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久霖皺眉。

    樂安伯道：“接著便傳出了隴南王未死，乃是北地聯(lián)盟真正主人的傳言。”

    蒲久霖問：“有人見過嗎？”

    兵部尚書說：“應(yīng)當沒有，不然平羅郡王也不會說是傳言了。不過打開城門的內(nèi)應(yīng)之后便自殺身亡了，說是忠義不能兩全，只能舍身取義。”

    樂安伯冷笑道：“我看他是豬油蒙了心，被人騙得團團轉(zhuǎn)！若隴南王當真在世，早就出現(xiàn)了，還需要溫鴻軒在外面招搖撞騙？”

    蒲久霖干咳一聲道：“慎言?！?/br>
    這個節(jié)骨眼上，還是不要去觸碰建宏帝的逆鱗了。

    兵部尚書說：“平羅郡王已經(jīng)集結(jié)榆林余部嚴守延州，阻擋敵軍。如今唯一可慮的便是北地繞后偷襲雁門關(guān)。雁門關(guān)是抵擋蒙兀的門戶，若蒙兀再趁機發(fā)起攻擊，雁門關(guān)前狼后虎，將成孤島?！?/br>
    蒲久霖道：“可有解救之策？”

    兵部尚書道：“或可從石門調(diào)兵?！?/br>
    第193章 大營有異常（上）

    “信送出去都快五天了, 為何石門遲遲未有音訊？”

    “兵貴精不貴多。石門統(tǒng)共一萬出頭的人馬，都是些嬌滴滴的老爺兵，便是來了, 也是浪費糧食，不來正好?！?/br>
    “話不能這么說。一萬多的人馬多少能分散敵方兵力?！?/br>
    “石門守將”

    蒙兀大軍來襲, 雁門關(guān)曾送信向石門求援，卻一直沒有收到回信。如今守將與副將兩人正為此事爭吵。

    距離傅希言抵達雁門關(guān), 已過去三天。這三天來，蒙兀發(fā)起的攻擊從激烈到平緩, 一改往日速戰(zhàn)速決的作風(fēng), 漸漸進入兩軍對峙的局面, 像是要長長久久地對看下去，令雁門關(guān)守將倍感不安。聯(lián)想榆林鎮(zhèn)破的消息, 他們懷疑蒙兀在等待北地大軍，因此在思量應(yīng)對之策。

    傅希言旁聽了一會兒，沒插上嘴，便轉(zhuǎn)移陣地, 準備去城頭探望一下子辛苦工作的傅貴貴。

    若說這三天有什么收獲，見證女兒的成長可算其一。

    他和裴元瑾身份暴露后，便不再將傅貴貴藏著掖著, 大大方方地展現(xiàn)人前。原本是攤牌了, 不藏了，沒想到卻挖掘了寶藏。

    有一次，蒙兀大軍發(fā)起進攻, 傅貴貴跑去城頭湊熱鬧, 看戰(zhàn)況激烈時, 還親自上爪了, 抓著云梯就遛，引得一群投石機追著它打，徹底攪和了蒙兀的進攻節(jié)奏。

    戰(zhàn)后，雁門關(guān)守將大方地送了它一直嫩羊作為嘉獎，吃得它眉開眼笑——傅希言也是第一次在一只鳥的臉上看到這么生動的表情。

    下次蒙兀大軍再進攻，傅貴貴就當仁不讓地上了，從此成為了捍衛(wèi)雁門關(guān)的一員編外猛將。每天天蒙蒙亮就要跑去巡視一圈，等吃飯時間再回來，下午再溜達一圈，有時候傅希言吃完晚飯還能看到它振翅北飛的身影，恪盡職守的樣子，讓傅希言開始懷疑自己的工作態(tài)度是不是有點消極了。不過他很快想通了。女兒肖父，傅貴貴能有今天，少不了自己的言傳身教，他也算是居功至偉了。

    傅希言踏上城樓，沿途都是兵將們崇敬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上面還有武王、武神……甚至金丹、元嬰、化神等境界，但是對普通士兵而言，能夠在空中飛來飛去的高手，已經(jīng)頂了天了。

    此時的傅貴貴正在天空翱翔。

    蒙兀有鷹，用來偵查和通信，和傅貴貴比體型就輸了，更不要說戰(zhàn)斗力，大老遠地看到，就避開去了。

    因此，雁門關(guān)外的藍天白云下，就它一鳥，寂寞地上演著王者孤獨。

    傅希言朝它打了個手勢，傅貴貴在他頭頂繞了一圈，認出人之后，才落到地上。

    傅希言扯了扯它翅膀上的羽毛：“你另一個爹不在，這兩日記得陪我吃飯?！?/br>
    鎬京、榆林鎮(zhèn)遲遲沒有消息，他們又不好放著雁門關(guān)不顧，商量再三，還是讓裴元瑾就近去一趟石門。

