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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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碩得意地笑了下。 大單于若有所思,道,“倒是有一個公主,傳令下去,給我看緊了,一旦開戰(zhàn),我倒是要看看,這皇帝還管不管他的妹子。” *** *** *** 熙攘的市集上,只見七八個身穿皮甲的北狄士兵像拖死狗一樣拖著一個面額青腫的漢子走過。 那漢子身材魁梧,似乎在被抓前還奮力搏斗過,以至于臉上身上都是血污,滿是塵土草屑的皮襖好幾處有破損,傷口處被血浸透,已是一片深褐色。他被拖過市集,雙腿在地上留下兩行清晰的血印子。不知道腿有沒有斷。 在經(jīng)過蕭暥面前時,那漢子抬起淤紫的眼皮忽然看了他一眼。凝著血跡的濃眉緊皺,無力地搖了搖頭。 蕭暥面色蒼寒,袖袍下暗自握緊的手骨節(jié)凸起。 是程牧。 緊接著又是一隊身著精甲的北狄士兵在他面前開過,沉重的皮靴踩在荒草上,踏得塵土騰起。 蕭暥注意到,他們的甲胄不是通常北狄人穿的薄薄皮甲,而是罩住全身的金鱗甲,這種甲胄制作更為精良,士兵配有頭盔,臉和脖頸還有細密的護鏈,雙手也都有護甲,渾身只露出一雙眼睛和第二個指關節(jié)。 魏瑄道:“這是西域的金鱗鎖子甲,在北狄王庭能配備這種鎧甲的只有王庭的親署驍狼衛(wèi)?!?/br> 蕭暥心中驟緊,狼火節(jié)第一天,驍狼衛(wèi)忽然出現(xiàn)在市集上,是王庭有什么變故嗎? 還有程牧他們,這是曝露了? 那么他手下的那些人呢?都被抓了? 就在這時,只見那些驍狼衛(wèi)來到了草場中央的一個木頭搭建的平臺上,把程牧等幾個人捆綁在木樁上。 接著,一個百夫長模樣的漢子一腳踏上去道,“大單于有令,中原人劫掠襲擾我部,捉拿一切有中原面貌的人!” 捉拿所有中原人?蕭暥頓時一詫。 所以這是單于對他劫掠幾大北狄部落的報復? 他劫掠了北狄人,呼邪單于就把這筆帳算在草原上的所有中原人頭上! 這么說來,程牧不是因為曝露了而被抓,而是因為他的相貌無差別被抓。 而程牧當時一定奮力抵抗,所以才被特殊招呼。 蕭暥是萬萬沒想到,這居然都是因為他打劫了那些個北狄部落,招來的事兒! 真是有得必有失,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他現(xiàn)在最擔心的是,單于會不會因此遷怒于嘉寧罷? 想到這里,蕭暥心中焦慮,胸口隱隱的悸痛又開始襲來,他強定了下神,深吸了口氣草原上薄冷的空氣,只覺得霜寒沁入心肺,更是凍得發(fā)疼。 他冷靜地想,這會兒程牧等人是指望不上了,不僅指望不上,這些因此被抓的中原人還需要他去救。 他必須想別的辦法潛入王庭,嘉寧的處境讓他心有如焚,得立即采取措施救她出來,片刻都不能等了。 他這一念還沒來得及轉(zhuǎn)過,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摩擦的碎響,轉(zhuǎn)眼就見對面的伏虎等幾個人已經(jīng)被一隊北狄士兵包圍了。 果然是無差別捉拿所有中原人。 伏虎目睜欲裂就要拔刀,隔著人群,蕭暥立即沖他搖了搖頭,示意不必抵抗,不要再造成無意義的傷亡。 