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是報仇。傅希言收斂心神：“找誰報仇？”問完又覺得自己的問題多余?；艄媚锸腔粼呐畠?，霍原死在了江陵，仇人是劉坦渡，自然是找劉坦渡報仇。

    他連忙改了個有用的問題：“你怎么會在這里？”

    盡管有真氣續(xù)命，但霍姑娘五臟六腑都被震破了，生機(jī)流逝：“北，北地……我恨！”

    最后一個字吐出來時，仿佛帶著血，讓她渙散的眼睛突然犀利了起來，有那么一瞬間，傅希言仿佛又見到了江邊那個驕縱神氣的少女。

    可惜，一瞬過去，少女便沒了氣息。

    盡管手上已經(jīng)沾染過不少人命，但眼睜睜地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從眼前流逝，依舊讓傅希言有些傷感。他放下遺體起身，就看到裴元瑾提著另一個少女過來。

    她的打扮與霍姑娘如出一轍，都是一身破破爛爛的棉衣，蓬頭垢面的樣子，但傅希言還是很快辨認(rèn)出了對方的身份。

    比起霍姑娘只是弄臟了自己的臉，大體樣子沒變，溫娉對下手就狠多了，不僅把頭發(fā)剪得亂糟糟的像個糙漢子，還將臉抹黑，眉毛畫粗，加了顆豆大的黑痣。

    第173章 姑娘要報仇（中）

    被人提著領(lǐng)子本應(yīng)很狼狽,但溫大小姐臉上始終保持著視死如歸的平靜，看到霍姑娘的尸體時，甚至還流露出幾分不屑來。

    看到她的表情,傅希言一開口就不自覺的刻薄起來：“兵馬未動,北地是自知必輸無疑,讓溫姑娘過來看看投降以后的待遇嗎？”

    對他的挑釁，溫娉只是默默地垂下目光,一言不發(fā)。

    裴元瑾將人丟下,點(diǎn)了xue道，低頭看地上余溫尚存的尸體：“這是……”

    “霍原的女兒?！备迪Ｑ灶D了頓,嘆氣道,“霍原也算為北地鞠躬盡瘁,沒想到自己陪了性命不算，連親生骨rou都葬送在對方手里。”

    溫娉依舊不為所動。

    一直默默跟在傅希言身邊的傳令官忍不住問：“溫姑娘是指溫鴻軒的女兒？”

    盯著北地聯(lián)盟盟主女兒和儲仙宮少夫人候選人的頭銜，溫娉在北境也算小有名氣。傳令官得到確認(rèn)之后，眼睛頓時亮起來：“巡檢使不出北周,便立下大功,不愧是傅家后裔。不知二位打算如何處置她？”

    傅希言看他熱切的眼神，了然道：“你想帶走？”

    傳令官道：“她也是北地聯(lián)盟的領(lǐng)頭人之一，若能從她口中得到……”

    “等等?！备迪Ｑ詮膽阎刑统霰钡芈?lián)盟人物兌換手冊,果然翻到了溫娉的名字,不過沒有畫像，看著不太值錢。

    但蚊子再小也是rou。

    傅希言強(qiáng)調(diào)：“要為我記功。”他已經(jīng)看到翡翠土揮舞著隱形的翅膀朝自己口袋里鉆的感人場景。

    傳令官忙不迭地點(diǎn)頭：“當(dāng)然當(dāng)然,傅大人要是不急,可以留下來等審訊結(jié)果,說不定能問出些有用的消息。”

    傅希言有些猶豫,抬頭看裴元瑾,對方臉上果然一如既往地寫著“隨意”，他又看向虞素環(huán)他們所在的馬車。

    姜休正從車?yán)锾筋^出來張望。

    傅希言過去，將事情交代了一下，其實(shí)是詢問虞素環(huán)的意見。

    越靠近北地，虞素環(huán)的心情越是忐忑復(fù)雜，擔(dān)心現(xiàn)實(shí)比自己心里的最壞打算還要更壞，聽到傅希言說多留一天時，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氣，當(dāng)下就應(yīng)承了下來。

    傳令官帶走了溫娉和霍谷娘的遺體，還讓駐守榆林鎮(zhèn)的將官將修筑城墻的民夫重新梳理了一遍。

    到了晚上，傅希言便收到了第一份情報——溫娉還未招供，但她和霍姑娘這幾日的行蹤已經(jīng)被摸清楚了。

    “與溫娉、霍原之女同行的還有三個人，兩個漢子，一個病人。病人一直被人背著，沒有露臉。他們在城中客棧住了兩日，其中一人曾借口尋找失蹤的孩子，試圖收買校尉出城，被喝退后，第二天便退了房。當(dāng)時城里正征民夫修城墻，溫霍二人喬裝改扮后，收買了一個被征的流民，以其姐妹的身份當(dāng)了廚娘，專為民夫提供伙食。”

