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再加上他看花滿樓的眼神……”宮九輕嘖了一聲,“克制可不是件好事,越是清醒克制束縛自己,等到爆發(fā)的那一天就越是失控沉淪。” 臂箍這樣的東西又能平復(fù)滿足占有欲,又不至于太過火,正合了那人的心思。 宮九向來是玩弄人心的高手,看人從未錯過,只可惜有那么一個家伙——宮九眼神一黯——看對了性情,卻像是沒縫的雞蛋一樣怎么磕都磕不出一條縫來。 宮九轉(zhuǎn)念一想自己還在追求花五,著實不好太得罪傅回鶴這個妯娌,便又隨口扯了句:“但我為了五公子都能克服自己的一點小興趣,說不定傅先生想來也能做到為七公子好好活呢?” 宮九說話還不忘帶上自己,奈何一心明月照溝渠,花五完全沒理會宮九話中的暗示,而是開始思考這幾日在家中還要多觀察觀察傅先生。 雖然宮九這廝說話信不得,可偶爾也會說幾句真話,萬一的確有苗頭,還是得讓小七知道才行……傅先生和小七的婚事都定了,要是出個什么事,自家小七要怎么辦? 宮九注意到花五的走神,臉色陰沉下來:“花五,你有聽我說話么?” 花五頭都沒抬,一邊替自己包扎,一邊敷衍地嗯了兩聲,半點都不帶怕。 起初花五對宮九很是忌憚,但后來花五忽然就明白過來——宮九能怎樣?再折騰他也不會弄死自己。 愛咋咋地。 *** 雖然將離斷齋的鑰匙移交給了花滿樓,但傅回鶴該回去離斷齋送種子的時候,還是要回去。 更別提這段時間很明顯的—— 隨著傅回鶴的封印盡數(shù)解開,離斷齋的靈力也愈發(fā)濃郁,通過之前的事,各個小世界天道對離斷齋的態(tài)度發(fā)生改變,本身就是互利互惠的交易,便開始頻繁往離斷齋引客。 后院的花草也意識到什么,接二連三的化形轉(zhuǎn)世,顯然之前有絕大多數(shù)都是不想化形刻意壓著,就想著留在離斷齋后院曬太陽。 這天,傅回鶴剛做完一單生意,好心情地繞路去買了愛吃的云片糕回來。 剛剛送走的風(fēng)信子種子也是個有些棘手的小家伙,不過雖然這次交易的客人并沒有那么富裕,但卻極其愛護(hù)這顆種子,傅回鶴有預(yù)感,種子發(fā)芽的時間應(yīng)該不會太遠(yuǎn)。 剛進(jìn)來花家堡沒走幾步路,傅回鶴就被花五拽去旁邊墻根里,強(qiáng)行蹲墻角。 傅回鶴:“……?” 這是干嘛? 花五欲言又止了好一陣,才吐槽道:“你押注就押注,怎么還往玉佩里面放劍氣?” 傅回鶴想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花五指的是他用來押注的那塊玉佩,當(dāng)時其實想的是玉佩的價值有些低了,便隨手封了劍氣進(jìn)去,玉佩碎了也能護(hù)一護(hù)佩戴之人。 可花五不是才贏了賭注回去么?這才隔了幾天,玉佩就碎了? 傅回鶴想著便也問了出來。 花五長長嘆氣:“宮九看你不順眼,把玉佩捏碎了……” 然后那道霸道的劍氣捅了九公子一個大洞,要不是宮九反應(yīng)快避開了要害,只怕得橫尸當(dāng)場。 傅回鶴也懵了,但他是個劍修,又不是大夫,被捅了就找大夫啊,找他做什么? 他警惕地看了眼花五:“他要捏的玉佩,我可不負(fù)責(zé)。” 被賴著不走養(yǎng)傷在床的宮九折磨地滿眼滄桑的花五哽咽道:“我把這次贏的賭注都給你,你幫我把他弄走成不?” 傅回鶴疑惑:“你是需要我弄死他?” 花五一噎:“那倒也不必……” 頓了頓,花五盯著傅回鶴的眼睛,認(rèn)真道:“就是宮九之前和我說你和他是同一類人,所以我就想著,你們應(yīng)該有獨(dú)特的溝通方式來著?!?