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舞蹈教室差不多。”

    但凡只要是他不想回答的問題，自己就沒法從那張嘴里得到一個字，對方幾乎不愿意給他任何努力的空間，經(jīng)常是還沒問出口，就被一顆糖兩片零食打發(fā)了——

    “是隨便應(yīng)付地找找，還是真的能找到？”何已知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像一個找金主討要好處的小白臉，但他小心翼翼的措辭很顯然起了反作用。

    花間地是一個城市中的社區(qū)，有大學(xué)和寫字樓，但大學(xué)生和白領(lǐng)天然地?fù)碛信c社會閑散人群不同的時間表和活動區(qū)域，所以更多時候占據(jù)街道和場所的是老人和孩子。

    后面有幾次需要搜索沒被燒壞的生活用品，也是何已知代為跑的腿。

    “我什么時候應(yīng)付過你？”雁行理所當(dāng)然地反問，就好像他在說的是一個事實(shí)，而不是一個顯而易見的謊言。

    那可太多次了，何已知心想，在應(yīng)付他這件事上，雁行簡直是天然的大師。

    “我可以找找?！?/br>
    雁行給他們展示過施工隊(duì)修理完屋頂和墻壁的照片，可是自己一次都沒有回去過。

    何已知不由得想念起在薊北郊區(qū)的時候，那里有安靜的林間小道，一直延續(xù)到和地平線平行的鐵軌上，長得看不到盡頭，能夠讓狗盡情地奔跑，他們可以撿樹枝、扔飛盤，幾乎不會有車出現(xiàn)。

    “你有知道的嗎？”

    那聲音逐漸變得輕佻、歡快又富有節(jié)奏感，偽造出來的無辜表情讓劇作家氣得牙癢癢，最終，他意識到如果不對那雙作亂的嘴唇做點(diǎn)什么，將無法平息他心中的躁動。

    “基本的就是空地和隔音，最好能有鏡子，演員不方便穿太多所以也得恒溫?！焙我阎卮穑绕鹦枰笮偷谰呋蛘咛丶季幣诺膭∧?，他的要求并不高。

    但雁行很抗拒回到那里，他可以感覺到。

    而他回來之后，雁行甚至沒有問他現(xiàn)實(shí)里看屋頂修得怎么樣。

    何已知覺得他的憤慨一定是暴露在了臉上，因?yàn)檠阈泻鋈坏吐暤匦α似饋?，一邊笑一邊露出“不知道你在生氣什么”的可恨眼神?/br>
    他也確實(shí)那么做了。

    何已知低下頭，兒童翹翹板的高度讓他輕易地靠近坐著的人，他呼吸著雁行的氣息，品嘗著他們之間嗡嗡作響的能量攀升到狂熱的時刻。

    然后他進(jìn)一步縮小距離，用力地壓上那兩片柔軟的嘴唇，感受到雁行在侵入的氣息中敞開心扉，發(fā)出一聲細(xì)小但迫切的□□。

    何已知正在逐漸習(xí)慣這一切，身為作家的洞察力讓他敏銳地發(fā)現(xiàn)，自己在親密時的生澀和躊躇會使雁行得意，但當(dāng)他表現(xiàn)得大膽無畏又坦然時，對方反而會露出罕見的驚慌和羞惱。

    何已知不見得是個好學(xué)生，但如果他想，他可以是個聰明的學(xué)生。

    說白了，在他和雁行中間，他一定不是臉皮更薄的那一個……雖然這也沒什么值得驕傲的。

    “你的舉動越來越出人意料了?！眱扇朔珠_后半響，雁行幽幽地說。

    何已知舔了舔嘴唇，享受他讓雁行幾乎說不出話來的事實(shí)。

    “排練廳？”他小聲問。

    “我說了會找?！?/br>
    他將排練廳從待辦事項(xiàng)里劃除。

    還有就是演員。

    何已知本來打算在學(xué)生群里招募，但是司徒渺說萬一有人告訴丘旦青搞不好又要節(jié)外生枝，干脆交給她去找。????女演員問了一連串問題，何已知逐一回答，對方“嗯嗯”兩聲，又提出一連串問題。

    最后何已知說“我把角色介紹發(fā)給你”，讓她看著辦就好。

    找演員的事情交給司徒渺這個戲癡，他一百個放心。

    這么一來，他反倒暫時沒有事做。

    每天訓(xùn)練完captain，照常帶戈多跑一跑，剩下的時間除了寫符玉昆的劇本，就是給pvc和侯靈秀打下手，很快練就了一手削鉛筆的好功夫。

    pvc給侯靈秀示范講解時，何已知就坐在地上，兩條長腿夾著一個垃圾桶削鉛筆，把鉛筆削得又尖又長，腦袋里思考著劇情，還有他和雁行。

    戈多有時會在旁邊，好奇地看著從他手上落下的鉛筆屑。

    空氣中漂浮著碳粉和柳桉木的味道，洗完澡的長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肩上。

    雁行和山竹兩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了pvc浴室里的廉價洗浴產(chǎn)品，藝術(shù)家完全沒有注意，只以為是用完了買了新的，現(xiàn)在他們身上、衣服上常常都帶著一絲竹木的清香——偶爾也有濃烈的花香，如果不小心用到山竹的私人珍藏的話。

    考慮到他們生活在被廢品包圍的有五條狗和兩只貓的垃圾場，何已知猜測這些東西的清潔機(jī)能大概相當(dāng)于皮膚友好版本的84消毒劑。

    一片鉛筆木屑落到戈多的鼻子上，讓何已知想起山竹來薊北那天下午，落在雁行身上的流蘇花。

    現(xiàn)在回憶起來，他覺得自己那時應(yīng)該就對雁行有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畢竟他和鄭韓尼生活兩年，只要對方?jīng)]在樹底下被花砸到摔跟頭，他永遠(yuǎn)都不會關(guān)注到他的honey頭上有沒有花……即便對方真的摔了，他也只會記得那個滑稽的時刻，而不會回想起那個畫面。

    緊接著他又想起，那個時候的雁行也是喜歡他的——

    現(xiàn)在他不僅是記得那個畫面了，他決定把那個畫面珍藏起來。

    何已知發(fā)現(xiàn)戀愛這件事比他想得容易一些，因?yàn)楸灸軙退瓿纱蟛糠值墓ぷ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