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退一步便是。

    他與那些軍營里的小伙子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干脆破罐破摔，“那，那你待在我旁邊休息就是了。”下一刻，她莫名又覺得有股說不上來的奇怪錯覺，補(bǔ)救兩句。

    “但是，丑話說在前，我們得立個規(guī)矩才行?！?/br>
    第9章 特殊

    “什么規(guī)矩都好?！彼昧吮阋?，便開始賣起乖來，“只要能待在您身邊就行。”

    紀(jì)黎：“你不用擔(dān)心，真的?！?/br>
    “你永遠(yuǎn)都可以待在將軍府，我可以做保證?！彼鲆暤裟枪善婀值母杏X，把話挑明：“感覺你其實(shí)...挺缺乏安全感的?！?/br>
    “希望，你能在這里找到。”察覺到身側(cè)人的視線追隨，她有幾分不自然。

    “還有，你平時不必每次都如此的?！?/br>
    半大的少年該是肆意張揚(yáng)的，他不希望席澈是這般。

    謹(jǐn)小慎微，舉步維艱。

    跟在榮華寺沒什么兩樣。

    驀地，心底莫名地對他有幾分抱歉。

    畢竟...她說這話的目的不純。

    希望必要時候，對方也能拉她一把，拉紀(jì)家一把。

    她亦相信，席澈一定能在未來的某個時候幫她這個忙。

    大約是她話里的特殊意味太濃，席澈眸光微閃，“那，那我能叫你jiejie嗎？”

    “什么？”她一懵。

    “就，就...就是平時私底下，我倆相處的時候?！彼纳裆俣饶淦饋?，像是為自己這種有忌于禮法的不合理請求辯解著什么，“我幼時是有一個jiejie的，只是...”

    他想起了北狄皇宮里，阿姐為了保護(hù)他和母后，奮力奔走的模樣。

    如若不是阿姐驟然失了消息，母后絕不會那么快就心竭而亡。

    他道：“她失蹤了。”

    紀(jì)黎望向他，“這些年，四處的戰(zhàn)亂停息了許久了?！?/br>
    “陛下治國有方，待你成長些，定能找到她的下落的。”

    她知道對方怕的是什么，開口勸導(dǎo)，“好端端的人，不可能說沒有就沒有的?！?/br>
    “你阿姐小小年紀(jì)就能護(hù)住你們母子，可見她定是不同于尋常閨閣女子，是個有勇有謀之人?！?/br>
    “你也要相信她，相信自己?！?/br>
    他斂去神色，“嗯”了聲，又抬起眼瞧她，“那我能叫嗎？”

    紀(jì)黎假裝不懂，打算揭過，“什么能不能的...”

    “叫你jiejie，可以嗎？”他活學(xué)活用，“這是我們兩個人的規(guī)矩?！?/br>
    紀(jì)黎：“你...”又犯什么病？

    愧疚心作祟，她沒立刻拒絕，邊瞟了眼對面人的神情。

    罷了罷了，也不差這一回。

    她到底還是應(yīng)下了。

    抬眸間，倏地撞進(jìn)少年泛著柔和光亮的眼眸里。

    無言的、濃縮了的幾瞬在兩人之間緩慢流淌。

    紀(jì)黎站起身，干脆離那人遠(yuǎn)了點(diǎn)。

    她覺得這會兒，兩人的磁場有幾分不太搭調(diào)。

    開口便是趕人走，“你歇也歇夠了，就趕快回去吧，一會兒晚些時候云爾會去找你的?！?/br>
    知道是要兌現(xiàn)諾言給他安排活干，席澈笑了聲。

    瞥見對面人故作鎮(zhèn)定的模樣，道：“那我走了。”

