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妮左右劇烈搖晃，踩著地面的腳也在上下踮腳尖，腳趾頭緊緊摳著瑜伽墊，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跟跳舞似的扭動身子。

    大家都在各自嘲笑。

    就在張妮要放棄把腳放下去時，高雯站在她的身旁，伸手扶住她的腳。

    “謝謝老師?！睆埬菟闪丝跉狻?/br>
    大課嘛，很多人都是來玩玩，完成不了的姿勢，那就休息，劃劃水，求個心理安慰就行。

    高雯并沒有松手放開她抬起的手，反而輕聲道：“腿站直，繃緊發(fā)力站直。”

    張妮單腳站立的腿稍稍用了力，直了一點，高雯看向她抬起來的腿，只用了三根手指托著，再次面無表情看向她：“用你自己的力量，把你的腳抬起來，離開我的手?！?/br>
    聞言，張妮臉色微僵，尷尬笑了笑。

    她沒做過這個體式，其他老師也沒要求，一直以來都是完成不了就休息。

    “離開我的手?！备喏┰俅翁嵝眩稽c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張妮深吸了氣，運用腦子里所有的經(jīng)驗，繃直腳背，把自己抬起來的腳努力再往上拎，臉上又開始冒汗，大口喘氣，單腳站立的腿又開始左右搖晃，恨不得單腳跳舞。

    高雯：“不要用腳趾扣地面，腳背放平。大腳球發(fā)力。”

    “我站不住?！睆埬萦逕o淚，“大腳球是哪里?。俊?/br>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發(fā)笑。

    張妮覺得更丟面子了，也要開始笑，看到一雙白皙嬌嫩的腳踩在她大腳拇指的下方，高雯依舊沒有和她說笑：“這個地方發(fā)力往下踩，腳的內(nèi)沿發(fā)力?！闭f完又道，“你可以做到?！?/br>
    見不能放棄，張妮只能按照高雯所說，大腳拇指往下用力，身子倏然就穩(wěn)了不少。她深吸著氣，再次又把自己抬起的腳抬高，單腿站著的腿盡量繃直。

    抬高。

    再抬高。

    “哇，張妮厲害啊。”旁邊和她認識的會員已經(jīng)夸贊出口。

    張妮自信心又多了點，繼續(xù)跟著高雯的指令走。

    “右手向后，抱住你的右腳背?！?/br>
    “你的手和你腳作對抗，再次把你的腿拎高?！?/br>
    “左手平舉?！?/br>
    ……

    張妮做了一個半標準的舞王式，單腳站立，一只手抓著一只腳，都高過頭頂了，上半身還往前屈下來，雖然還在搖晃，但勉強能穩(wěn)住。

    大家看到她，紛紛夸贊：

    “可以啊?！?/br>
    “這個腿抬得很高，厲害厲害。”

    “張妮很有潛力嘛?！?/br>
    ……

    高雯離開時說了句：“體式很漂亮，再堅持一會。”

    就是這句話，讓汗水不斷往下滴的張妮用盡力氣在維持體式，那是從來沒有過的自豪感。

    不知道為什么，高雯的夸贊聽著讓她覺得很舒服，帶著真誠和鼓勵，讓人大受鼓舞，愿意嘗試。

    之后的上課氛圍染上了幾分認真，因為高雯這個老師上真格的，臉上都是認真，態(tài)度也負責，她們也就不好意思笑了，努力跟上引導指令。

    或許其他老師上大課時候會休息，或者做幾個放松體式，高雯上課的體式動作銜接性很強。

    會員剛想把腳放下，另一個體式就來了。

    一套動作下來，高雯說下課的時候，大家還有點沒回味過來，這節(jié)課好像很漫長，又好像過得很快很充實。

    每個人都汗流浹背卻清爽精神。

    “老師再見?！庇行╇x開的會員和高雯打招呼。

    “再見?！备喏┬χc頭。

    大家見她笑了，心里印象不由又發(fā)生改變，還以為是個嚴肅不茍言笑的人，原來只有在上課的時候認真嚴謹。

    對她的印象感覺很好，負責任又專業(yè)。

    有些人還來和她寒暄，張妮抱著她兒子也走過來，看向高雯，還讓對方叫jiejie。

    她的兒子小餅干今年三歲，正是鬧人又可愛的時候，奶聲奶氣叫了聲：“jiejie?！?/br>
    高雯被逗笑，眉眼彎彎拉著他胖乎乎的手：“你好?！?/br>
    張妮又道：“我每次看課表都沒有你的課，為什么？”

    高雯抿唇笑：“我是兼職?！?/br>
    要是這一次的老師來了，她連這節(jié)課都沒有。

    前臺走到門口，笑著看向高雯：“雯雯老師，戴姐想上你的小課，你能上嗎？”

    戴姐就是上次和張妮一起上練習課的大媽，今天的早課也在，對方有些微胖，頭發(fā)是自然卷，據(jù)說脾氣有點急，對高雯印象很不錯。

    “可以上，不過我白天要上班，只有早上和晚上有空，或者得周末?！备喏┙釉?。

    前臺想了想，看向戴姐：“小班課如果另外加課的話，兩個人也開班，就是時間點可能不那么好?！?/br>
    “沒關系?！贝鹘闶峭诵莸模聪驈埬?，“你要一起嗎？”

    張妮點了點頭，立刻說：“加我一個?！?/br>
    “那我們這邊再和雯雯老師商量一下，到時候通知大家。”前臺又笑著接話，轉(zhuǎn)身去招待第二節(jié) 上早課的會員。