/br> 花五哥的試探著實十分的光明正大且直截了當(dāng),就是賣宮九賣得一點都沒有猶豫。 傅回鶴沉默好一會兒,著實是氣笑了。 宮九是吧,好,挺好,好得很。 傅老板咬牙,一點點從牙縫里擠出字來:“五哥放心,咱家的確不該多這么一個禍害,我這就幫五哥——” “排、憂、解、難?!?/br> 第120章 發(fā)表 因為花五哥的暗中觀察, 傅回鶴給宮九的頭上狠狠記了一筆。 花五看得很開,也不怕傅回鶴把宮九玩死,倒是仍舊放心不下宮九說的那些話, 糾結(jié)了一陣子,在同傅回鶴說了幾句之后當(dāng)著傅回鶴的面去找花滿樓了。 傅回鶴則是特意去了一趟某個小世界, 取了點小玩意回來。 花滿樓好不容易送走了cao心的花五哥,才騰出手來安靜了沒一會,就看見眼睛里明晃晃寫著看好戲的傅回鶴揣著手不慌不忙地走進(jìn)來。 花七公子不用想都知道自家記仇又小心眼的小蓮花八成是去找了宮九的麻煩,只不過宮九現(xiàn)在人在花家堡,傅回鶴估計也不會真的一劍劈過去, 所以…… “這是什么東西?”花滿樓從傅回鶴手指間抽出掛著的荷包一樣的東西, 作勢要打開。 傅回鶴連忙捏住錦囊的口子:“不是好東西,別打開。” 花滿樓動作一頓, 瞥了傅回鶴一眼,抬手將那荷包湊到鼻間輕輕嗅聞辨認(rèn)了一下,低聲道:“這是……柳絮?” “嗯哼~”傅回鶴唇角一翹, 眼睛里閃動著惡劣的光, “這可是我專門找離斷齋的柳樹薅來的柳絮,保管宮九聞了渾身瘙癢, 抓破了都覺得不爽, 癢得他在床上滿床打滾也只是隔靴搔癢, 還會打噴嚏,一個勁兒的打噴嚏!” “他不是喜歡不睡覺折騰五哥么?那正好, 別睡了, 這柳絮一小撮就能讓他噴嚏打一宿, 保管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齊全?!?/br> 花滿樓無言地捏了捏荷包, 但柳絮本就輕飄飄的, 便好奇詢問:“你給九公子下了多少?” 傅回鶴露出一抹純良的微笑:“也就兩三把而已,順帶幫不適合下床的九公子關(guān)死了門窗,哦,為了防止身受重傷的九公子亂動扯到傷口,我還好心用靈力將九公子綁了,我覺得五哥回來一定會感激我的細(xì)心周到。” 花五哥這次出海將近兩個月沒給家里音信,花夫人正和他鬧脾氣,今兒早上花五好不容易哄好了自家娘親,陪著出門逛街吃茶聽?wèi)?,只怕不到晚上回不來,而現(xiàn)在…… 花滿樓抬頭看了眼正午日上三竿的日頭,為還需要熬上幾個時辰的宮九捏了把冷汗。 傅回鶴又補(bǔ)了句:“七童盡管放心,宮九的功法體質(zhì)有異,如果不是自殺恐怕世上沒幾個人殺得了他,鬧不出人命的?!?/br> 花公子雖然心性溫和,但心到底也是偏著長的,先不說五哥前兩天說的宮九在海上折騰他的事兒,就說單純小蓮花生氣的這個點,花滿樓也是有幾分不悅的。 花滿樓將荷包塞回傅回鶴的手里,笑了下道:“那就去玩吧?!?/br> 傅回鶴聞言笑得越發(fā)甜蜜,喜滋滋地嗯了一聲。 “對了,爾書最近狀態(tài)怎么樣?”花滿樓問。 “之前為長盛君造夢的時候吃多了,到現(xiàn)在都沒消化,腆著肚子在后院里晃尾巴呢?!备祷佞Q說到這就嘆氣,“那么大只的獸了,一天天的還當(dāng)小孩子,吃飽了睡?!?/br> 花滿樓于是笑道:“那你把爾書帶來好了?!?/br> “嗯?” “今年家里的孩子都陸陸續(xù)續(xù)上了私塾,爹感覺空落落的,連帶著黏得娘什么都做不了,把爾書交給爹教導(dǎo)教導(dǎo),讀讀書,寫寫字?!?/br> “讀書就算了,寫字……?”傅回鶴的表情一言難盡,“它的爪爪抓的住毛筆么?” 