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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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有人要挑撥(中) 和尚問:“貧僧進來了,坐下了,吃上了,難道不是貴店的縱容?慣子如殺子,慣客亦如殺客。貴店要殺人,難道不許貧僧發(fā)火嗎?” 傅希言聞言居然點了點頭道:“你說得有些道理,讓我好生慚愧。我決定要糾正之前的錯誤?!?/br> 和尚眨巴眼睛,看他的表情帶著一絲絲天真,好似在問,你打算如何糾正。 傅希言有些懷念還給何思羽的那柄月魂槍,它雖然不太好攜帶,可是揮舞起來的時候,比匕首尤氣勢得多。 就像現(xiàn)在,他拿出了“風(fēng)鈴”,也只比手掌長一點點,朝和尚揮過去的時候,并不能體現(xiàn)出棒打孝子的效果。 所以他刺出一刀,被和尚躲開后,就苦惱地停了下來。 和尚看著自己退出的一丈距離,平靜地問:“殺人滅口便是施主的糾正方式?” 傅希言收起匕首,走到狼藉用餐區(qū),彎腰提起一把凳子,在手里顛了顛,又放了下去,然后撈起矮幾,一邊朝和尚拍去,一邊理直氣壯地說:“子不教,父之過,為父知錯能改,打死了算我黑發(fā)人送禿驢!” 矮幾雖然矮,可它本質(zhì)還是一張幾,光是案面,就比匕首寬了不知凡幾,與月魂槍相比,也更氣勢磅礴一些。尤其是舉在半空中時,下面落下的陰影完全罩住了和尚的腦袋,造成的心理壓力,恐怕也只有套麻袋能相提并論了。 和尚嘴角抽了抽,臉上刻意保持的平靜終于碎裂,兩只腳踩著小碎步,飛快地向后避讓。他的腳法十分有特色,執(zhí)著于距離的恰到好處,好似一尺夠了,就絕不多退一寸。 果然,當(dāng)傅希言手中的矮幾落下時,剛好從他面門落下去,帶起風(fēng)微微撩起衣擺,眼見著便要碰地,傅希言突然松手,身體后仰,踢出一腳,踹在矮幾背面,拍向和尚的小腿。 雙方距離太近,和尚這時候再退,已經(jīng)無法完全退開。他只好站在原地,任由矮幾砸過來,然后在碰到小腿之前,就一分為二,從自己身體的兩邊劃過去。 傅希言拍拍手,撣撣灰,問觀戰(zhàn)的裴元瑾:“看出他的來歷沒有?” 裴元瑾道:“像是河西張家的‘方寸之間’?!?/br> 傅希言認真地想了想,問和尚:“因為沒能當(dāng)上‘方丈’,所以才一直在‘方寸之間’么?” 和尚:“……” 今日所受的侮辱,比他之前的四十多年加起來更多!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又忍耐了下去。既然是他先來挑事,就不好怪對方不給面子。 他說:“貴店的待客之道,實在叫人不敢恭維?!?/br> 傅希言說:“何止不敢恭維,我還要叫你不敢詆毀?!?/br> 和尚:“……” 他來砸店找茬已經(jīng)算橫的,沒想到遇到更橫的,這時候,他也只能……先退一步:“貴店若有誠意,此時也不是不能善了?!?/br> 傅希言搖搖頭:“誠意我們是沒有的,善了我們也是不想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不管你為何而來,你也別管我怎么處理,我們各干各的吧?!?/br> 和尚疑惑地看著他,似乎想問,兩人本就處在同一件事里,如何能各干各的,然后就見傅希言扭頭看向剛剛站在花叢里發(fā)瘋,現(xiàn)在站在花叢里發(fā)呆的少女。 “霍姑娘要不要站遠一些?”傅希言淡然道,“刀劍無眼,萬一傷到你,弄臟了刀劍就不好了?!?/br> 霍姑娘自然就是那位在河邊叫囂著“我爹是霍原”的少女。她今日出現(xiàn)在此地,自然是被看中了那一身撒潑的絕藝。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潑婦般的表現(xiàn)會落入曾經(jīng)一時心動的人眼里。哪怕知道兩人沒有可能,可再見面時,心里難免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哪怕對方惱羞成怒,對自己橫眉怒指,心中也會因而蕩漾起幾圈漣漪,可傅希言冷淡的表情和無情的言語,像是一記無聲的巴掌,刮完之后,還要問問,你以為自己是誰。 她平日驕縱慣了,一時控制不住性子,瞪著眼珠問:“你說你家有悍妻,難道就是指裴元瑾嗎?” 傅希言說:“悍妻是你說的,我明明說的是所向披靡,勢不可擋?!?