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放棄抄汝南侯府，給我治個(gè)謀害朝廷命官的死罪，讓我當(dāng)著千萬人的面凌.遲，讓你親眼看著我死，怎么樣？”

    這是蕭霽月第一次感受到卿玉案的鼻息，是急促的，卻又虛浮的，像是什么時(shí)候就會(huì)消失一樣。

    “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沒有想到會(huì)——”

    蕭霽月急急地拉住卿玉案的衣袖，白綢卻從他的指尖溜走。

    蕭霽月一陣心疼，他想伸手為卿玉案撫平紊亂的呼吸，卻被卿玉案狠狠甩開。

    蕭霽月的瞳孔驟然縮小，整個(gè)人仿佛被凍結(jié)在那一刻。他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卿玉案坐上刑車。

    “蕭霽月，我會(huì)讓你不得好死。我會(huì)讓你跪在我的面前求我?！?/br>
    卿玉案頸部已經(jīng)套上了沉重木枷，但他依舊挺直腰板，風(fēng)沙中啞了聲音，手中沾滿蕭霽月的鮮血。

    他知道，面前等著他的是行刑與流放之路。

    ——亦是國(guó)師所言的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康莊大道。

    第38章

    “鈴、鈴鈴……”

    北風(fēng)卷流沙, 大漠中鸞鈴鏘鏘作響，羌笛聲幽怨，枯蓬隨風(fēng)而起。

    而如枯蓬漂泊的卿玉案, 正頭戴著木枷，手牽著黃騾馬、頂著風(fēng)踽踽而行。

    卿玉案顯得那樣渺小，好像只要他再走得再快些, 就會(huì)被風(fēng)沙囫圇吞入鳴沙山山腹, 他迎著風(fēng)不斷咳嗽起來。

    幾個(gè)衙役也自然經(jīng)受不住這般惡劣條件，他們將黃沙呸出后，煩躁地抱怨起來：

    “真是個(gè)苦差事，讓我們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送這癆病秧子。嘖嘖。沒找你半路就死了呢?！?/br>
    另一個(gè)也隨聲附和道：“是啊，眼瞅著八月十五，月俸該加不加的。愁死人了。我靠了，這茶里咋還有沙子?！?/br>
    “對(duì)付對(duì)付得了。在這里別想著京城的待遇了。”

    幾人坐在茶館, 你一句我一句的嘮嗑, 不知不覺便將話題放在了卿玉案身上，卿玉案低垂著眉眼，盯著面前同樣落灰的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差不多得了。到了這地方有水喝就行了，挑三揀四什么。”

    “你說這人也真是的, 好好待在侯府當(dāng)個(gè)世家公子不好嗎, 非得蹚這趟渾水?？粗@病秧子也不像能活到今年年底的樣子?！?/br>
    “長(zhǎng)得倒是有幾分姿色，要是個(gè)女子便好了, 真實(shí)可惜了，不過倒也沒事, 不如我們弟兄幾個(gè)……”

    那人一邊說著，眼睛不由得瞄向卿玉案的臉龐, 目光在他的身上饒有興趣地打轉(zhuǎn)。

    只是可惜的是卿玉案這傾城的臉，偏偏長(zhǎng)在男子的身上。

    “我說也是，反正現(xiàn)在沒有人知道。不如現(xiàn)在就……”

    幾個(gè)衙役笑瞇瞇走到卿玉案跟前，將木枷卸下，紛紛湊了過去。

    “餓不餓啊，都三天沒吃飯了吧。想不想吃這個(gè)??？”

    一塊饅頭在卿玉案面前晃了晃，旋即一只滿是繭子的手捏住卿玉案的下頜，將他的頭微仰起來：

    “你若是愿意，今晚好好伺候我的話，就給你吃個(gè)飽飯?！?/br>
    玉簪倏然落地。

    但卿玉案卻依舊盯著那人一言不發(fā)，青絲傾斜而下，遮擋住他蒼白無血色的臉頰。

    那衙役的臉頓時(shí)冷了下去：“怎么不說話，你是啞巴了嗎？！”

    卿玉案暗暗地笑出了聲。

    那衙役被他笑的渾身不適，他硬生生掰著卿玉案的下頜，試圖讓他和自己對(duì)視：

    “你笑什么？”

    “你覺得呢?！鼻溆癜咐淅湔f道。

    下一刻，一把短刀沒入那人的腹部，鮮血濺了卿玉案一身，他無情地將短刀抽離，那人脫力地倒在地上。

    “你、你……”

    他抬起頭，眼神空洞無神，仿佛已經(jīng)喪失靈魂般的，他的嘴唇微張，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鮮血一滴滴地從卿玉案的手腕滑落，落在他所赤.裸的腳面上。幾綹青絲擋在他的額前，卻不顯得凌亂。

    “現(xiàn)在我還好看嗎？”

    卿玉案微微瞇起雙眸，他撿拾起地上的玉簪，步步逼近起地上虛弱不堪的人。

    “你……你……”

    “我的這張臉好看便多看幾眼，免得上黃泉路看不到了。”

    卿玉案握起玉簪，狠狠貫入那人的胸口，紅白紛然四濺，那人徹底沒了聲息卿玉案還不解氣，等到看不出個(gè)人形，他才徹底停止了動(dòng)作。

    “哈哈哈哈哈?！鼻溆癜父尚Τ雎?。

    他將頭深深埋了下去，眾人只能看見他托著自己的臉，以及因?yàn)榭裥Σ恢苟粩嗦杽?dòng)著的肩膀。

    是啊。

    他差點(diǎn)就忘了，自己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上一輩子就是自己的懦弱，讓自己遭遇了多少不公，這一輩子他憑什么不能讓欺辱自己的人還回來？

    為什么不能？！

    眾人震驚地盯著卿玉案的動(dòng)作，一時(shí)間都沒有緩過神來。

    “剛才還有說要我長(zhǎng)得有姿色的？”

    卿玉案冷淡的掃視了眾人一圈，那些衙役被他冰冷的氣勢(shì)嚇得退避三舍。

    衙役指著卿玉案說道：“你這是你刺殺欽差！”

    “你都說過我活不到明年，我為什么要怕殺了你們？不是喜歡這張臉嗎，那我就成全你們?！?/br>
    卿玉案揚(yáng)起唇角，話語壓抑得令人震悚。

    “好痛……怎么這么痛！”

    那些衙役捏住自己的喉嚨，像是經(jīng)歷了極大的痛楚，一股黑血從嘴邊溢出，眼白往上翻起，不出一盞茶的時(shí)間便全部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