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楊司空告到桓帝那里了？

    前幾天，他將楊拓收受銀錢，更改仕子排名一事，暗中寫了個簡箋條陳偷偷傳遞給了蕭暥，結(jié)果還是被察覺了嗎？

    他的心沉到谷底，看來今天要被關(guān)進禁室了。

    曾賢展開圣旨，念道，“陛下有旨，晉王接旨?！?/br>
    魏瑄趕緊下跪領(lǐng)旨。

    “此次征辟，朕決議親自遴選仕子，但朕日理萬機，國事繁忙，酌讓晉王代朕辦事。因晉王未加冠，遂任少使職，賜銅印黑綬?！?/br>
    魏瑄從滿室的粉塵中驀然抬頭，頓時整個人都懵了。

    這是要讓他任事了??？

    等他不可置信地接過了圣旨和印綬，就聽到曾賢俯身道，“晉王，蕭將軍請殿下去府上議事?！?/br>
    魏瑄心中一震，立即明白過來，這根本不是桓帝的意思，是蕭暥的安排！

    他這是要為蕭暥辦事了？

    魏瑄整個人如墜云霧，只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

    曾賢看著這孩子默默嘆了口氣，這些年終于熬出頭了。

    他寬聲道，“殿下以后終于可以出宮任事了。”

    第157章 盆景 番外

    蕭暥覺得和晉王殿下一起任事的最大好處就是吃得好。

    在襄州那陣子，他臥病在床，饞壞了也沒人給他做點吃的，想開個小灶更是做夢。

    他每天巴巴地把目光從謝玄首移到魏將軍，從來沒有得到過回應(yīng)。

    今天中午的菜是鴿子煲，魏瑄給他燉了兩只野鴿子補補身子，還放了枸杞和紅棗，那個味道叫做鮮！

    某人連湯都喝干凈了，舔了舔嘴角，表示這工作餐滿分！

    “明天吃鱸魚吧？”最近饞這個。

    他已經(jīng)開始點菜了。

    魏瑄乖巧地點點頭。然后勤快地把碗洗了。

    蕭暥：殿下……等……等等……

    這事兒交給家仆就行了。他這么勤快做什么。

    某狐貍終于老臉有點掛不住了，雖然魏瑄叫了他一聲叔罷，他不能老這么占人便宜。趁著魏瑄洗碗的工夫，他轉(zhuǎn)身拿出了一罐小松子。

    這東西襄州產(chǎn)量多，大梁就要靠外州進，就這幾罐還是魏西陵捎給他的。

    尚元城的江南商會新開了專售零嘴的鋪子，每次進了貨，都會給他送幾罐嘗新。他來者不拒，嗑得不亦樂乎。

    “吃嗎？”他偏頭看向魏瑄

    “嗯”魏瑄點頭接過來。

    兩人一邊嗑零嘴，一邊討論工作。

    蕭暥覺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一是按照楊拓的名冊，把每個郡縣的考生都登記好，安排考場，二來就是考試科目。

    蕭暥打算按照朝廷的職能排，分為農(nóng)桑，工程，籌算，政務(wù)，軍事，律法，加起來也有六科的考試。

    這樣分類考試，既可以看出哪個人擅長哪一塊，以及哪個人綜合能力比較強。

    過了片刻，蕭暥忽然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

    ……怎么覺得自己好像在吃獨食？

    只見魏瑄面前的松子殼倒是堆成一座小山。

    “殿下怎么不吃？”

    不好吃？

    但不好吃他剝什么？

    難道這孩子有多動癥？某人又開始不厚道地想。

    “我喜歡數(shù)著玩兒。”魏瑄道，然后把滿滿的一碗晶瑩飽滿的松子仁推到他面前。

    吃雙份的嗷！

    魏瑄明天就要去文昌署赴任了。這是他第一次任事，他有點緊張。

    雖然一番談話下來，要做什么事務(wù)他已經(jīng)了然于胸，但他清楚以楊拓的為人，一定會處處給他使絆子。

    他不怕出糗，他只怕自己事情做得不夠好，辜負了那人給他的機會。

    于是魏瑄小心翼翼地開始向蕭暥討教任事時需要注意什么。

    某狐貍心滿意足地吃著雙份的松子仁，一邊道，“擒賊擒王，打蛇打七寸?！?/br>
    魏瑄問，“將軍是說，做事抓住關(guān)節(jié)點，就能勢如破竹？”

    蕭暥點頭，這孩子聰明，一點就透。

    “若能出其不意，那就更好。”

    “出其不意，比如將軍囚了北宮??？”

