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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鳳歸朝在線閱讀 - 第26節(jié)

第26節(jié)

    “那小趙氏的夫家姓柳,老爹是御史臺的,還是趙群玉的門生,說起來趙群玉這老狐貍對小孫女還真是真心疼愛啊,為了怕她嫁過去受欺負(fù),還給找了自己學(xué)生的兒子?!?/br>
    “不過小兩口感情好像也不怎么樣,新婚剛一個月,丈夫就夜不歸宿,小趙氏帶著人上樂坊捉人,還真捉到丈夫在竹林后邊跟一個小娘子卿卿我我,男的看見小趙氏,非但不心虛,還將那小娘子護(hù)在身后,信誓旦旦說兩人是真心相愛,希望小趙氏能成全他們,讓自己納妾?!?/br>
    劉復(fù)講起這種八卦傳聞,簡直眉飛色舞,手舞足蹈。

    公主也托腮聽得津津有味。

    “那小趙氏答應(yīng)了嗎?”

    劉復(fù)詭譎一笑,還賣關(guān)子:“殿下猜呢?”

    公主道:“小趙氏有個萬分疼愛自己的祖父,又是家中幼女,想必是不可能答應(yīng)的吧?”

    劉復(fù)笑嘻嘻:“猜錯了,那小趙氏當(dāng)場就將舞姬領(lǐng)回去,逼著柳筠天天去舞姬那里,還讓人去旁觀偷窺,將兩人情態(tài)畫下來送給柳筠,分發(fā)親朋,柳筠快被折磨瘋了,去給他爹說想休妻,被他爹罵了一頓?!?/br>
    公主大開眼界:“這位小趙氏真是別出心裁!”

    劉復(fù)樂不可支:“可不是么,因?yàn)檫@事,柳筠小半個月沒敢出門,怕丟人,在我離京前,這兩口子還在鬧呢!”

    公主:“這柳筠是否得罪過劉侯?”

    劉復(fù)的幸災(zāi)樂禍只差寫在臉上了。

    “那倒也沒有,我只是瞧不上那小子的做派,成天一副眼睛長在頭頂上,仗著老爹是御史,就自恃清高,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還不是照樣要依附趙群玉!”劉復(fù)道,“柳家自稱是河?xùn)|柳氏,可誰都知道,本宗的柳氏早就南下了,如今這支也是旁宗里的旁出,他就拿著柳氏的名號到處招搖往自己臉上貼金?!?/br>
    劉復(fù)掛了個閑職,平日里正事不干,對這些事情卻是信手拈來,連別人家午飯多用了兩勺,他估計(jì)都能打聽到。

    “還有一件事,說起來更可樂了。陛下身邊有位崔妃,還未生育兒女,她便讓娘家過年去觀音禪寺?lián)屢混念^香,誰知嚴(yán)妃娘家也正好過去上香,兩家人為了爭頭炷香吵起來,甚至大打出手,最后官司鬧到天子面前,陛下頭疼不已?!?/br>
    公主道:“嚴(yán)妃為陛下誕下一雙兒女,又得愛重,這崔妃娘家能把官司打到陛下面前,想必出身也不凡吧?”

    劉復(fù)笑道:“殿下慧眼,那崔妃正是出身清河崔氏。”

    公主懂了。

    一邊是新貴,一邊是高門。

    這哪里是兩個妃子爭寵,分明是兩派勢力在爭臉面。

    “那后來呢,誰輸誰贏了?”

    劉復(fù)道:“要說贏,那可能還是崔氏小勝一籌。因?yàn)楸菹码m然兩邊都訓(xùn)斥一番,但據(jù)說事后嚴(yán)妃娘家人上門去給崔氏賠禮了。”

    公主望向陸惟。

    陸惟放下茶杯,點(diǎn)點(diǎn)頭:“崔氏除了有人在朝為官,族中還有當(dāng)世知名的大儒崔易轍,連趙群玉也禮讓三分,嚴(yán)妃家人倚仗嚴(yán)妃發(fā)家,再囂張也有限?!?/br>
    劉復(fù)輕輕一拍大腿:“四郎這話說得不錯,嚴(yán)妃祖父那一輩,是在長安開燒餅鋪?zhàn)拥模搅怂赣H這一代,小有家資,又有個美貌女兒,方才能為其運(yùn)作,讓她入了陛下的眼!”