既然一招失利,他就得認。 然后徐徐圖之。 唯一僥幸的是,蕭暥這雙藍瞳可以冒充西域人,而魏瑄本身就有一半的蒼冥族血統(tǒng),和中原人還是有可見的差異。 他們兩人應該能混過去。 但是他們來草原的第一天,手底下的人全軍覆沒,嘉寧又身處險境,這個開頭很不妙。 關鍵時候,連給魏西陵傳個訊息恐怕都只能用玄門的冷焰了。 但是冷焰火不能傳復雜的信息。當真有點棘手。 *** *** *** 斜陽照著弋陽山口 魏西陵策馬屹立于坡,凝目北望,手中執(zhí)著蕭暥制作的望遠鏡。 云越心中焦急,道:“將軍,一天都沒消息了,我們派人去看看罷?” 魏西陵道:“沉住氣?!?/br> 魏西陵知道蕭暥的行事風格,他做事必然有自己的考慮,他們此刻貿(mào)然行動反而會讓他措手不及,說不定還會讓他陷于險境。 但是王庭附近到處都有北狄人的游騎探馬,所以他們不能靠太近,只能用望遠鏡來觀察前方情況。 鏡中出現(xiàn)的那些個熙熙攘攘的微小人影里,也不知道哪個是他。 魏西陵迎著朔風,劍眉隱隱蹙起。朔風蕩起他身后的披風獵獵作響。 *** *** *** 大梁城上空陰霾遍布,云層很厚,斷斷續(xù)續(xù)的冷雨使得道路上行人稀少。 謝映之很早就起身了,今天是文昭閣仕子選拔。按照慣例桓帝也應該親自前去,以示對此次征辟的重視。 桓帝本來是要來去的,但是因為下雨,就說關節(jié)濕寒,臨時不去了。 謝映之也不意外,這位陛下的脾氣他早就摸透了,遂順勢開了些冬季滋補的藥材,讓徐翁去拿藥后,送給陛下。 以往桓帝時不時賜蕭暥些讓人一言難盡的物品,原主從來不回贈,一來天子所賜,臣子不需要回贈,二來原主除了手中劍,幾乎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贈人。當然,原主也沒把皇帝當回事過。 但謝映之不是這風格,他對于桓帝各種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應付自如,所以這段日子,桓帝出奇地安靜。給了他足夠的時間來處理新政事宜。 徐翁為他打著傘送他出門,看著那越來越大的雨連成了雨幕,皺著眉頭道,“主公,蘇蘇已經(jīng)失蹤二十多天了?!?/br> 自從謝映之住進將軍府,蘇蘇就跑了。謝映之也是隨意得很,這小貓崽子見到他就像見到照妖鏡一樣。 徐翁道:“主公,你看這雨下得,它在外面沒著沒落的,你不派人去找找嗎?” 謝映之看著連天的雨幕,淡淡道,“蘇蘇是該到了罷。” 第204章 綁匪 “你!過來!”一名驍狼衛(wèi)一把揪住伏虎的衣襟,摁在地上,一只穿著皮靴的腳踩在他后腦。 伏虎這山匪頭子除了被蕭暥捉到的那一回,其他哪里受過這窩囊氣。 他一抬手就要掰住對方的腳腕一摔??墒且话驯涞匿摰都茉谒蟛鳖i。 刺骨的寒意激得他脖子一顫,就聽那驍狼衛(wèi)道,“這個壯實!” 接著他的雙手就被反絞起來捆了個結(jié)實提起來,屁股上跟著狠狠挨了一腳,“滾!” 伏虎被押出集市,還拼命地回轉(zhuǎn)過滿是泥灰草屑的臉,沖蕭暥用口型道,“大頭領,十八年后再見了,一定替老子報仇!” 蕭暥內(nèi)心罵了句,去泥煤的十八年后又是條好漢,還沒死呢能不能吉利點。 蕭暥此番帶來的銳士全因為長相被抓,其中伏虎等幾個一看就很強壯的,被用繩子拴起來,驅(qū)趕著向市集外走去。其他人則被趕到另一邊,像牲口一樣圈了起來。四周站著看守的士兵。 