    消息是傳令官親自送來的。

    傅希言說：“另外三人找到了嗎？”

    傳令官自信地說：“正在全城搜索，想來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br>
    傅希言不敢如此樂觀。

    他猜測溫娉同行三人的身份，其中一直沒有露面的病人應(yīng)當(dāng)是劉煥；余下二人，可能是和霍姑娘同行的忘苦，以及梅下影。

    一天時間過得很快，正當(dāng)傅希言以為離開前收不到回音時，傳令官帶著新的口供來了，但語氣十分抱歉：“溫娉已經(jīng)被送往肅州，時間太短，只知道她和霍原之女原本打算借著修城墻的便利，悄悄離開，只是這幾日都在修筑城門附近一帶，沒能找到機(jī)會?！?/br>
    若他推斷正確，忘苦和梅下影與她們同行，以他們的武功，同時帶走霍姑娘、劉煥應(yīng)該不是問題，為何溫娉和霍姑娘會留下來？

    莫非溫娉在說謊，她在掩飾什么

    ？難道想偷偷在城墻上留下隱患，等北地大軍進(jìn)攻時，讓城墻坍塌？

    傅希言提醒傳令官：“你們最好檢查一下修筑過的城墻?！?/br>
    傳令官已經(jīng)在做了，卻表現(xiàn)出大受啟發(fā)的樣子：“是，傅大人英明?！彼砬槭终鎿?，讓傅希言滿足感爆棚。

    雖然得到了兩個沒啥用的消息，但又在榆林鎮(zhèn)休息了一天，從虞素環(huán)姜休到護(hù)花組眾人，看著都更加精神了一些，這里面也有姜休的功勞。他趁著休息，還去藥房補(bǔ)充了些藥材，給每人熬了一碗補(bǔ)藥。

    傅希言捧著黑乎乎的藥，遲遲沒有入口：“補(bǔ)什么？”

    姜休不耐煩地說：“有病治病，沒病強(qiáng)身?！?/br>
    傅希言咕噥：“聽著不像是正經(jīng)大夫說的話?！?/br>
    姜休看著他：“你喝不喝？”

    傅希言一臉驚喜：“可以不喝？”

    姜休將他手中的藥搶過來，塞進(jìn)旁邊的裴元瑾手里。

    傅希言更驚喜：“可以代喝？”

    姜休冷哼一聲，直接走了。

    傅希言感動地拍著裴元瑾的胳膊：“養(yǎng)夫千日，用在一時，是時候展現(xiàn)你的男友力了?！?/br>
    裴元瑾端起來直接一大口。

    “厲害！”傅希言剛說完，嘴巴還來不及合攏，就直接被堵住了，一口湯藥渡過來，苦得十分厲害。

    傅希言瞪著眼睛看他。

    裴元瑾泰然自若地端起來喝第二口，傅希言扭頭就跑，腳才剛剛邁出去，就被人摟著腰逮回來。

    形勢比人強(qiáng)，傅希言認(rèn)慫很快：“咳，我自己喝?！?/br>
    然而裴元瑾并不打算受降，又渡了一口過去，才說：“不是要展現(xiàn)我的男友力嗎？”

    傅希言不可置信地說：“你確定你知道什么是男友力？”

    裴元瑾似笑非笑地說：“看你的反應(yīng)，我應(yīng)該沒有理解錯?！?/br>
    ……

    傅希言搶不了藥碗，直接把頭湊過去，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干完，然后吐著舌頭說：“好苦，我怎么覺得這碗里有一斤黃連？”

    裴元瑾想了想道：“我的更苦?！?/br>
    傅希言相信。裴元瑾不是會說花言巧語哄人的類型，應(yīng)該是真的苦，這樣想想……還是沒有被安慰到?。?/br>
    他嘆氣：“會不會以后你親我，我都會想到苦苦的味道。”

    裴元瑾眉頭慢慢皺起來，顯然對這樣的結(jié)果感到十分不滿意。

    傅希言看他黑著臉走了，心里略微有些后悔。裴元瑾也是一番好意，自己怎么能怪他，要怪也怪姜藥師啊，明明會制作藥丸，非要熬湯，這下好了，鬧出家庭糾紛了，偏偏這個世界也沒有調(diào)解節(jié)目，正郁悶著，便見裴元瑾又回來了。