    三人聊些京城風(fēng)聞逸事,在劉復(fù)天馬行空的話題下,時間倒也過得飛快,很快到了掌燈時分。

    劉復(fù)是個話癆,自打出京就憋得慌,陸惟不跟他聊這些,他又找不到別人聊,現(xiàn)在終于在公主這里一吐為快,就算看見外頭天黑了,也還意猶未盡。

    但他不得不起身告辭,依依不舍。

    “今日多謝殿下款待,天色已晚,不便叨擾,這就先告辭了。”

    公主將兩人送至門口,卻單獨(dú)喊住陸惟。

    “劉侯慢走,陸少卿請留步?!?/br>
    劉復(fù)看見陸惟表情毫不意外,心想他跟公主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但劉復(fù)也不好追問,只能酸溜溜又哀怨地看了陸惟好幾眼。

    后者雙目注視公主,壓根就沒看他。

    劉復(fù):……更氣了。

    雨落風(fēng)至都退下了,內(nèi)室只有陸惟與公主二人。

    公主也未廢話,直接就把手邊的信件遞過去。

    陸惟看得很快,幾乎一目十行,但上面一字一句都記住了。

    他難得臉色凝重。

    “臣記得,殿下上回說過,沈源派人請殿下里應(yīng)外合,只有口信,沒有書信?!?/br>
    “不錯。”

    “那這封信是?”

    公主笑吟吟,理直氣壯:“當(dāng)時我們倆剛剛認(rèn)識,我也不知你行事如何,為誰辦事,怎敢貿(mào)然將這封信交給你。若你反手給我扣個罪名,那我豈不是冤死了?但上次你給了我那份名單,我自然是要投桃報(bào)李的?!?/br>
    信是以沈源的口吻寫的。

    上面說,柔然大利可汗剛死,柔然現(xiàn)在三方勢力爭奪不休,都想當(dāng)上新可汗,正是中原出兵的好時機(jī),請公主在柔然配合策應(yīng),關(guān)鍵時刻幫忙制住敕彌可汗,扶持阿拔奪位,并大敗震懾柔然,可為朝廷平定數(shù)十年的邊疆。

    但是沈源的策略沒有經(jīng)過朝廷許可,當(dāng)時屬于私自做主,私自出兵,是大罪。

    這封信如果屬實(shí),它就是沈源定罪的鐵證,不管沈源死因是否有蹊蹺,案子基本可以了結(jié),陸惟不必再追查下去了。

    “沈源對局勢判斷很準(zhǔn)確,當(dāng)時三方爭勢,敕彌最強(qiáng),阿拔最弱,而我與阿拔結(jié)盟,共同對抗敕彌。柔然人游牧為生,不像中原人那樣定居,朝廷大軍打過來,他們打不過,就會四散而跑,所以想要徹底消滅柔然是不現(xiàn)實(shí)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像沈源信上說的,扶持弱者,消滅強(qiáng)者,可保邊境幾十年的太平。但是——”

    公主話鋒一轉(zhuǎn)。

    “這封信有個破綻。信上措辭謹(jǐn)慎謙虛,處處留白,不像沈源一貫的風(fēng)格?!?/br>
    陸惟:“殿下的意思,是沈源為人很狂傲?”

    公主:“當(dāng)年沈源和李聞鵲二人奉命送我出塞,李聞鵲曾送我獵物,我始終記得這份善意。都說李聞鵲孤傲,沈源比李聞鵲還要傲,他怕朝廷御史非議他與柔然人往來,連一點(diǎn)嫌疑都不肯沾,自然也不肯與我說太多話了?!?/br>
    陸惟點(diǎn)頭:“確實(shí)自視甚高,還很狂傲?!?/br>
    公主:“那么有了這封信,這件事就很簡單了,這封信措辭與沈源為人截然不同,肯定不是他親手寫的,要么是幕僚代勞,要么是旁人假冒。”

    陸惟從善如流:“如果是旁人假冒,那沈源生前的供詞就沒說謊,確實(shí)幕后另有其人在作祟。如果是幕僚代筆,那就循著幕僚去找線索,說不定另有發(fā)現(xiàn)?!?/br>
    公主拍手:“世人都說陸少卿斷案如神,果然一席話都能令人醍醐灌頂!”

    陸惟:“公主慧心聰穎,也是世間少有。”

    兩個人假惺惺互吹一波。

    陸惟問:“這么說,殿下之前就曾查過那個幕僚了?”

    二人既然合作,公主也不賣關(guān)子,痛痛快快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我收到信件之后,雖然覺得可疑,但彼時柔然內(nèi)亂,諸事繁雜,我的確也沒有精力去顧及此事。直到沈源被問罪之后,我才派人去查,發(fā)現(xiàn)沈源身邊的確有一個名叫許福的幕僚,在沈源被捕上京之后,就不知所蹤了?!?/br>
    陸惟:“不錯,沈源身邊得用的人不多,在許福之前,還有過幾個幕僚,因?yàn)槭懿涣怂钠舛颊堔o了。只有這個許福,待的時間最長。據(jù)沈源的家人說,這許福乃是江州人,因家中被洪澇所淹,全家死絕,只身一人逃難到了長安,投靠朋友,又被人介紹給沈源的?!?/br>
    公主:“他投靠的朋友是?”