/br> 霍姑娘說:“可你沒有否認?!?/br> “唉?!备迪Q暂p輕嘆了口氣,然后微微側(cè)頭,地鑒從額頭飛出!和尚拔下脖子上的念珠,順手飛了出去,地鑒亮起紅光,每一顆珠子都似在進行激烈掙扎一般,雙方微微一碰,珠線斷開,珠子散落下來,撒了一地,每一顆落地之后都沒有在原地停留,而是迫不及待地朝著其他方向滾去,像是躲避地鑒的紅光。 和尚廣袖一揚,念珠又從地上飛起,收回他的手中。珠與珠之間,仿佛被無形的絲線串起,他捏著珠子,一顆顆地數(shù)著,在地鑒飛到面門的剎那,左手探出,袖子籠住地鑒,抓著念珠的右手一揮,念珠再度飛出。 傅希言額頭天鑒亮起一道藍光,眼中的念珠緩緩?fù)巳ネ庑危冻鲋虚g星星點點的靈氣。 他修煉的《精魂訣》,在金丹期以下的實戰(zhàn)中看不太出效果。因為雙方的戰(zhàn)斗還停留在rou身相搏的階段,但傅希言兼修傀儡術(shù),對窺靈術(shù)、驅(qū)物術(shù)的提升效果十分明顯。 就如此時,只是盯住念珠,他便感覺到念珠仿佛與自己建立了一絲微弱的聯(lián)系,讓它們的攻擊慢慢減弱。 地鑒在袖子待了短短一瞬間,和尚就感覺到左手像要被灼傷一般,急忙收手,地鑒撲面而來,來勢洶洶的樣子,似乎要將他的腦門射個對穿。 他不敢托大,終于從背后抽出了一把短戟。 短戟入手的剎那,他身上氣勢一遍,若說原本的他只是個與世無爭的和尚,此時就像是浴血奮戰(zhàn)的將軍,沒有千百條性命,殺不出眼里的兇色! 短戟擋在地鑒之前,只是當(dāng)?shù)囊宦?,短戟差點脫手而出,和尚抓著短戟的虎口已然崩裂出血。但一向凌駕于眾兵器之上的地鑒竟然微微一凝! 哪怕沒有退讓,但是,與大飛升時期的遺寶碰撞,只是微落下風(fēng),就能看出這把短戟的不凡之處! 在旁觀戰(zhàn)的裴元瑾微微揚眉,盯著短戟若有所思。 射向傅希言的念珠終于在快要碰到他鼻尖的位置停了下來。傅希言瞟向不遠處的和尚,他目光所向,就如一條行軍路線,念珠從風(fēng)而服,向原主人飛射而去。 “走了!” 和尚大喊一聲,一頭沖向花園后的客堂,客堂旁邊有耳房,耳房有后門,可和尚根本來不及拐彎,傅希言便已經(jīng)追了上來,他只能靠著蠻力,硬生生破墻而出! 傅希言緊隨其后,兩人一前一后,速度極快地穿過重重院落。 霍姑娘意識到自己被留下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驚懼,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幾個小丫鬟憤怒地看著她,臉上帶著明顯的惡意,倒是芬芳夫人,對眼前一切視而不見,只是望著和尚和傅希言離去的方向發(fā)呆。 被留下的還有裴元瑾。 他足下輕點,踏上屋頂,朝著傅希言的方向望去,兩人已經(jīng)來到了芬芳夫人私宅的后院。 后院狹長,與后巷只有一墻之隔,和尚只要破墻,就能離開這座宅院,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停了下來,還對著傅希言施禮道:“傅施主?!?/br> 念珠仿佛撞在一堵無形的墻上,紛紛落地,地鑒停在半空,對著和尚虎視眈眈。跟在后面的傅希言剎車不及,直接一腿蹬在對方身上,和尚不閃不讓,只是微微側(cè)身,幫忙卸去了一些力道,但腹部還是挨了一腳。 和尚明明被踹了,卻還要回過頭來關(guān)心他,踹得疼不疼。 看著和尚臉上判若兩人的溫和笑容,傅希言警惕地后退兩步:“鬼上身?” 和尚笑容微頓:“貧僧佛心堅定,魑魅魍魎豈敢近身?” 傅希言沉默了下道:“那你把念珠撿起來?!?/br> 和尚愣了下:“無妨,區(qū)區(qū)念珠……” 傅希言打斷他:“我們繼續(xù)?!?/br> 和尚愣愣地看著他。 剛剛才松了松筋骨,還沒有打過癮的傅希言躍躍欲試地看著他:“趁著天氣好,沒下雨,我們抓緊時間?!?/br> 和尚道:“其實貧僧……” 傅希言威脅道:“不然我先動手了哦。” “傅施主……” “我打人超疼!” 和尚忍不住高聲道:“傅施主不怕中了圈套嗎?” 傅希言低頭,用窺靈術(shù)看自己的身體,沒察覺不妥,地鑒回歸腦海,也未感覺有異:“今天這一場架你避不過的,別啰嗦,趕緊的!”和尚干脆不聽他說什么,自顧自地說:“有人想讓貧僧拖住裴、傅兩位施主,貧僧不得不來。” 傅希言心中咯噔一聲:“誰?” 和尚見他終于開始講道理,暗暗舒了口氣:“這地方是誰的,便是誰?!?/br> 傅希言:“……”這話和“我從來處來,去處去”有何分別? “北地聯(lián)盟?” 