    石門有儲仙宮分部，打聽消息，調(diào)派人手都會方便許多。

    一人一鳥吃完飯，傅貴貴又著急慌忙地要去開工，傅希言閑來無事，便陪它一起。不過今天蒙兀大軍很是安分，只派了幾個騎兵出來打探情況，傅貴貴一飛出去，他們就騎著馬頭也不回地跑了。

    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傅希言伸著懶腰出門，就見裴元瑾踏晨曦而來，本就瀟灑的英姿，因為他手上的外賣——崩肝，而更加偉岸。

    傅希言感動得無以言表，唯有大快朵頤以謝之！

    兩人也不挑地方，就在暫住的屋頂上邊吃邊聊。

    石門的美食喚醒了傅希言并不久遠的記憶：“高義門還好嗎？”

    裴元瑾道：“煮雪堂已經(jīng)離開石門了。”

    高義門與煮雪堂的恩怨歷經(jīng)數(shù)代，堪稱世仇。后來煮雪堂背靠儲仙宮幽州雷部主管事汪

    康，逼得高義門走投無路，攔車告狀。當時是汪康手下的田安接手處理此事，裴元瑾下令，要他督促兩家各規(guī)格為，將產(chǎn)業(yè)恢復(fù)為儲仙宮插手之前。

    煮雪堂為了買通汪康，本就下了重金，全指望打倒高義門掙回來，沒成想最后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賠了個底朝天，不得不變賣家產(chǎn)遠走他鄉(xiāng)。

    高義門大概是吸取了煮雪堂的教學(xué)，沒有落井下石，只是埋頭經(jīng)營自己的一畝三分田。他背后有夏雪濃支持，很快就恢復(fù)元氣，且有更上一層樓的跡象。

    傅希言聽后很是欣慰：“與人為善，予己為善?！?/br>
    裴元瑾說：“我見了石門分部主管事?！?/br>
    傅希言見他表情有異：“嗯？如何？”

    裴元瑾道：“是汪康?！?/br>
    傅希言也吃了一驚。

    當初汪康敢明目張膽地包庇煮雪堂，全憑背后有人，而那人就是趙通衢。這一年來，景羅著手改革儲仙宮制度，明面上是取消風(fēng)雨雷電四部，統(tǒng)一為分部，順理成章地進行人事調(diào)動，暗地里卻是將趙通衢手下趕的趕，降的降。

    趙通衢原本是雷部總管，各地雷部是他的基本盤，汪康算趙通衢的明子，傅希言原以為經(jīng)過這么多事，對方應(yīng)該早就離開了才對。

    裴元瑾說：“從幽州雷部主管事到石門分部主管事，已是降職?！?/br>
    傅希言說：“他表現(xiàn)如何？”

    “十分積極?！迸嵩獜膽阎刑统鲆粡埣垼f過去。傅希言接過來一看，都是這兩個月石門收到的各地消息，看似密密麻麻一大張，其實并沒有多少有用的。

    不得不說，儲仙宮取消風(fēng)雨雷電，有利有弊。利者，機構(gòu)精簡，政令通達，不再有各部互相推諉的現(xiàn)象；弊端也是顯而易見的人，各部的專業(yè)性都有所下降。

    傅希言說：“沒有其他的了？”

    裴元瑾道：“我已叫他派人去榆林鎮(zhèn)?！?/br>
    儲仙宮之前沒有特意關(guān)注國事，所以就算榆林鎮(zhèn)附近的儲仙宮分部收到最新的北周戰(zhàn)況，也不會第一時間分發(fā)各地，而是與其他消息一起發(fā)送，所以消息必然會有所滯后。

    傅希言說：“對了，雁門關(guān)求援的消息都發(fā)出去好幾天了，石門還沒有回音，你知道為什么嗎？”

    裴元瑾說：“石門守將已與知府商討過此事，知府怕派出援兵后，雁門關(guān)依舊淪陷，屆時石門也會跟著萬劫不復(fù)?！?/br>
    傅希言氣得無語了：“這時候不報團，難道還要配合對方各個擊破嗎？”

    像這種簡單的道理，石門知府也未必想不到，只是人在面對生死勝負的時候，難免會變得自私狹隘。恨不能風(fēng)險都由別人承擔，自己只負責摘取果實。

    “也不全是壞消息?！迸嵩f，“高義門聽聞雁門關(guān)有難后，決心組織江湖同道前來支援。”