    “那人已經(jīng)死了?!标懳┑馈?/br>
    她注意到的問題,陸惟果然也注意到了。

    “這么巧?”公主蹙眉。

    陸惟:“他朋友是個小吏,當(dāng)年卷入刑部貪墨案,斬首示眾,明面上看,與許福沒有關(guān)系。許福是跟了沈源最久的幕僚,沈家人對許福印象深刻,說許福心細(xì)如發(fā),過目不忘,有一回沈源的侍從將一份重要文書遺失了,許福只看過一遍,就能一字不漏復(fù)述出來,讓人重抄一遍?!?/br>
    公主沉吟:“雖說此人記性好,但如果不是特意去記,怎么也不可能一字不漏,這說明他同時還是一個很謹(jǐn)慎的人。一個謹(jǐn)慎的人,會給自己留后路?!?/br>
    陸惟:“沈源死了之后,陛下寬宏,沒有問罪家小,唯獨(dú)這個許福消失了,還卷走了沈家的大部分錢財(cái),此人可能隱姓埋名,也可能被殺人滅口,原先臣還不確定,但有了殿下這封書信和描述,他極有可能還活著?!?/br>
    也就是說,許福在沈源案里,是個關(guān)鍵人物。

    找到他,就等于破了半個案子,說不定連沈源死因和背后的人都能連根拔出來。

    公主就問:“許福此人,這些年有線索嗎?”

    陸惟:“自從沈源出事,奉陛下密令,就有人一直在找他,直到半年前,臣遇到一人,提及許福雖然是江州人,但有個相好,老家在秦州一帶,他自己又喜歡吃西北的搓魚兒,這些年說不定看邊城混亂,會往這里走?!?/br>
    公主若有所思:“數(shù)珍會在這里發(fā)展出龐大勢力,三教九流無不匯集,更加方便許福渾水摸魚?!?/br>
    即便把范圍縮小到張掖,想找一個人,而且可能已經(jīng)容貌有所變化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再聊下去,也不會有頭緒,陸惟看一眼天色,就起身告辭。

    公主親自送他到門口。

    陸惟回身拱手,正要說兩句敷衍的客套話,不經(jīng)意看見宮燈映照下,女子瑩瑩發(fā)光的臉微微仰起,無瑕姣美。

    他當(dāng)時就想,這位公主不說話的時候,還真挺像畫里的仕女。

    第24章

    但是,公主當(dāng)然不可能一直不說話。

    陸惟覺得自己這些年的修身養(yǎng)性還是挺到位的,起碼他裝仙風(fēng)道骨裝得自己都要以為自己是正人君子了,現(xiàn)在慣性使然,雖然內(nèi)心刻薄,希望公主啞巴,起碼嘴上沒有出什么失禮數(shù)的話。

    反倒是公主主動開口。

    “陸郎這樣看著我,是終于覺得光靠破案上不了位,想走駙馬的捷徑了?”

    陸惟不明白,怎么會有人去柔然十年,就性情大變?

    明明這位公主從前在京城的口碑,可是驕傲耀眼的天之嬌女。

    但這樣的公主終是將他潛藏內(nèi)心的惡意給勾引出來。

    他故意微微趨近,以燈光映照出來的身高陰影籠罩壓迫,盯著公主的臉,似要望入對方眼睛深處。

    “公主這話,已經(jīng)說了許多遍。再說下去,臣可要當(dāng)真了?!?/br>
    翩然袍服內(nèi)里,是勁瘦修長的身形,所有力量都隱藏在無害的皮相下,當(dāng)陸惟希望時,這種按捺的壓迫感瞬間爆發(fā),撲面而來,幾乎將公主覆蓋。

    公主的身體,卻好似更加放松了。

    她懶洋洋仰望陸惟,唇角微微翹起,頗有種“檀口消來薄薄紅”的風(fēng)流。

    “我就怕陸郎不當(dāng)真,既是如此,那真真太好了,擇日不如撞日,月上柳梢,紅燭帳暖,正是醉臥高眠的好時候,待我們回京之后,再稟明圣上吧!”

    說罷,她還伸手來拉陸惟。

    從前她調(diào)笑說要讓陸惟當(dāng)駙馬,陸惟都看出她是開玩笑的,唯獨(dú)這次,竟像是真的。

    對方不僅拉住他的手,還將臉也貼過來。

    只要陸惟微微低頭,似乎就能貼住那張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