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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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青? 蕭暥似沒有看到他,他凝視著鏡子一般的湖面。 五色池的湖水中映出一座陰沉的樓宇,天空灰蒙蒙地下著雪,遠(yuǎn)處可以看到望樓,應(yīng)該是大梁。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落到那座灰暗陰森的高樓上,樓外院中有一棵白梅,花開得正好。 魏瑄從來沒有見過大梁有種地方,正尋思著。 蕭暥袖子輕輕一拂,水波浮動,瞬息間什么都看不到了。 “這是哪里?”魏瑄問,他此時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蒼青還是蕭暥,于是省去了稱呼。 “我的歸宿。”那人悠悠嘆道。 魏瑄這才注意到,他雖穿著絲袍,卻沒有穿鞋,水波拍打著他清修白皙的腳踝。 魏瑄不由就想起那次為蕭暥祛寒毒,被云越抓個正著。臉上微燙趕緊挪開目光,覺得不該看,有點(diǎn)失禮。 就在他偏開頭去的時候,蕭暥卻好奇地看了看他,然后忽然靠了過來。完全像剛才在窄巷里那樣,抬手撐在他身后的石柱上。 那這一動,絲袍順著他的肩膀偏落下來,漏出脖頸肩頭的繡紋。 魏瑄忽然想起,蕭暥身上的繡紋不是已經(jīng)褪下去了么? 等等,這個人很像蕭暥,但不是。 他的眼眸太過嫵媚,綺麗中藏著一道冰冷的殺機(jī)。 這種感覺忽然有點(diǎn)熟悉。 更像是,當(dāng)夜擷芳閣里,那個躺在楠木棺槨中的花妖! 幻覺? 他猛然驚覺,“你不是蕭將軍?!?/br> 眼前的人微微一詫,然后似乎知道瞞不住了,反倒淡淡一笑,冷道, “你看出來了?!?/br> 緊接著,他身上的繡紋忽然變得猙獰起來,漸漸撕開鮮血淋漓的口子,化作一道道的刀傷。 魏瑄就那么眼睜睜看著,那美麗的容顏頃刻間在他面前被千刀萬剮般化為了齏粉。 他臉色慘變,心神巨震,忽然眉心一陣針扎般的灼熱刺入識海,整個靈犀宮頓時轟然塌陷,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 *** “你是說,惑心丹?”衛(wèi)宛看著深夜忽然來訪的謝映之。 “此物名為留仙散,配方和惑心丹相似,雖提煉不純,已經(jīng)能讓普通人服用后產(chǎn)生幻覺,飄飄欲仙,醉生夢死,乃至致癮成癖?!?/br> 衛(wèi)宛眉頭隆起,眉峰如刀,讓他的臉英俊中顯得嚴(yán)厲,他道,“映之你是懷疑現(xiàn)今有人在試圖制作玄門禁藥惑心丹,而且已經(jīng)很接近了?” 謝映之點(diǎn)頭,“玄門所有現(xiàn)存的丹藥配方都在我謝氏晉陽的舊宅里,守衛(wèi)嚴(yán)密,不會有失。然……” 衛(wèi)宛眸色一凜,“若制作這惑心丹的就是玄門之人。” 謝映之點(diǎn)頭,“這惑心丹制作過程甚為繁復(fù),能做到這個程度,就算門內(nèi)藥修的弟子都難以達(dá)到。此人沒有藥典,卻能研制惑心丹,其玄術(shù)的造詣不可小視?!?/br> 而且他不知道魏瑄吸入了多少這留仙散。 雖然這留仙散純度不高,但是若吸入量大,也足以影響心智。 謝映之眉間一縷不易察覺的憂色,卻逃不過衛(wèi)宛的眼睛, “映之,你還有什么事沒有說?” “哦,這惑心丹的來源和華毓樓必須查一查?!敝x映之淡然道,“至于玄門內(nèi)是否有人試圖調(diào)配惑心丹,我想拜托師兄,也替我查一查?!?/br> 他一邊道,仍不打算將魏瑄之事告訴衛(wèi)宛。以衛(wèi)宛的性格,若知道魏瑄修行秘術(shù),絕不會姑息縱容。 他記得魏瑄說過,心如磐石,不動不搖。 哪怕是修行高深的秘術(shù),也不能動搖他的本心。 他想看看魏瑄的決心和意志究竟有多堅(jiān)韌。 無論是什么,也無法撼動他的心智么? *** 魏瑄猛然驚醒過來,一身冷汗,藥力頓時全散了。 接著,他就看到了蕭暥。微弱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如雕似琢的容顏。 但再好看的容貌,經(jīng)歷過剛才驚悚地一幕,魏瑄也不敢再看。 他心驚膽戰(zhàn),趕緊就要去解蕭暥的袖子查看。 但是因?yàn)槭挄兜囊律烙惺?,他手忙腳亂地解不開。越解不開,心中的恐懼就加倍放大,他思緒紊亂,手下的動作也用勁了起來,毫無收斂。 