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陵捏著自己下頜，沉思許久：

    “那樣風(fēng)險太大了，倒是不如直接帶兵前去。那群韃靼族人不一定講信用?！?/br>
    各大副將爭執(zhí)不休，獨留卿齊眉盯著血染的長空默不作聲。

    討論越發(fā)激烈，卿齊眉打斷了眾人的言語：“好了。我?guī)е^靼族少主一個人去?！?/br>
    卿家軍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卿齊眉的意思。

    卿玉案也繞道到卿齊眉跟前：“哥哥，不能去?！?/br>
    “卿同知！”一名副將叫嚷著，欲阻攔，卻被卿齊眉袖制止。

    “卿同知這萬萬不可?。∏浼臆姴豢梢蝗諢o將，你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呢？我等愿隨同同知一起去！”

    “世子，”容陵揚鞭到卿齊眉身后，“還是由我去吧！”

    “我一個人足矣。”

    卿齊眉掃了眾人一眼，最終定格在卿玉案身上，一如既往地溫柔說道：

    “我不能賠上父親和眾將士的性命。作為統(tǒng)領(lǐng)，即便是必死的結(jié)局，也必須身先士卒。小樓，你現(xiàn)在還小，自然不懂得?！?/br>
    其實還有很多的話，卿齊眉囁嚅許久，還沒有說出口。

    沒人會想死的，但還是有人會為了更多人而去犧牲。他守護著北方十幾年，也會埋葬在這里，他無怨無悔。

    如果出于私心，他獨獨有愧于卿玉案。

    自幼到今年的每個生辰，他都許同樣的心愿，一為大景海晏河清，二為年年歲歲護佑卿玉案。

    只是如今，只有他親自前往危險之地，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

    “我——”

    他該如何去說自己是上一輩子的見聞。

    卿玉案一哽，只能眼睜睜看著卿齊眉策馬遠(yuǎn)去，載著韃靼族少主的囚車搖搖晃晃而過，而他還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

    從始至終，卿齊眉都從未回過頭。

    九月，荒漠的風(fēng)灼熱人的臉龐，桑納河翻涌的河水仿佛也是guntang的，分隔了兩岸的人。

    和往日不同的是，卿齊眉孤身一人站在河的對岸，手中的玄鐵鏈長長地拖著，將阿達孜木的手腕系起。

    而韃靼族的白發(fā)老者手握藤杖，目光灼灼地盯著卿齊眉，他正是韃靼族族長思于休，身后是浩浩湯湯的韃靼族部落的大軍。

    人群中唯獨不見汝南侯的身影。

    “家父身在何處?！鼻潺R眉問。

    “卿同知，由于我不能判斷你們是否有伏兵——”

    思于休將權(quán)杖猛的插入面前的磐石中，蒼老的面頰上閃爍著堅決：

    “請將我族親自少主送回，這是最基本的誠意。我們自然會將汝南侯送回。若有半點不同，我們即刻下手。”

    看管囚車的校尉上前一步，目光中盡是懇切：“大人不能啊，萬一這群人話里有詐怎么辦！”

    “大人，您不能冒險啊。”

    卿齊眉沉吟片刻，頷首道：“我答應(yīng)你?！?/br>
    他不是沒有顧慮。

    只是他如今只能這么做。

    說罷，卿齊眉將阿達孜木從囚車內(nèi)放出來，阿孜達木與卿齊眉邁向桑納河，邁向卿齊眉十幾年未曾跨越的岸外。

    阿達孜木站到思于休身后，一言未發(fā)。

    “我已經(jīng)依言將貴族少主送回，家父現(xiàn)在身在何處？”

    卿齊眉皺起劍眉，一雙眸子銳利地望向思于休，再次詢問了方才的問題。

    思于休毫不避讓地迎視，蒼勁的眉目之間透露著一種不可違逆的威嚴(yán)。

    “好，我也來兌現(xiàn)我們的承諾?！彼加谛堇湫σ宦?。

    他揮起手，一個木匣子丟到卿齊眉跟前，從木匣子中滾落出滾滾的物什，正是卿詠才的頭顱。

    原來汝南侯早已身首異處。

    “卿同知，這便是了?！彼加谛莸淖旖蔷従徆雌鹨荒ㄗI諷。

    卿齊眉拔劍出鞘，對準(zhǔn)思于休的咽喉，雙眼瞬時腥紅：

    “你這是什么意思??？”

    韃靼族族人見到卿齊眉拔劍，紛紛圍了上去，一邊警惕地盯著卿齊眉，另一方面則是怒吼出聲：

    “爾敢傷吾族人！”

    “我說過，兩方互換人質(zhì)。但我并沒有說人質(zhì)是死是活?！彼加谛莶痪o不慢地說著。

    “受死吧?！?/br>
    就在這時，阿孜達木低低的冷笑一聲，一柄短刃貫入卿齊眉的背脊，鮮血“呲”的溢出。

    卿齊眉錯愕地轉(zhuǎn)過頭，鉆心地銳痛從五臟六腑傳來：

    “你……”

    眼前的景象愈發(fā)模糊，卿齊眉的身體不受控地往下墜落，他聽到來自卿家軍的嘶吼，也聽到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兄長”。

    是卿玉案么。

    是他吧。

    ……

    “何等宵小膽敢傷我世子?！?/br>
    “沖啊，為侯爺報仇！”

    聽到這里，對岸的卿家伏兵全部舉刀相向，一個個蓄勢待發(fā)，隨時要沖殺進來。

    一場惡戰(zhàn)在所難免。

    容陵與其他老將沖鋒在前，一陣陣的廝殺響徹耳畔，卿玉案穿梭人群而過，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皮膚與刀刃摩擦產(chǎn)生的刺痛。

    近了。

    更近了。

    一雙手緊緊拉住卿齊眉，卿玉案攬住卿齊眉的肩膀，抱住裝有父親頭顱的木匣，將卿齊眉往岸內(nèi)的方向帶。

    容陵策馬轉(zhuǎn)頭，堅定地說道：

    “公子要護好世子。公子放心，我等去滅韃靼族思于歸和阿達孜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