四方商盟這個答案太過普通,背后必然另有主使。和尚身手這么好,多半出身江湖,劉坦渡雖有可能,但身份更趨向于朝廷命官,而非江湖中人,所以北地聯(lián)盟的可能性更高。 和尚道:“貧僧忘苦?!?/br> 傅希言扭頭就要走。 有人想拖住他,必然是怕他破壞計劃。難道有人要在傅家動手,所以用調(diào)虎離山之計,將他和裴元瑾引開??墒歉导矣新骨逶?,就算莫翛然親至,也能拖住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里,足以發(fā)信號,引他和裴元瑾回去援手。 不,更可能是對傅輔和傅軒下手!他們今日跟在張阿谷身邊,去了劉家。劉坦渡和北地聯(lián)盟一個鼻孔出氣,說不定設(shè)下陷阱。 除掉他爹他叔和張阿谷之后,整個南境就沒有人能夠越過劉坦渡對軍隊指手畫腳了! 傅希言想到此處,心頭一團火熱,正要躍上屋頂,就聽忘苦在后面追過來:“傅施主稍等,我此番前來,還受了另一位故人的委托,要貧僧將此物轉(zhuǎn)交給傅施主,再請傅施主轉(zhuǎn)交給虞總管。” 傅希言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老子要救爹,忘苦的話像耳旁風(fēng)一樣在他耳邊吹過,直到“虞總管”三個字入耳,才停下腳步。 忘苦并沒有跟上來,而是站在原地看他,似乎除了這個后院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泥潭深澤,不可涉足。 傅希言只好折回來,臉色不悅地看著他。 忘苦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將外面的手帕層層剝?nèi)?,最后露出一只破破爛爛的香囊。說破破爛爛,還是抬舉了。若非幾條絲線拉扯,這個香囊原本已經(jīng)被劈成兩半,里面的藥材所剩無幾,看著干癟癟的,還浸過血,看著黑乎乎,臟兮兮的,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圖案。 傅希言看著那只香囊,很想問,你是不是在耍我,可看他珍而重之的樣子,又把話吞咽了下去。 忘苦展示了香囊之后,就用手帕重新包起來,然后恭敬地遞過去:“送出此物的人,如今在北地?!?/br> 傅希言接過香囊:“然后呢?” 忘苦道:“沒有然后。” 傅希言問:“那人是誰?” 忘苦說:“虞總管自然知道?!?/br> “最煩你們這些神神叨叨的人了?!备迪Q赞D(zhuǎn)身要走,突然回頭看他,眼中隱隱閃爍著綠光,“若是我拿下你當(dāng)人質(zhì),有沒有用?” 忘苦苦笑道:“看貧僧毫不猶豫揭穿計劃便可看出,貧僧不值錢。” * 時光流逝飛快,好似才說了幾句話的工夫,抬頭看天,已是正午時分。 劉府早已備下熱菜,隨時可以上桌,張阿谷與傅輔相談甚歡,傅軒與劉坦渡好似也在三言兩語間,化去了多年的隔閡,把臂而歸。 四人入席,別管心中多少鬼胎,臉上卻和睦以極。 此時,張阿谷自言卸下奉使身份,不肯再居上座,諸人之中,以劉坦渡官階最高,又是地主,當(dāng)仁不讓。 動筷之前,自然要說一番場面話。四人輪番開口,其樂融融。酒菜在春寒料峭中微涼,劉坦渡舉杯相敬。 眾人共同舉杯,酒正要入口,就聽兩道破風(fēng)聲,傅輔傅軒手中酒杯杯底碎裂,酒從杯底漏下,金黃色的液體灑落桌上,散發(fā)出撲鼻幽香。 守在門口的侍衛(wèi)一怔,立馬抽刀喊道:“有刺客!” 劉坦渡已經(jīng)緊張地站了起來。 這里是他家,有刺客混進來,他當(dāng)然緊張,但更緊張的是,刺客什么都沒動,偏偏動了酒杯,若真是刺客失手倒還好,若不是刺客,此舉意圖為何,深思之下,令人心驚膽戰(zhàn)! 張阿谷舉著杯子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他的杯子完好無損,所以剛剛酒水已經(jīng)碰到了嘴唇。他放下杯子,故作驚慌地舉臂掩口,然后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嘴唇。 侍衛(wèi)已經(jīng)沖了出去,很快就聽到外面打斗的聲音,不消片刻,就見一個婦人手持鋼刀,身穿盔甲從外面昂首闊步走了進來,而張阿谷的侍衛(wèi)則在她的逼視之下,一步步向屋內(nèi)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