花滿樓站起身從旁邊的書桌旁邊翻找了幾下,勾出一片顯然是被精心剪裁過的小兜遞給傅回鶴:“娘親手縫的,說只要爾書能讓爹別老纏著她,她就天天給爾書做好吃的?!?/br> 傅回鶴再度為花家的氣氛和接受程度沉默,半晌,他遲疑道:“那要是爾書沒忍住開口說話……?” 花滿樓一拍手,微笑道:“那爹應(yīng)該就要教爾書背書了!” 這樣不得再多教一段日子? 傅回鶴心悅誠服地拱手,決定立刻、馬上、當(dāng)即就去離斷齋,宣布爾書的好日子到頭了。 哦,走之前,傅回鶴特地繞路去了一趟花五的院子,盤膝坐在房頂上,手中青玉煙斗的靈煙裊裊,滿意地聽了一陣房間里傳來的噴嚏聲和隱忍粗重的呼吸聲。 宮九好像挺喜歡痛感的? 啊……那渾身癢到不行還動彈不得的感覺可真的是全新體驗?zāi)亍?/br> 相信九公子一定會喜歡。 傅老板笑瞇瞇的想著,而后抬手劃開空間裂縫邁進(jìn)離斷齋中。 …… 剛到離斷齋,屋外的檐鈴聲便響起,屏風(fēng)上顯露出金光。 傅回鶴站在屏風(fēng)前,側(cè)首抽了口煙,輕輕呼出。 輕薄的煙霧籠罩在他的身側(cè),而離斷齋的大門處走進(jìn)來一個身形微跛,面色蒼白的男人。 傅回鶴微微轉(zhuǎn)過身,抬眸看去。 來人的面容英俊,神情卻似遠(yuǎn)山蒼雪,冰冷孤傲中透著一種難以融化的陰郁,面色蒼白,眸色漆黑,手中還緊緊握著一柄漆黑的刀。 那雙握著刀的手不是世家公子的手,不是天之驕子的手,而是一個刀客的手。 一個用努力、勤奮、血汗、不屈與執(zhí)念累積鑄造而成的以復(fù)仇為唯一執(zhí)念的天涯刀客。 他只能是傅紅雪。 他是一個江湖浪子,卻不如陸小鳳通透瀟灑,不如楚留香風(fēng)流倜儻,他會為感情糾葛肝腸寸斷,為衣食住行心生愁腸。 天下大氣運(yùn)者無外乎天縱奇才,身負(fù)有異,但傅紅雪并不在其中。 命運(yùn)深深鐫刻在他身上的只有痛苦與仇恨,他的天分遠(yuǎn)不及那些天之驕子,他甚至右腿跛足,身患癲癇,唯一值得傲然的刀法,是他十八年來一刀一劈苦練而成。 跛腳平衡不穩(wěn),那就比別人更加努力去悟,更加勤奮地去練,癲癇發(fā)病在地上抽搐,在抽搐之后也會再度爬起,繼續(xù)握緊手中的刀。 一切的一切只為了完成母親的心愿,為父報仇,將仇人斬于刀下。 傅紅雪為復(fù)仇而生,也時刻準(zhǔn)備為復(fù)仇而死。 他不在乎自己的人生是否是一場既定的悲劇,他只在乎他有沒有盛大而燦爛的燃燒過,他執(zhí)著地抓住最珍視的那一點,甘愿為此付出一切。 ——然而,命運(yùn)卻開出了一個玩笑。 他的前半生依托為身為江湖大俠的父親報仇而生,結(jié)果卻在某一日得知,他并非那位人人得以敬仰的大俠親子,而另一位天資聰穎,性情明朗的少俠才是他父親的親生兒子。 傅紅雪的復(fù)仇就像是一場瑰麗而盛大的泡沫,輕輕一碰便破裂開來,讓傅紅雪只覺得自己可憐又可笑,可悲又可哀。 萬千世界有無數(shù)的浪子大俠,卻唯獨(dú)只有一個傅紅雪。 因為他沒有常人難以匹敵的天賦,沒有高潔端方的氣度,沒有寬容至圣的心腸,他只是一個復(fù)雜的,有正有暗,詮釋著人性的人。 如同孤寂駐守蒼涼邊關(guān)城的城墻邊生長出的野草,不屈的,堅定的,頑強(qiáng)的生長而出。 傅回鶴沒有說話,傅紅雪也沒有開口。 他們互相沉默著看著對方,眼中唯有對彼此冷靜的打量。 許久,傅回鶴抬手,向側(cè)面一引,溫和笑開:“傅公子,請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