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渺好像說不喜歡他了，而且不是現(xiàn)在不喜歡，是以前就不喜歡，是錯覺。

    可是那兩個吻，又算是什么呢?

    年渺怎么突然又不喜歡他呢?

    半晌，他終于想起來要張口，最后，卻只擠出來一個僵硬的“好”。

    年渺彎起唇角，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師兄不介意就好，話說通了，以往的事就什么都不算了，師兄可以和我，冰釋前嫌么?”

    往事如煙而散，許多人都會這么說。

    季一粟酸脹的心在止不住發(fā)疼，不僅僅是被人揉捏的疼，更是有什么東西從他的心臟里面鉆出來的疼，仿佛有數(shù)把鈍刀，在他心里割來割去，讓他疼得一時間站都站不穩(wěn)，只能上前走了兩步，扶住了冰鏡。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 “好。”

    很平靜的聲音，沒有什么情緒，他想，就應該是這樣，這才是正常的，他已經(jīng)拔去了情絲，對年渺沒有感情了，年渺對他也不再有男女之情，這是極為完美的。

    年渺的聲音輕快起來: “多謝師兄?！?/br>
    他的笑容又加深了些許，微微低下頭，有種青澀的羞怯: “我知道這么多年，師兄是真心將我當晚輩教導，關(guān)心我以后的路，現(xiàn)在師兄不用擔心了，因為我已經(jīng)要和覆雪成親了?！?/br>
    季一粟的心一顫，看見他的笑容里是止不住的甜。

    他就是一直這樣對百里覆雪笑的么?

    “師兄也說過，無論是外貌，人品，財富，這世間能和覆雪媲美的，恐怕再難尋覓?！闭f起自己未來的夫婿，年渺的語氣里都摻了蜜， “覆雪他對我很好，他是一個完美溫柔的人，事事體貼，我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我想不到的，他都替我想了，他對我……”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上揚的唇角里是抑制不住的羞澀和甜， “比師兄待我……更要好，是夫君對我的那種好?！?/br>
    有鏡子碎裂的聲音，季一粟垂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時候?qū)⒋嗳醯谋R捏碎了。

    他沉默著，想把鏡子恢復原狀，卻怎么都做不到。

    他很想問年渺，什么是超越了自己的好，什么是夫君才能給的好，百里覆雪究竟對他做了什么，是自己沒有做過的。

    自己沒有做過的，夫君的好，除了床。，笫之歡……還能有什么?

    可是從他口中擠出來的，只有兩個字: “很好?！?/br>
    “很好”，是他作為師兄，作為長輩，理應給年渺的祝福。

    他一陣頭暈目眩，心口疼得幾乎要被捏碎， “嘩啦啦”一陣巨響，變成碎片的鏡子撒在了地上。

    屏風后的年渺訝異地問: “怎么了?鏡子倒了么?”

    “風吹的。”季一粟聲音冷漠道，一邊將鏡子恢復成了原狀。

    終于成功了，沒想到這么簡單的法術(shù)此刻對于他來說是這么難。

    窗門都是緊閉的，沒有一絲風透進來，空氣甚至有些沉悶。

    年渺輕聲附和: “今晚的風是有點大，好在沒有下雨?！?/br>
    又是一陣沉默，安靜得幾乎聽不見呼吸聲。

    “我已經(jīng)決定，以后和覆雪攜手共度此生了，而且我們也得抓緊時間孕育幾個子嗣，畢竟我們都即將飛升，子嗣不抓緊，恐怕沒機會了。”年渺慢慢道， “所以師兄就不需要替我的以后cao心了?！?/br>
    季一粟沒有說話，只覺得頭暈得厲害，仍舊扶著鏡子，卻不敢再用力。

    耳畔嗡嗡的響聲更大了，他的大腦遲鈍得厲害，甚至一時間無法理解“子嗣”是什么意思。

    年渺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屏風，在直直望著季一粟，聲音輕柔，帶著小心的探尋: “師兄，我成親那天，你會來喝喜酒么?”

    季一粟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只知道跟著本能回答: “好。”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這一聲“好”都變得含糊不清，仿佛是從嗓子里硬推出來的。

    “太好了!師兄能看見我嫁給喜歡的人，也一定很高興?！蹦昝煲驗樗耐猓曇趄嚾蛔兊幂p快，又似乎意識到，這樣輕快的語調(diào)和自己現(xiàn)在百里家主夫人的身份不符，很快降下來，斟酌著語句緩緩道， “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想請師兄幫忙。”

    季一粟按住額頭，讓自己的眩暈和麻木減輕了些許，這句話算是聽懂了: “你說?！?/br>
    “其實，我是替夫君問的?！蹦昝斓穆曇粼俅螕搅嗣?， “我和夫君父母都不在，所以高堂之位，本來是想請兩位長老頂替的，但是夫君說，既然我的師兄尚在，師兄也是長輩，不如請師兄坐高堂，等我們成親那天拜是的師兄，給師兄敬茶，更能回報師兄多年的養(yǎng)育和教導之恩?！闭f到這里，他的語氣變得小心且緊張起來，仿佛很害怕季一粟的拒絕， “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師兄，可以么?”

    他一口一個夫君，叫得十分嫻熟自然，仿佛平日里就是這么稱呼。

    明明還沒有成親，為什么連夫君都叫上了?他們已經(jīng)親密到哪種地步?

    年渺，已經(jīng)吻過百里覆雪了么?就像吻自己一樣?或者說，再進一步?

    季一粟心疼得忍不住想蜷縮起來，可是年渺還在看著他，還在期待著他的回答，他強行撐著，又從嗓子里擠出了一個音: “好?！?/br>
    他今晚似乎只會說“好”這個字，一概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完全忘了別的話怎么說。

    “太好了。”年渺再次歡呼起來，繼而壓低聲音， “師兄可以坐高堂，吃我們的敬茶，我和夫君……都會很高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