    高雯要趕著去上班，也沒多說。

    到公司的時候，她才看到梵盈瑜伽館那邊給她發(fā)的消息。

    周一到周五，上午和晚上那些黃金時間段教室都有人用了，可以給她開個小班課，但是時間是周末下午三點。

    小班課是按次收費，相對于大班課幾十個人，小班課最多只能五個人，只要有兩人約課就開課，一節(jié)課給她的錢是七十塊，多一個人加三十。

    這個時間點本來就很少人約課，有三個人都算不錯了，也就是說，她最多可能只能拿到一百塊一節(jié)課。

    高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些課是她們做活動拉攏人氣的時候賣出去的，價格估計也不高，逮到一些新老師，就使勁壓榨，反正那些時間段教室空著也是空著，只要她愿意上課，館里就能賺錢。

    饒是清楚這個道理，她也沒拒絕，直接答應下來。

    星期六下午三點，果然只有兩個人戴姐和張妮兩個人約課，館里也沒什么人，前臺都不太熱情。

    高雯并沒有因為錢少而散漫，她上課的質(zhì)量依舊很高，下課還拖了一會。

    戴姐流了一身汗，躺在瑜伽墊上休息，氣喘吁吁看向高雯說：“你是真舍得用勁?！?/br>
    她練了幾年，糊弄了事的老師見多了，私教課可能都沒這么輔助到位。

    “我快被肢解了。”張妮覺得自己已經(jīng)半廢，有氣無力看向高雯，還有些生氣，“為什么我的腿總是站不??？我的腳內(nèi)沿它不聽話！”

    高雯笑了：“那你把它練聽話?！?/br>
    “我的腿一點都不好看，不直不修長，走路外八，含胸駝背?！睆埬菡f著有點難過，看向高雯勻稱纖瘦的身材，“我怎么樣才能變成你這個樣子？”

    尤其是生了孩子后，她更自卑敏感，而且還是不修邊幅，衣服也是隨便穿穿。以前她也很愛美的，也會化妝打扮，現(xiàn)在沒有精力也沒有自信了，像xiele氣的球。

    高雯也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上課時，張妮最常重復的一句話就是她不行，不能做到，一定做不到。

    她不是怕疼，就是沒自信。

    “練就會變了?！备喏┮矝]多說。

    張妮垮了臉，有些說不出來的難過沮喪，她知道沒辦法，當初來這里的時候，就是照顧孩子很無聊，不想在家待著，她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來瑜伽館看看人也是好的，最起碼顯得不脫離社會群體，不是蓬頭垢面的全職太太。

    算了，就當鍛煉身體。

    第二天，她和戴姐又約了下午三點的課，除了她們之外，還有一個會員約了。

    高雯上課的時候，走在張妮旁邊時，輔助她做動作時，纖細白皙的手指會摁在她的大腳球：“這里發(fā)力，腳內(nèi)沿用力?！?/br>
    張妮面對她認真的面孔，也沒有偷懶，不斷發(fā)力。

    在這節(jié)課上，張妮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大腳球發(fā)力，腳內(nèi)沿用力，再發(fā)力，用你最大的力氣?！?/br>
    可能是因為上了小課，瑜伽館一周能給高雯排一節(jié)大課了。

    高雯的每一節(jié)課，張妮都不會落下，高雯上課時，還是會強調(diào)：“教內(nèi)沿發(fā)力，發(fā)力站穩(wěn)?！?/br>
    張妮覺得這句話是跟她說的，盡管身子有點不聽話，懶散太久很虛弱無力，她也盡量用心。

    高雯也會在走到她旁邊的時候，腳踩在她的大腳趾上。

    這個動作的意思，就是大腳球發(fā)力，這似乎成為兩人心照不宣的指令。張妮以前上課是劃水偷懶，現(xiàn)在認認真真，雖然很疼也吃了很多苦，但她還能堅持，莫名就覺得高雯值得信任，她要堅持。

    高雯上課質(zhì)量明顯比其他老師高，饒是下午三點的課，現(xiàn)在也有人開始滿班了，還有人在排隊。

    張妮每次都搶著提前約，生怕?lián)尣坏健?/br>
    瑜伽館又給高雯加了課，時間點依舊不好，是在晚上其他教室下課之后，九點半才開課。

    高雯依舊沒什么意見，瑜伽館安排什么，她就上什么，盡心盡責。她們說多少課時費，她就拿多少課時費。

    同時她也知道，晚上上課的會員報班價格比白天的高，瑜伽館扣了錢，給她最低的課時費。

    她原以為晚上沒什么人，結(jié)果還是滿班，大多都是大課會員，她們在做活動時存了點小課，偶爾上上，但上她的課很頻繁。

    戴姐和張妮幾乎節(jié)節(jié)課都來。

    周六晚上，高雯下午上了一節(jié)三點的小班課，然后就是一節(jié)七點的晚課，九點半時還有一節(jié)小班課。

    方寒見她沒回來，給她發(fā)了消息，見她沒回又打來電話。

    “我還要上一節(jié)課?！备喏┙恿穗娫?，輕聲對他說。

    “吃飯了嗎？”方寒話語溫和，隱隱露出一抹擔憂。

    “沒有?！备喏┱f完，看到張妮站在門口，“是有什么東西忘拿了嗎？”

    對方在今天和晚上都上課了，離開的時候還喊著累慘了。

    “我約了課啊?！睆埬菝摰粜?，一臉興奮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