,可都是梁雁給親手置辦的,是他們梁家的東西。

    時雨則指了指桌上的一只包袱,回道:“大人,東西都在那兒了?!?/br>
    他這一轉(zhuǎn)身,一抬手,腰間的白玉腰帶便?完完全?全?顯露在宋隨眼前?了。

    是一小塊岫玉,細看能發(fā)現(xiàn)?那中心?有做過精細打磨,雕刻成了荷花的樣式。

    宋隨不由皺了眉頭,見?時雨又轉(zhuǎn)過了身,同莫春羽兩人小聲討論起來,一會兒你摸摸我的袖子,一會兒我瞧瞧你的腰帶,那景象,似是在比誰的衣服更好看。

    這兩人一晚上便?就這么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在做些什么,他終于忍不住問了出?聲:“哪里來的衣服?”

    莫春羽笑得見?牙不見?眼,“梁小姐叫人送的,我和時雨一人一件,怎么了,大人你沒有嗎?”

    燭火在臺子里抽跳了一下,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嗶剝聲。

    這聲音本也不大。

    可因著這個空檔上,時雨沒說話,宋隨也沒說話,倒是顯得這聲音有些突兀。

    第41章

    宋隨站在門口?, 門后有風,吹進來,壓著他額前一縷碎發(fā)翻飛,神色肅然, 一言未發(fā)。

    時雨眼皮子一跳, 伸手拉了拉莫春羽, 莫春羽是個沒?眼色的, 他滿不?在意地拂開他的手。

    聳聳肩道:“沒有就沒有唄,反正大人不?是不?喜歡梁小姐么, 梁小姐萬一送了, 大人保不?齊還難受呢。”

    說不準要和那糕點一樣?, 也?扔進水渠里去。

    不?過那水渠如今立了牌子,寫了不?許投喂,就是不?知道,許不?許投衣服?

    宋隨:“花里胡哨的, 以后不?許穿!”

    說完這?一句,他又轉(zhuǎn)身出了門, 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時雨追到門口?,看?見宋隨有些寥落的背影,埋怨道:“你少說兩句不?成么?”

    “我又沒?說錯, 大人昨日親口?說的,討厭梁小姐呢。他怎會稀罕這?一兩件衣服?”

    時雨搖頭:“榆木腦袋。”

    “你少故作高深,大人就是明日要走了,有些舍不?得,又不?好意思直說, 只能朝我們發(fā)發(fā)火,你還能有我懂他?”

    時雨四年前才開?始跟著?宋隨, 論起資歷,論起和大人的交情,論起對大人的了解,他怎么比得上?自己?

    四年前,宋隨初入上?京,至宋府安置好后同莫春羽一道去集市置辦物件。

    那日恰好有一隊馬商也?在此購買貨物,一行人說是從北邊來,販了馬后置辦些路上?用的東西,便要啟程回去。

    時雨跟在隊伍末端,身子瘦瘦小小,卻背著?極重的行囊,隊伍里的領(lǐng)頭脾氣粗暴,見他動作慢了,便拿著?鞭子,抽牲畜一樣?地抽在他腿上?。

    時雨也?是個倔脾氣,不?論被打得多狠,一句求饒的話都沒?說過,只背著?肩上?的行李,默默往前走。

    他破爛的褲腿管下邊,露出一截傷痕交錯的小腿來,上?頭還有血水,順著?蜿蜒而下,淌在腳邊。

    瞧著?不?過十?四五的年紀,衣衫襤褸,鬢發(fā)繚亂,卻可見一雙眼睛生得十?分特別,腥寒、倔強,如蓄勢待發(fā)的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