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元瀾問完這句話，自己就后悔了，周絮之傻了才會選她。

    她向來圓滑，善于自己找臺階下，故而，沒等周絮之回答，元瀾笑著擺擺手， “醉了醉了，別理醉鬼?！?/br>
    然后，腳步虛浮地繞過周染寧，撲進周絮之懷里， “抱我回去?！?/br>
    眾人: “……”

    周絮之早習慣她的不按套路，扶她走向車馬，對周染寧道: “姐，明日午時，我再過來?！?/br>
    周染寧知道，他和元瀾之間還有很多事情要清算，于是點點頭， “明日，我給你做雞蛋面?！?/br>
    小時候，周絮之從私塾回來，都要央著周染寧給他做碗雞蛋面，百吃不厭，兩人明明同日出生，可他很自覺地把自己當作了弟弟。

    周染寧自小懂事，又只有這么一對龍鳳胎弟弟meimei，打心眼里疼愛他們，沒把他們當成庶出對待。

    姐弟三人在一起度過了十六個年頭，感情甚篤，本以為會風雨同舟，可誰曾想，僅僅一年，物是人非，艷陽下的少男少女已變了模樣。

    周染寧目送馬車離開，心道，欠了元瀾一個人情。

    穆咚咚啃著玉米走過來， “女侯jiejie，元瀾有意做你弟妹?！?/br>
    “……”

    穆咚咚挑挑柳葉眉， “你還有兄長嗎?我想做你大嫂，這樣就能壓元瀾一頭了?！?/br>
    “……”

    周染寧搖頭， “沒有，家里我行一?！?/br>
    “義兄也行?！?/br>
    周染寧嘴角抽搐，想了想， “我有個表哥，就在北陲軍中?！?/br>
    也就是，阿虎想要投奔之人。

    穆咚咚立馬亮了杏眼， “哪位呀?”

    “北陲軍軍師葉欽。”

    穆咚咚跑到穆方簡身邊， “爹爹，你可聽過葉欽?”

    穆方簡臉色五彩斑斕，拽著她往屋里走，小聲叨咕: “大姑娘家家的，臉皮怎么這么厚!”

    穆咚咚撲棱兩下， “爹不是告訴我，凡事都要比元瀾強么，我別的比不過她，臉皮一定要比她厚!”

    穆方簡望天，怎么生了這么個傻閨女。

    夜已深，圓月懸掛天邊，映亮了每個人的路。

    周染寧走到齊蘊身邊， “殿下還未進食，餓嗎?”

    齊蘊點點頭， “幫我煮碗雞蛋面?！?/br>
    周染寧詫異， “殿下不是不喜歡吃雞蛋嗎?”

    看男人沉了臉，她忽然意識到什么，卻沒辦法改口了，只好硬著頭皮挽住他手臂，揚頦道: “我現(xiàn)在就去給殿下?lián){面?！?/br>
    齊蘊腳步未動。

    這男人還要哄啊。

    周染寧挽著他往灶房走，低頭自顧自道: “我改良了配方，殿下一定會喜歡的?！?/br>
    齊蘊淡淡道: “多加一個蛋?！?/br>
    “…好?！?/br>
    兩人走進灶房，周染寧挽起衣袖，洗手作羹湯，動作利索嫻熟， “殿下想吃粗一點的，還是細一點的?”

    齊蘊靠在門邊，凝著燈火中的人兒，忽然有了家的歸屬感。

    說來也怪，明明含著金湯匙出生，卻不比普通人快樂，自幼身處宮闈，每日讀書習武，不沾半點煙火氣，那時沒覺得累，這會兒倒是覺得了。

    他走過去，自女人身后擁住了她。

    周染寧搟面的動作一頓，偏頭看過來， “殿下怎么了?”

    帶著憂郁氣息的齊蘊，是她在齊小乖身上未曾見過的。

    齊蘊沒述心里事，握住她的手，教她搟面， “我喜歡粗一點的?！?/br>
    周染寧思緒有些飄，扭扭身子， “哦好，粗一點。”

    齊蘊看她側臉， “我喜歡吃雞蛋?！?/br>
    “…嗯，殿下喜歡吃雞蛋?！?/br>
    齊蘊這才滿意，松開她，走到屋外劈柴。

    隱衛(wèi)們看著太子殿下做粗活，又憶起了那個獨自生活在農(nóng)舍的齊小乖。

    一個個對著長夜感慨萬千。

    齊蘊劈完柴，抱進灶房，蹲在爐洞前燒火。

    周染寧搟好面，舀水倒入鍋中，又洗了青菜備用，想起齊小乖的重口味，不禁問道: “多加鹽?”

