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多謝景師弟?!?/br> 景夜揚看著桑寧寧御劍而行的背影消失在半空中,嘴里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diào),轉(zhuǎn)身剛要走,就迎面撞上了一人。 “大、大大大大大師兄!” 景夜揚嚇得結(jié)巴起來。 他是知道的,自從那日在鬼哭林中當(dāng)眾顯出了法相相柳后,其他門派中對于大師兄容訣的爭議就喧囂漸起。 有人責(zé)罵他他心性已改,有人信誓旦旦地說他道心已毀,還有人搬出了當(dāng)年青龍峰上給他的罪詞,說他滿腹詭計,與怨魂勾結(jié)。 對于這樣的說話,景夜揚從來嗤之以鼻。 但此刻,他卻有些不確定了。 面前的青年依舊是溫和清雅的模樣,卻又容色蒼白,時不時的咳嗽幾聲,不似凡塵中人,也不是眾人常稱贊的“仙人臨世”,到有幾分似山野竹林中的孤魂野鬼。 “大師兄來找我,是、是有什么事?”景夜揚小心翼翼道。 容訣勾著一個笑:“沒什么大事?!彼膽B(tài)度溫和,嗓音也很平靜,“我只是想來找小師妹,卻不料晚了一步?!?/br> “不知方才,小師妹與景師弟說了什么?走時笑得這樣歡快?!?/br> 隨著話音落下,天邊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暮春之雨忽然而至。 景夜揚手忙腳亂地用了一張避雨符,嘴角卻禁不住一抽。 既然“晚了一步”,又何來看見她走時的神情? 這說辭矛盾極了,景夜揚聽著雨聲,心中卻開始走神地想,一會兒一定要傳訊給那兩位先走一步、但同為“大師兄壓迫受害者聯(lián)盟”的家伙大吐苦水。 這個想法剛冒出不到一秒,景夜揚突然反應(yīng)過來容訣問了什么,心頭倏地一緊。 夭壽了! 剛才八卦大師兄的事情決不能被大師兄本人知道! 本著錢芝蘭教導(dǎo)的“三分真七分假”的說話邏輯,景夜揚閉了閉眼,字正腔圓地開口。 “婚事!” 容訣安靜了幾息。 他低聲道:“那些東西……” “我們送的——還有衡元宗奚無水他們送的謝禮!” 很多人啊。 容訣嘴角的笑意淡去,他垂下眼,腕間的蛇鱗又開始生長。 他想起剛才遠(yuǎn)遠(yuǎn)往去的那一眼,她被眾人包圍,如神佛立在光亮處,垂眸時的目光,卻并不在他身上。 她可以是很多人的師妹,也可以有很多的師兄。 而那一刻,容訣忽然明白了自己所求。 他并不甘愿做她蕓蕓眾生中的一人。 ……他不甘愿。 容訣短促地笑了一聲,心頭的如開了一朵在盛放時腐爛的花朵,彌漫出了一股香甜又衰敗的氣息。 獨占還是喜歡? 容訣分不清,也不打算分清。 幾乎在這個想法冒出的瞬間,腕間的天罰驟然緊縮,細(xì)細(xì)密密的疼痛如雨水侵蝕,容訣又咳了幾聲,面容愈發(fā)蒼白。 “大師兄,你還好么?”景夜揚擔(dān)憂地開口。 他一直在偷偷覷著容訣的神情,此刻聽他突然咳嗽起來,心中暗自揣度。 大師兄應(yīng)該不喜歡青龍峰? 景夜揚決定,不提那朵玉容花。 他轉(zhuǎn)移話題道:“寧寧姐剛才說,她要去找流光師父。大師兄你若是著急,可以直接去師父的住處找她!” …… 雨水忽然而至。 桑寧寧已經(jīng)從流光仙長的住處出來,她停在了山道處,打算給自己貼了一張避雨符。 雨聲淅淅瀝瀝地落下,如棉線般稠密,雨滴不大不算傾盆,卻很難抵擋。 眼角余光瞥見了一堆雜色,桑寧寧想起自己初入司命峰的模樣。 那那時的司命峰還在下雪,她拉著容訣的手四處亂逛,連路邊尋常的草藥都覺得新鮮。 如今路旁還是那熟悉的草藥,雪花變成了春雨。 只是身邊的人…… 等等! 桑寧寧驀然抬頭。 不遠(yuǎn)處,容訣獨自立于青山之雨中。 沒有撐傘,也沒有施法避雨,渾身都沾染上了雨水,留下斑斑駁駁得痕跡。 青山清雨,青衫薄。 比起往光風(fēng)霽月的從容,此刻的容訣格外狼狽。 也不知是站了多久。 見她回望,他抬起眼,視線似乎被什么遮蔽,眨了下眼睛,長長的睫毛落下幾滴雨水。 瞧著無比可憐,不似往日那個光風(fēng)霽月的容家子,也不似眾人敬仰的大師兄,倒像是一條街邊被遺棄的野犬。 往日被主人精致打理的毛發(fā)都變得亂糟糟的,從內(nèi)到外,連眼睛都浸染了濕潤與茫然。 桑寧寧萬萬沒想到在她出關(guān)后,第一次見到容訣會是這樣的場景。 她一時間睜大了眼睛,竟也忘了弄那避雨符,直直跑到了他的身邊。 “大師兄,你怎么站在這里?” 這一聲呼喚像是打破了什么,容訣空茫的視線終于對焦,那雙如烏木般沉沉的眼眸對上了少女清亮的目光后,輕輕垂下,睫毛顫了顫如在細(xì)雨中的蝶翼。 他以靈力結(jié)成了一把傘,不讓細(xì)雨侵蝕她分毫,隨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