    傅希言剛張嘴，準(zhǔn)備說幾句好聽的，就被一下子用力堵住了。甜甜的味道順著舌的糾纏慢慢傳過來……

    許久。

    裴元瑾低聲問他：“還苦嗎？”

    傅希言咽了口口水，豎大拇指：“打心眼里甜！”

    *

    這次出發(fā)是在夜里。一來可以借夜色掩護(hù)，二來，北地方面應(yīng)該也想不到榆林鎮(zhèn)會半夜三更地放人出城。

    又一波北地探子離開之后，傅希言等人終于坐著馬車晃晃悠悠地離開了榆林鎮(zhèn)。鎮(zhèn)外是一望無垠的平原，若非天黑，兩輛車行駛在路上，還是很顯眼的。

    傅希言沒有直接往前，而是順著城墻，繞開了北地駐軍的范圍。他們的目的地是北地聯(lián)盟總部，無需面對十萬大軍。

    越往北走，景色越凄清，倒不是北地治理不善，而是這一帶原本屬于蒙兀，蒙兀是馬背民族，草原才是他們的故鄉(xiāng)，借給北地之后，這里又成了兩國緩沖帶，只有一些小型軍事建筑，并未建立城鎮(zhèn)。

    一

    行人走了一天一夜，總算繞開了蒙兀與北地聯(lián)軍的耳目，進(jìn)入了北地腹地。

    北地的城鎮(zhèn)與北周頗為相似，只是建立年數(shù)不長，城中建設(shè)皆以實(shí)用為主，看著有些粗糙簡陋，生活在這里的，有北周人，有蒙兀人，還其他地方過來做生意的。不得不說，當(dāng)年云中王能得到“善治”的美名，溫鴻軒功不可沒。

    榆京是北地聯(lián)盟總部所在，也是北地聯(lián)盟的政治經(jīng)濟(jì)中心，比起其他城鎮(zhèn)交錢就放行的稀松管理，榆京很嚴(yán)格。

    傅希言排在隊列里，看著守城門的士兵不但翻看路引，還盤問得極為仔細(xì)，尤其是北周打扮的人，幾乎是將眼珠子懟在對方的臉上查探。

    輪到傅希言時，明顯感覺對方戒備心很高。盡管姜休、虞素環(huán)給傅希言、裴元瑾兩人稍作易容，但出色的五官依舊無處躲藏，在一眾滿面風(fēng)霜中出類拔萃。

    士兵說：“做生意？做的什么生意？”

    傅希言賠笑道：“從南邊帶了些糖，打算換北地的琉璃?！绷鹆潜钡靥禺a(chǎn)之一，而糖在這里是稀缺物，只要來回平安，兩者兌換是能賺到錢的。

    士兵說：“糖呢？”

    傅希言忙小心翼翼地扶著姜休從車上下來，然后掀開車底板，拿出一包包包裝得極為細(xì)致的飴糖來。

    “這一包為何比其他的少?！?/br>
    士兵觀察很仔細(xì)，問題很刁鉆，簡直無理取鬧。

    但傅希言不得不答：“走得有些久，怕糖潮了，所以打開嘗了嘗。”

    士兵并未就此放松，繼續(xù)問他帶了多少糖，準(zhǔn)備賣多少錢，要買的多少琉璃，去哪里出售，隨行的又是什么人，都從哪里來，幾乎問了個底朝天。

    此時，進(jìn)城的隊列越等越長，士兵卻一點(diǎn)都不心急，有些問題明明問過，還反反復(fù)復(fù)地再問，傅希言被問得笑容越來越僵，開始祈禱后面的人尋釁滋事。

    第174章 姑娘要報仇（下）

    也不知這座年紀(jì)不大、底蘊(yùn)不深的榆京如何讓來往商隊服服帖帖,隊伍停滯了快一炷香的工夫，愣是沒有個傻大膽出來挑釁。

    好不容易士兵閉上了嘴巴，扭頭往回走了,傅希言以為過關(guān)了，正要上馬車趕路,那士兵突然朝旁邊指了指：“去那邊待著?！?/br>
    傅希言:“……”

    不是,他到底哪里回答得不對？明明表情、語言都將商人演繹得惟妙惟肖，他自己都很信服??！傅希言越想越不服氣,飛快地追上去,倔強(qiáng)地……遞出了一個裝著金葉子的荷包：“官爺,還請通融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