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嘴可以說謊，心卻說不了慌的。

    年渺抬起眼，朝他的方向望過來，目光渙散，紅唇微啟，有些迷離和茫然。

    大概是被嚇住了。

    季一粟走過去，也坐下來，將年渺抱到自己腿上，緊緊擁住。

    火焰包裹的小小天地明亮無比，卻并沒有灼熱和不安焦躁，反而沉寂而寧靜。

    年渺乖巧地靠在他懷里，耳朵聽著他真正的心臟在跳躍，片刻后才輕聲開口: “這是你真正的心跳么?”

    季一粟“嗯”一聲，低頭可以嗅間他身上的香。

    年渺笑了起來: “好快啊，比我想的還要快?！?/br>
    季一粟沒說話，只抱著他，又怕力度太大把他弄疼，微微放松了一點(diǎn)。

    “這里是不是馬上就要破碎了?！蹦昝炻龁枺?nbsp;“而且，那面紅色的鏡子也碎了，我們是能出去了么?”

    “能了?！奔疽凰跍睾突卮穑?nbsp;“等這里徹底坍塌，就能出去了。”

    “那要是我們也留在這里，跟著一起毀滅怎么辦?”年渺道，雖然說著不好的話，卻依舊平靜， “我們是不是要在這里同歸于盡了?”

    “不會的?！奔疽凰诘溃?nbsp;“一定能出去。”他伸手摸了摸年渺的臉， “不會有事的?！?/br>
    年渺微微仰起頭，臉頰異常紅潤，不知道是不是被火光照耀的。

    季一粟專注地望著他，和他目光交匯，看見他眼睛里躍動的火光，是那樣明亮。

    他最喜歡看年渺的眼睛，是世上最漂亮靈動的眼睛，是獨(dú)一無二的珍寶。

    只是年渺的眼睛依舊有些迷茫，大概還沒有緩過來。

    “有事也沒關(guān)系?！蹦昝彀残牡溃?nbsp;“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就算死在這里，我也心甘情愿，不能與你同生，共死也是好的?！?/br>
    “說什么傻話?！奔疽凰诼蛩哪?，聲音卻沒有半點(diǎn)訓(xùn)斥的意思。

    年渺只抿起嘴巴笑了一下。

    倆人對望著，誰也沒有說話。

    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樣，他們也沒有分神去探查，好像毀滅也和他們沒有關(guān)系了。

    “師兄?！蹦昝焱蝗缓八?/br>
    季一粟漫不經(jīng)心地“嗯”一聲，摩挲著他臉的手，卻停了下來。

    “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蹦昝炀従彽?，聲音輕而柔和，仿佛只是在通知對方今天晚上吃什么。

    “我好像……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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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土:沒關(guān)系，不用管我的死活

    第104章 吻

    季一粟生平從來沒有如此恐慌過。

    巨大的陰影將他籠罩，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連大腦也失去了思考，這幾個字每個都很簡單，組合在一起的意思清晰明了，他卻遲遲無法分辨其中的含義。

    半晌，他把這些字翻來覆去，咀嚼咬碎，也沒有弄懂是什么意思，他費(fèi)勁地張開嘴，想要詢問年渺到底什么意思，可是舌頭哆嗦得直打顫，根本不受控制，他聽見自己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十分嘶啞，卻只是一個簡單的，沒有任何意義的音節(jié)。

    年渺不明所以，眨了眨迷惑的眼睛，問了一聲: “師兄?你說什么?”

    仿佛魂魄和rou。，體完全分離，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恍惚如魂游天外，片刻后，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在一字一頓地問: “什么叫，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就是看不見了?！蹦昝炻卮穑?nbsp;“我看不到你，只能看到黑?！彼ｎD了一下，伸出手摸索著，摸到了季一粟的肩膀，便順著肩膀一點(diǎn)點(diǎn)往上，試圖摸對方的臉， “你把周圍都變黑了么?”

    “沒有，是紅的?！焙冒胩?，季一粟才找回了自己，遲緩而麻木地回答，手放在年渺的臉頰上，卻根本不敢觸碰到對方的眼角， “只能看到黑的?看不見了?”

    他像一個剛開始學(xué)說話的幼童，只知道重復(fù)別人的話，問一些沒有意義的問題。

    年渺大概也覺得他的反應(yīng)太像個遲鈍的嬰孩，于是笑了笑，手繼續(xù)在他臉上摸索著，從下頜漸漸摸到眼睛，就停了下來，一點(diǎn)點(diǎn)描繪他眼睛的輪廓。

    季一粟沒有動，大腦開始慢吞吞地運(yùn)轉(zhuǎn)，總算能夠思考，仿佛看見了無比可怖的真相，他的聲音里帶著遲疑，恐慌，以及不敢相信: “是剛才，剛才的鏡子，進(jìn)入到眼睛了?”

    年渺輕輕“嗯”一聲: “好像是有一片。”他眨眨眼，回憶著剛才的情景， “不過是刺進(jìn)眉心的，只是疼了一下，涼了一下，我還以為沒事呢。”

    他的語調(diào)很輕松，甚至帶了點(diǎn)笑意，仿佛只是在和季一粟分享著一天之中發(fā)生的有趣事情。

    這個事實(shí)如同千萬道天雷在季一粟的腦海中轟炸咆哮，將他的理智與情感炸了個粉碎。

    他以為自己擋下了，他以為萬無一失，他以為沒有人能傷害到年渺，可沒想到，仍然有一塊細(xì)小的碎片悄無聲息地刺入了年渺的眉心，造成了無法想象的后果。

    全是他的錯，他還是沒有保護(hù)好年渺，還是讓年渺受到了傷害。

    這是第二次了。

    絕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他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顫抖著，心臟跳動雜亂無章，恐慌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氣，讓他幾乎要在沒有支撐的情況下癱倒下去。

    這種感覺十分陌生，他生平第一次體驗(yàn)，他勉強(qiáng)辨別出，這是害怕到“軟弱”的表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