伏虎昂然大步,一副要英勇就義的氣派。 魏瑄在他耳邊靜靜道:“再過幾天就是蛇日,大單于就要月神廟里舉行祭祀,并且封維丹為少狼主。伏虎他們應該是被抓去修月神廟了,至于其他被圈起來的人,就會被賣作奴隸?!?/br> “蛇日在月神廟祭祀?”蕭暥蹙眉 魏瑄解釋道:“北狄人將一年十二個月用不同的動物來命名,狼日,狗日,蛇日都是北狄人的吉日,過幾天正好就是蛇日,北狄人崇拜太陽、月亮和星辰,單于自稱天地所生,日月所置,所以他們每年狼火節(jié)都會在月神廟祭祀?!?/br> 蕭暥想起阿迦羅說的月亮和星辰,臉有點抽搐,轉(zhuǎn)而問,“祭祀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參加?” 魏瑄道:“不是,僅限于北狄的貴族,以及左右賢王,大都尉大當戶等。” 蕭暥心道,那就沒用了,想在祭祀的時候帶走嘉寧是沒機會了的。他還是得要潛入王庭。 但是現(xiàn)在失去了程牧的信息,即使他成功潛入了北狄王庭,他也不知道嘉寧是在哪處大帳。 這就像是打仗,不能一擊而中,速戰(zhàn)速決。 進入敵營后還得花功夫?qū)ふ夷繕?,其中的風險就大大增加。 他正尋思之際,那些驍狼衛(wèi)散了開來,氛圍七八人一組地挨個兒攤販搜尋抓捕??吹街性婵?,甚至類似的長相都抓起來。于是連那些看上去是胡人和中原人混血的人也被抓了起來。 這片刻工夫就抓了上百人,收繳的貨物裝了好幾車。 這狼火節(jié)是一年一度交易財貨的盛會,所以草原各部落的蠻人,包括若羌、西夷、還有遠道而來的西域胡人、甚至一些出塞經(jīng)商的中原人也會冒險來此交換財貨。 今年一開市就抓人,眾人猝不及防,一時間市集上人聲喧嘩、惶恐避退,呼號慘叫聲響成一片。 魏瑄靜靜道:“北狄單于是想彌補損失。以往狼火節(jié)后的月神廟祭祀,各部落首領都要向單于敬獻貢物,今年一下子少了六個部落?!?/br> 蕭暥明白了,這是他干的。 前陣子他先取拓尓圖部,后奇襲赤火黑翼兩部,順別劫了馳狼祭,收了三個部落。賺的盆滿缽滿。 而這些部落雖然平時分散在草原各處,但每年都會在月神祭祀時給大單于豐厚的奉享,今年上供全都沒了,所以這狼火節(jié)的市集,就成了北狄人薅羊毛割韭菜,這是在彌補損失。 只要長得有一點點像中原人的輪廓,貨物全部收繳。人都統(tǒng)統(tǒng)圈起來等待查問。 當然查問是假,這些人最后都會成奴隸,賣到漠北去。 市集上到處是驚慌嚎哭聲,驍狼衛(wèi)們到處亂翻,抓人,搜刮財物,弄得貨攤傾倒,滿地狼藉。 一只圓滾滾的東西滾到了蕭暥腳邊。 陶塤? 蕭暥心中忽然一個念頭閃過。 就在他彎腰去撿的時候,眼底出現(xiàn)了一雙沾滿塵土的皮靴。腳很闊,身形也相應必然魁梧。 蕭暥心一沉,面不改色地撿起了那只陶塤。 五六名驍狼衛(wèi)已經(jīng)圍住了他們。 為首的一個大漢大概是個十夫長,鎖子甲下厚實的肌rou虬起,幾乎要把鎧甲撐破。 魏瑄和顏悅色上前道,“這位將軍,我們是西域夜池國來的商販,不是中原人。” 為首的那個驍狼衛(wèi)根本沒有理睬他,餓狼一樣的目光死死盯著蕭暥的臉容,粗聲粗氣道,“帶走?!?/br> 蕭暥一詫,他現(xiàn)在這幅裝扮難道還混不過去?還是……他們哪里管他是不是中原人,單純要抓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