    “唔……這個嘛……”蕭暥咳了聲，“我這是為了保護他?！?/br>
    這孩子太會舉一反三，有點麻煩……

    蕭暥的做法，一半是軍人思維，一半是山匪作風(fēng)。反正他的宗旨就是，管用就好，不用介意cao作有多sao。

    魏瑄聽得很仔細。就差記小筆記了。

    蕭暥心里倒是有點發(fā)虛了，這武帝可是記憶里超群的啊，他今天都教了這孩子些什么歪門邪道，有這樣當(dāng)叔的嗎，打住打住……

    *** *** ***

    朱璧居。

    王戎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一進門就道，“聽說蕭暥昨天把囚車都開到你府門口了。是不是我們要對北宮潯動手這事情被他知道了？”

    容緒正專注地修剪一尊盆景。

    王戎幾步上前，“哎，你還有心思搞這個！”

    他這一靠近才發(fā)現(xiàn)這盆景頗為精致，山水平原錯落有致。山間平原丘陵間還散落了一些貝殼雕刻的小物件。

    這一看王戎也覺得有點意思。

    山峰上蹲著一只熊，半山腰有一只小狐貍抬著腦袋，似乎是盯著山頂?shù)奈恢茫x開它不遠處，山陰背后有兩頭狼。

    “為什么是兩頭？”王戎問。

    “曹滿和阿迦羅。草原狼。”

    湖中有蛟，山中有虎，這意思不猜也知道。

    王戎皺眉，又指著山洞里，“這頭驢是誰？”

    “陛下。”容緒道。

    王戎頗為無語。

    “你說陛下是驢，真龍又是誰？”

    容緒悠悠道，“或還未現(xiàn)身，或化蛟為龍?！?/br>
    “你這人，心思太邪?！蓖跞值溃奥犝f今天上午，陛下頒布圣旨，讓晉王代替楊拓的位置，并且把今年的察舉征辟稍作了改動。陛下是要啟用晉王？”

    “不是陛下，是我跟陛下建議的?！比菥w道。

    “你？”

    “小狐貍氣勢洶洶來我府上，我能怎么辦？”容緒一攤手，無奈道。

    王戎尋思道，“別賣關(guān)子。蕭暥為什么要突然改察舉制為什么……科考？”

    “我之前跟兄長說過，要給蕭暥一條大魚，盯著大魚他就沒心思管我們這些小魚了。從馬球賽賭球，到華毓樓的醉生夢死揮金如土，蕭暥應(yīng)該也明白國庫的錢去哪里了？雍州的錢又去哪里了？”

    王戎臉色一沉，“你要挑起楊氏呂氏等豪門大族和蕭暥的矛盾？”

    容緒道，“蕭暥要對付他們，就要和我們保持友善，對我們王氏就是機會，我又何樂而不為呢?！?/br>
    王戎眉頭緊斂。

    容緒邊說邊修剪著枝葉，忽然道，“兄長，你剛才只問了別人，卻沒問我王氏在這方景中處于何處呢？”

    “何處？”王戎仔細看了看，實在沒有發(fā)現(xiàn)。

    容緒慢條斯理道：“我們是樹木草野，漫山遍野都是我們的商號。”

    “熊虎也好，狼狐也罷，無論他們怎么斗，對我們都是有利的，我還是那句話，我王氏不出這個頭，我們要維持各方的勢力均衡，每一方就都得巴結(jié)我們?！?/br>
    還有蕭暥這只小狐貍最近越來越兇了，得讓他碰點兒刺頭。

    *** *** ***

    文昌署

    “恭喜殿下任職?！睏钔匦Φ媚樕嫌凸怙?，訕訕道，“不過，這做實務(wù)可不比刻石碑清閑，有諸多人事關(guān)系龐雜，殿下可別大意了?！?/br>
    魏瑄彬彬有禮，“多謝楊侍郎提醒，還請將此次察舉征辟的名單給我一閱?！?/br>
    楊拓聞言，很爽快地從案卷柜中拿出一沓名冊，道，“此次征辟，一共十六郡士子兩百七十三人，這是名冊。”

    魏瑄沒料到他那么利索就將名冊交了出來，心中微微一詫，接過來翻了翻，隨即就明白楊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了。

    魏瑄不動聲色道，“楊侍郎，少了五頁。”

    “哦，是這樣?！睏钔厮坪趸腥幌肫饋硭频?，皮笑rou不笑道，“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那天我不留神在宮門前跌倒，這單冊撒了，被風(fēng)刮跑了幾頁?！?/br>
    魏瑄記得當(dāng)時他一張不差地都撿起來，整理好后塞到了楊拓懷里。

    但他也不爭辯，淡淡道，“那么遺失的幾張，就要重新登記士子名單，楊侍郎認為需要多少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