    齊蘊被煙嗆到，咳了下， “少一點。”

    “…嗯?！?/br>
    安靜的食桌前，齊蘊低頭吃面，與齊小乖邊吃邊聊天的習慣不同，齊蘊一直安安靜靜的，連吸溜面條都極為優(yōu)雅。

    周染寧推過醋瓶和辣椒，齊蘊把醋瓶推遠，惹笑了女人。

    齊蘊放下筷箸， “笑什么?”

    “笑殿下幼稚?！?/br>
    “哪里幼稚?”

    周染寧伸出一根手指，擦去他嘴邊的芝麻，吮進自己嘴里。

    這動作既無心，又放肆大膽，齊蘊竟可恥的有了異樣感。

    周染寧擦擦指尖，翹起嘴角， “殿下，我今晚很滿足?！?/br>
    “我知道?！?/br>
    周絮之抱著元瀾離開時，將周錦兒的下落告知了她。

    周染寧嘆道: “等接回錦兒，我就別無他求了?！?/br>
    “一定會的。”齊蘊承諾道， “無論她遭遇了什么，我都會給她尋一個好人家，讓她余生無憂?！?/br>
    周染寧沒有感到欣慰，反而更加擔憂，連齊蘊都覺得meimei遭遇了坎坷，還有其他轉折余地嗎?

    比起弟弟，她更擔心meimei，有時會夢見meimei被欺街頭，無依無靠的場景，每每夢到，心如刀絞。

    總兵府偏房。

    周絮之抱著裝醉的元瀾走進寢房，砰一下將她放在塌上。

    元瀾坐起來，摟住他脖頸，迫使他彎下腰， “我都成全你們姐弟相見了，還不高興?”

    周絮之面無表情， “我該對你感激涕零?”

    他對她的態(tài)度一直冷冰冰的，看不出半分情意，可元瀾偏就喜歡他這個模樣，讓她有征服感。

    “那倒不必，以身相許就行?！?/br>
    看著那雙笑彎的丹鳳眼，周絮之別開頭，拿她沒辦法，他一直，都拿她沒辦法。

    元瀾松開他，脫去鞋襪，赤腳往湢浴走，邊走邊脫衣裳， “過了今晚，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br>
    周絮之淡淡睨她，等著后文。

    “今晚，我來服侍你?！痹獮懲Ｔ跍犜∵叄み^頭，唇邊開了朵無形的玫瑰， “偷著樂吧?！?/br>
    周絮之站在塌邊一動不動，并沒有被取悅到，反倒勾起了不那么美好的回憶。

    元瀾笑笑，眼底淌過墨色溫柔，輕嘆: “冤家?！?/br>
    *

    “喵嗷!!!”

    一聲貓叫驚醒了睡夢中的周染寧。

    北風吹倒了院中的竹衣架，砸到了一只黑色流浪貓，黑貓?zhí)蛱虮辉姨鄣谋巢?，哧溜竄進屋子。

    “喵嗷!”

    一雙貓眼發(fā)出幽幽的光，喵喵叫著，好像是餓了。

    周染寧什么動物都不怕，唯獨怕貓，嫁進承勤王府后，陸緒為了折磨她，特意養(yǎng)了一只黑貓，跟眼前的流浪貓極像。

    周染寧點燃蠟燭，退到窗欞邊，推開窗子，想讓隱衛(wèi)幫忙攆貓，恰巧遇見起夜去茅廁的穆咚咚。

    聽完周染寧的求助，穆咚咚雄赳赳地走進屋子，伸手去抓貓。

    黑貓喵喵喵地叫，伸出爪子要撓她。

    穆咚咚勾起小拳頭跟它對著干，像在斗蛐蛐。

    周染寧后悔讓她進來了，小紈绔，小淘氣，真不是白叫的。

    書房內(nèi)，齊蘊還在研究北陲軍的衛(wèi)所設置，聽見隔壁屋子發(fā)出響動，起身披上鶴氅，走了出去，就見周染寧倚在窗邊，背對著他。

    “怎么回事?”齊蘊走到窗前詢問。

    周染寧指指屋里鬧騰的一人一貓， “咚咚在幫我捉貓?！?/br>
    齊蘊隱約記得周染寧怕貓，叩了叩窗框，對穆咚咚道: “你回屋吧，我來?！?/br>
    穆咚咚忙著抓貓，沒功夫理會齊蘊， “這點小事，怎敢勞煩太子，我能行!”

    齊蘊覺得這樣的女子實在鬧騰，長臂伸進窗子，攔住周染寧的腰，將人抱了出來。

    周染寧重心不穩(wěn)，揪住齊蘊披著的鶴氅，羞赧道: “放我下來。”

    齊蘊不理，打橫抱著人兒回了書房，留下獨自抓貓的穆咚咚。

    當穆咚咚抓住黑貓時，發(fā)現(xiàn)屋里空蕩蕩的，唯一欣賞她作為的，便是呼嘯的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