    傅希言愣了愣，隨即贊道：“不愧是為高義門，果然高義。”

    雁門關(guān)守將聽說裴元瑾回來了，當即與副將一同來見。

    傅希言便將裴元瑾石門之行的收獲告之。

    聽說石門知府決定按兵不動，副將頓時大怒：“傾巢之下焉有完卵！石門知府知而不救，與賣國何異？”

    傅希言見他義憤填膺，想起他先前還嫌棄人家是老爺兵，浪費糧食，如今聽人家不來，又換說辭了，不由感到有些好笑。

    雁門關(guān)守將倒很淡定：“不來也無妨。我們有裴少主、傅鑒主和傅姑娘相助，應(yīng)付蒙兀，綽綽有余?！?/br>
    傅希言怕他太樂觀，提醒道：“蒙兀也不乏高手?！?/br>
    蒙兀不缺脫胎期、入道期的高手，但至今還未聽聞有武王、武神現(xiàn)世。若真有，那十有八九與鄭佼佼有關(guān)。

    傅希言想起半路上辭別溫娉、忘苦等人的梅下影，不知怎的

    ，心里略感不安。

    呼應(yīng)他不安的，是又一日的風(fēng)平浪靜。

    蒙兀接連兩天沒有進攻，只派人在門前轉(zhuǎn)悠兩圈，遠遠地打量著春光下依舊巍峨挺立的雁門關(guān)，好似“到此一游”的觀光客。

    北周人一向居安思危。蒙兀這樣不走也不攻的作風(fēng)，令守將和傅希言都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與其等對方做了壞事再亡羊補牢，倒不如主動出擊，掌握先機。

    當夜，傅希言和裴元瑾夜訪蒙兀大營。

    去之前，他讓傅貴貴故意去大營周圍轉(zhuǎn)了一圈，將蒙兀人養(yǎng)的鷹嚇得不敢出門。失去了空中的監(jiān)視之眼，兩人行動便方便許多。

    蒙兀營地里的帳篷很單薄，與蒙兀王庭不可同日而語，若是帳內(nèi)有關(guān)，他們站在外面就能看到人影。

    他們一路往里，路過好多個帳篷。起先還好，能看到里面走動，盤坐的身影，但越往中心地帶，空置的帳篷越多。帳篷里黑燈瞎火不說，連呼吸聲都沒有，就好似這些帳篷只是帳篷，根本沒有用來住人。

    傅希言越看越覺得詭異，尤其走到最中間最大的帳篷門口。這頂帳篷倒是很厚，光線無法透出來，無法看到里面的人影，但他能聽到里面呼吸聲，那呼吸聲里，像人的只有一個。

    傅希言偷偷掀起簾子的一角，往里看。只見一個背部微駝的人正背對著他，給那些被傅貴貴嚇得早睡早起的老鷹們喂夜宵。

    第194章 大營有異常（中）

    王帳里竟然沒有王。再怎么后知后覺的人也能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頭, 何況傅希言本就是沒事兒也要無中生有的編出點故事的人。

    老鷹敏銳地察覺帳內(nèi)氣氛不對，正要撲翅警告，傅希言已經(jīng)閃身到駝背人后面, 手輕輕地搭著他的肩膀：“不要出聲。”

    駝背人渾身一震，也不知聽沒聽懂, 惶急地想要去掏懷里的東西，但是還沒碰到衣襟, 就被傅希言眼疾手快地點住了xue道。他順手朝老鷹撒出一把當初在南虞喬裝改扮時，以執(zhí)行任務(wù)之名, 向地安司要的迷藥, 然后在安靜的環(huán)境里搜索線索。

    盡管養(yǎng)著鷹, 但帳篷打掃得很干凈，干凈得不像有人居住。傅希言特意看了看枕頭, 一根頭發(fā)都沒找著。

    有三種可能性：

    打掃房間的人很仔細，都收走了；

    蒙兀王是個光頭；

    蒙兀王根本沒在這里睡覺。

    考慮到蒙兀人慕強的心里，蒙兀王不在這里睡覺的唯一可能就是他不在營地。

    傅希言思緒千里，各種陰謀論浮現(xiàn)。

    他走到駝背人面前, 手正要伸入對方的衣襟，就被裴元瑾隨時用桌上的鼻煙壺彈開了。傅希言揉著被彈的位置，無語道：“我就是想看看他要掏什么?！?/br>
    裴元瑾揚眉, 隨手射出一道劍氣, 割斷了駝背人的腰帶，長袍散開時，藏在胸前的東西便兜不住了, 直接落在地上。

    傅希言在它落地前伸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