    末了，立刻順桿往上爬，“那...jiejie再見?！?/br>
    少年聲調(diào)干凈，或許是咬字時候也帶了幾分刻意。

    明明馬上就要到冬日了，他吐出的話卻像夏日般，喚得人無端有幾分躁意。

    他話里的心思過于明顯，抑或是，根本連他自己也未意識到。

    可...若是人身旁燃著火焰。

    那怎么可能感覺不到熱呢？

    此刻于紀(jì)黎而言，席澈就像是這團(tuán)火，只瑩瑩火光，卻暖意漸盛。

    惹得她有幾分舉棋不定。

    她是有真心，可更多的，卻是利用。

    她希望有回報(bào)，也必須有回報(bào)。

    “知道了?！彼ゎ^便回，算是應(yīng)下了。

    待人走后，又休息了會，才往紀(jì)云山的書房走去。

    湖石兀立，松枝茂密。

    書房內(nèi)燃著淡淡的檀木香，配套的檀木案幾上累著各種名人法帖，關(guān)山硯臺并放于側(cè)。

    見紀(jì)黎來了，示意她落座。

    紀(jì)云山在紫砂壺里加了一些茶葉，聞著茶葉的濃香，這才同她說起話，“聽說你一大早上指導(dǎo)那小子練武去了？”

    “是，不過也沒多久?！彼o默了會兒，又道：“是阿澈自己，天還沒亮就跑院子里在那傻練呢。”

    紀(jì)云山這次沒接話，施施然望向女兒，“黎黎，你不覺得自己對他好得太過了嗎？”

    紀(jì)黎一怔，抬頭看向他。

    紀(jì)云山：“為父早就覺得，你對此人不似尋常下人那般?！?/br>
    “不過，這也無妨?！彼溃骸跋荷硎揽蓱z，多照顧些也是可以的，但...馭下之術(shù)，你是懂的?！?/br>
    可以稍加恩惠，但不可過于給予與縱容。

    那只會滋長出不該有的欲望。

    “我懂的?！彼卣f。

    “但...”席澈不同。

    可當(dāng)下情境，她若是與父親說幾年后有人要對他下毒手，要置紀(jì)家于死地。

    他大抵也是不會信的。

    故而，她只是靜靜道：“我有我自己的決斷，只是當(dāng)下我無法言說，懇請您能相信我?！?/br>
    自家女兒驟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頻頻思慮的小動作，紀(jì)云山并非完全不知。

    可，他到底也是相信她的。

    罷了，老命一條。

    總有他給兜著底。

    他凝視著紀(jì)黎的眼睛，一字一句，“想做便去做吧?！辈辉賹柗讲诺膯栴}。

    室內(nèi)的氛圍也陡然一變，少了幾絲嚴(yán)肅，多了些溫和。

    紀(jì)黎也跟著抿了一口，辣辣的姜茶，喝下一口，身子立刻暖和了起來。

    “找教書先生的事父親考慮地如何了？”

    文與武相輔相成，她能教授席澈武藝，卻無法在學(xué)業(yè)上幫他更多。

    想要快速成長，以備來日，還是得早些打算好。

    紀(jì)云山：“你徐表哥才學(xué)不錯，不過二十有一便已過了鄉(xiāng)試。”

    “你提的突然，屬意的一時半會我也還未找到，正好他過些時日要來看我，小住些日子，不如就由他先來教授兩天？”

    表哥的學(xué)問自然是夠的，可...

    “表哥不參加次年的會試嗎？”她問，“這樣時間會不會有些沖突。”

    紀(jì)云山：“他還欠些火候，晚些再考于他更有利?！?/br>
    如此，紀(jì)黎便不再說些什么了。

    出門的時候，秋風(fēng)拂過，抬眼看到院墻上零星有幾只白鴿。

    站成一排，倒是井然有序的。

    她收回了視線，便回院子練起槍來。

    ......

    千里之外的京都，雨幕沉沉。

    寒風(fēng)稍霽，遠(yuǎn)處盡是萬家燈火與街道的喧囂聲，滿富尋常煙火氣。

    謝允丞保持著凝望遠(yuǎn)處的姿勢，神色巍然不動。

    一頭烏發(fā)被涼風(fēng)吹起，有幾絲凌亂地覆在他的面容之上。

    “主子，驛站說...邊塞那邊還是沒有回信?！毙P說完，便撐著傘站在一旁，再不出聲。

    他移了移視線，但也并未多說什么。

    過了半晌，才道：“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