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容汀曾疑惑過。

    她在死亡的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意，意識到自己愛上了這個默默無言十年，卻在最后陪伴她三個月，并親手給予她死亡的女子。

    但當容汀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重生到了十年前之后，腦海里也曾短暫地閃過阿縈的問題。

    她所愛的那個，與她一起經(jīng)歷了三個月的阿縈。

    與如今方才入中洲，和自己未曾有過任何關(guān)系，甚至未曾有過一次對視的顧懷縈。

    她們于她而言，是同一個人嗎？

    這仿佛前世今生一般的關(guān)系，真的能夠順延她的愛戀嗎？

    但所有問題都在阿縈撥開那支雪白的梨花的瞬間得到了回答。

    花瓣簌簌落了她滿身，落花之后是阿縈微微怔愣的臉，寡薄的，沒有表情的，一雙眼睛漆黑空洞，仿佛不似一個真正的人，而是某種方才為人的精怪空殼。

    和她熟悉的，印象中，那三月的阿縈截然不同。

    不那么圓融，不那么溫和，不會露出溫淡的笑容，而且不那么愛她。

    但她聽到了自己心臟鼓動的聲音。

    一聲一聲，毫無保留。

    她在這個瞬間理解了自己的愛戀，是否有共同的記憶并非最重要的，是否有同樣的經(jīng)歷更不是。曾經(jīng)她能夠胡思亂想地剖開自己的情感，去思索當初她對阿縈的愛如何產(chǎn)生，去思索前世今生是否為同一個人。

    都不過是因為，她的阿縈未曾這樣直白地站在她面前。

    而她們相遇的瞬間，愛情本就該這樣開始。

    那時的她就這么看著顧懷縈微笑起來，不自覺地說出一句話。

    我回來了。她這樣對她的阿縈說。

    仿佛中間未曾隔過生死，她只是提著一壺酒歸家，忽然想要戲弄一下家中的小娘子，于是提著酒爬上樹，拿小石子砸著窗沿，等到小娘子忍不住怒氣沖出來想要看看是哪家熊孩子時。

    她就可以這樣將滿樹的花灑落到娘子的身上，跟個驚喜似的從天而降，在對方又氣又喜的目光中，笑得道一聲：我回來了。

    第33章 我很愛您，殿下

    那只蝴蝶付出了很多。十三摸著她的小揪揪，笑著這樣說道，不過怎么說呢，我覺得那只蝴蝶有點瘋，美人jiejie，你還是離得遠點比較好。

    容汀聽懂了，于是摸摸伸手，在十三的小揪揪上扯了一下，看著對方齜牙咧嘴的樣子說道：不可能。

    她緊緊握著顧懷縈的手。

    好不容易，經(jīng)歷生死才重新握在手中的珍寶，怎么可能隨便松開。

    十三夸張地說道：可是再不離遠一點，你就要死了耶。

    她轉(zhuǎn)頭看向顧懷縈，笑著問：你不是能看見嗎？

    容汀身上，死亡的色澤被那火龍削薄了一些，但依舊存在。

    顧懷縈的聲音緩慢而生澀，她的手心有濕冷的汗，從心底一寸一寸發(fā)出來。

    她問：為什么？

    顧懷縈恍然想到了什么，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直死之咒？

    如果艷鬼就是長公主，那是不是意味著，刻在長公主府床底的陰毒咒術(shù)，是不是已經(jīng)落在了她的身上，只是因為什么原因還未發(fā)作？

    顧懷縈：但那是可解的。

    十三嬉笑一聲；美人jiejie不應(yīng)該心知肚明嗎？

    沒等她們再多問什么，十三已經(jīng)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小女娃娃耍賴似的仰著臉，一雙圓圓的眼睛如同小狗，瞳仁很大，幾乎不見眼白，濕漉漉泛著水光。xzf

    十三：我能說的真的都說啦，要不就把阿爹放了唄，我和阿爹還得趕著在廿一前離開京城呢。

    她又眨眨眼睛：不過現(xiàn)在可能不那么著急離開了吧但有備無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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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汀微微沉吟。

    這話的意思大約就是，廿一的危機暫且還未過去，但大概能平安度過嗎？

    她倒也沒打算一次性問個干凈，心知也不可能，從荷包中摸出兩角金子，叫了聲十三。

    金子輕巧地拋過去，可惜十三現(xiàn)在沒拿那面銅鑼，有點手忙腳亂地接在兩手里，一手抓著一個放在嘴邊一咬，頓時笑得眉眼花花，拖著孩子細長尖銳的聲音唱道：婦唱婦隨，琴瑟和鳴！

    容汀就笑了笑，又道：還有七個銅板，三個銅板一碗的云吞面，我和阿縈各一碗，剩一個銅板，你再回我一個問題。

    十三就唱：你啷個問題，且拋來聽聽。

    也不知換了哪兒的方言。

    容?。耗侵缓易吆?，尚可安好？

    十三瞇一瞇眼睛：得償所愿，可不安好？

    容汀將銅板遞給十三，招來護衛(wèi)，吩咐將十三和她阿爹一起找個空的宮殿關(guān)起來，特意吩咐了，關(guān)兩個房間，可以挨著，但不需見面。

    結(jié)果就是，十三被帶下去時拳打腳踢，可惜拳腳都太短，只能凄凄慘慘地大喊：言而無信，欺負仙兒了！

    容?。嚎蓜e叫喚了，本宮結(jié)了兩角金子加一個銅板的善緣，關(guān)兩天耗不干凈吧，至少關(guān)過廿一。

    她眨眼笑道：要是過兩天發(fā)現(xiàn)善緣不夠，再多加幾個銅板唄。反正本宮別的未必多，但錢一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