接著,黑暗中只聽嗤拉一下,衣襟被撕開了,某人又穿了一次漏肩裝。 蕭暥:……沒想到魏瑄力氣很大。 幽暗的火光映著瑩白勻潤的胸膛,光潔的肌膚上,沒有一道刀傷。 “沒有,沒有了?”魏瑄睜大著眼睛,頭腦頓時清醒了一些。 然后才發(fā)現(xiàn)蕭暥現(xiàn)在的樣子有點(diǎn)狼狽,以及自己的手里還揪著他垂落的衣襟。 有點(diǎn)尷尬啊…… 魏瑄趕緊心虛地縮回做了壞事的爪子,咳了聲道,“將軍,我就是看看你的繡紋,嗯,好了沒有?” 看他問得全無誠意,蕭暥有點(diǎn)不知該說什么得扯上衣衫。 算了,剛才他也壁咚了武帝吧?所以這是扯平了?這孩子連算賬都不等到秋后?。?/br> 至于那個繡紋么,他剛想說,那東西謝先生給他漂白掉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又聽到粼粼車聲傳來。 火光照亮處,幾個人推著竹板車從他們面前走過。 對方在明,他們在暗,看的很清楚。 車上躺著三個人。像破麻袋一樣堆疊著,好像都還昏睡著,車經(jīng)過的時候,蕭暥嗅了嗅,一股酒氣,看起來這是一車醉鬼。 今晚是沐蘭會,大梁并不禁酒,他剛才和魏瑄在河灘上看焰火,就看到有好些人在樹下鋪起席子,喝酒賞燈。如果不是因?yàn)槲含u沒有加冠,北宮潯肯定要拉他去酒肆喝酒。 所以這伙奴隸販子是趁著過節(jié),專門挑喝醉酒的人下手? 大雍朝并沒有明確禁止販賣奴隸,很多破產(chǎn)欠債的人就會淪為奴仆。 但這伙人顯然是劫持普通百姓販賣為奴,這是大雍律明令禁止的。 蕭暥蹙眉,敢在沐蘭會的大梁城動手,膽兒挺肥,難道后面有靠山不成? 當(dāng)下一部車經(jīng)過的時候,蕭暥壓低聲音,“殿下,他們這一車運(yùn)過,還得再隔一會兒才會有人進(jìn)來,你沿著這條路往外,片刻后就能出去,出去后,云越應(yīng)該也到了?!?/br> “那將軍你?” “我進(jìn)去看看?!彼挂纯催@下面有什么牛鬼蛇神。 “我跟你一起去?!蔽含u道,“有個接應(yīng)?!?/br> “不行?!?/br> “我不認(rèn)路?!?/br> 蕭暥:…… 魏瑄表明了,要么跟他下去,要么一起出去。 蕭暥沒轍了。 往前走,道路越來越傾斜。 “我們這是在千家坊的地下?”魏瑄低聲問, “張緝那群土耗子挖的地洞?!?/br> 張緝他們住在這里時,在地下挖了地道。 張緝燒了千家坊上面的棚屋,但是地下基本沒有受到損失,而這里附近的住戶也因?yàn)槟菆龃蠡鸢嶙吡?。成了一片廢墟,所以大梁城的牛鬼蛇神就發(fā)掘了這個寶地,來做窩了吧。 蕭暥越往里走就越覺得這個地下隧道不一般,分叉眾多,錯綜復(fù)雜。若不是跟著前面粼粼的車輪聲,很容易迷失。 他注意到沿途路過好幾個坑洞前都橫著柵欄,后面就像圈養(yǎng)豬羊一樣,挨挨擠擠塞著三到五個人不等,最大的那個洞xue,塞了十來個人。 這些人都用鐵鏈條竄在了一起,根本逃不了。 不知道小乙在不在里面。 走了大約一炷香不到的工夫,忽然眼前豁然開朗。 蕭暥一句臥槽差點(diǎn)脫口而出,這是一個地下城嗎? 那是一個較為開闊的地下大廳,里面日常用度的桌椅幾案一應(yīng)俱全,墻邊的兵器架上掛著各種兵刃,還有一張羊皮地圖。 大廳中央有一張獸皮椅,上面懸掛著一面旗幟,旗幟上繡著粗陋的一個月亮,一個太陽。 所以……這是日月神教? 就在這時,他聽到大廳的一頭傳來了說話聲。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道,“還差五個人,湊足了數(shù),明天就能交貨?!?/br> 另一個聲音道,“可都是精壯的男子?對家說了,要干活,得有力氣。做生意要實(shí)誠,可莫要用一些沒力氣的小白臉來欺我?!?/br> 這個聲音都有點(diǎn)尖,想是用假嗓子在說話。 那中年男人道,“不敢不敢,東方教主慧眼如炬,我等怎么敢欺瞞?!?/br> 蕭暥差點(diǎn)一口氣沒噎住,不帶這樣吧? 東方教主?你們認(rèn)真的? 魏瑄見他神色奇怪,悄悄探首看去。 只見那人臉上帶著一張笑臉面具,雪白的臉上兩坨滾圓的紅暈,張著血盆大口,三分可笑,七分陰森。 這都地下了,還要帶面具? 只聽東方教主道,“這回的客人來頭大,是北方來的貴人,財(cái)大氣粗,只要貨好,價(jià)格好商量,這一批送去,下一批要八百人,你們得抓緊?!?/br> “八百人,這么多!上一回就是五百人,幾回下來,大梁附近的壯丁都要絕跡了。要不我們跑遠(yuǎn)點(diǎn),去其他郡縣抓人?”那中年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