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如同像大城縣化肥廠一樣，不合作也參加培訓(xùn)，大家都沒有要求——人家許如意給的已經(jīng)夠多了，他們這群老爺們誰能張得開口啊。

    等著吃完飯，大家心里都琢磨著同一件事——誰不知道今天北河省鍋爐廠去了夾具廠，許如意說得對啊，不對比怎么知道好壞呢。

    那擇日不如撞日，正好腦子里的知識新鮮又記得牢，不如對比一下。

    所以，即便鄔匯雍挽留他們繼續(xù)轉(zhuǎn)轉(zhuǎn)，幾個人也都拒絕了，唯有熊廣濤，并沒有一起走，而是沖著他們說：“我還有點事，你們先去?！?/br>
    今天早上，許如意沒講鍛造廠的事兒，但熊廣濤不說什么，也就沒人問，這會兒他回去，顯然是找許如意去了。

    王愛山忍不住八卦：“熊廣濤這是有事??？

    許如意回辦公室就把姜紅給她捎來的各個雜志樣刊翻了一本出來，接著寫她的稿子，順便等熊廣濤，他一看就是要來找自己，瞧瞧他是什么意思。

    果然沒一會兒，熊廣濤就回來了。

    一進門第一句話就是，“許廠長，我想道個歉?！?/br>
    許如意其實打聽過熊廣濤，這人在系統(tǒng)里也是出了名的，所有廠子跟市局打交道，來開會，都是廠長來，唯有鍛造廠是副廠長。

    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比一般人厚臉皮。

    這會兒國家并不富裕，大家都差不多的情況下，資源是靠爭的。有點啥好處，一般情況下，大家都是先拐彎抹角地要，不行就兩招，訴苦和拍桌子，總之走的都是硬漢苦情戲，主打流淚語氣也不軟。

    反正這也是老傳統(tǒng)了，誰也不覺得有問題。

    直到熊廣濤出現(xiàn)，他們這招都不管用了，這家伙太不要臉了，有好事的時候裝乖賣萌都行，有不好的事情的時候裝可憐，訴委屈，還能撒嬌撒潑，能哭能鬧，這誰是他的對手啊。

    不過甭管別人怎么看他，但鍛造廠在同級別的廠子里，的確是拿到資源最多的，否則市局也不會想把燎原廠給他們。

    許如意有些話不便于說，如今他過來了，就能說了，“這道歉也是迫不得已吧，這事兒都發(fā)生了快半個月了，要道歉早就來了?！?/br>
    熊廣濤居然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直接承認了：“你是個實誠人，我也說實話，我一開始不信你能成，覺得我沒說錯，后來你好像挺厲害，可我還是有點猶豫，就一直沒下定決心，畢竟也不是你們一家能改造鍋爐。是昨天張局的話提醒了我，你能改油壓機，我才坐不住了?！?/br>
    他還說呢：“但今天又有點不一樣，你的確讓我有點慚愧，我是真覺得慚愧?！?/br>
    許如意點頭：“改油壓機不算難。”

    熊廣濤只覺得心砰砰跳起來：“怎么樣才能幫我們？”為了這條生產(chǎn)線，他們都急瘋了。

    “請我們過去，檢驗機器，給出方案和報價，你們付錢，我們改造，就這么簡單?！?/br>
    “不能這么簡單吧？”

    熊廣濤覺得這事兒肯定沒這么容易，現(xiàn)在他就一個感覺，后悔。

    他那天是真急了，他們鍛造廠不容易啊，分流來三百來人，還是那樣的水平，那大家豈不是太吃虧了。

    后來看了報紙才知道，那個焊點漏點的問題，是所有鍋爐廠家都有的，所以，燎原廠并沒有這么差。

    要不人家現(xiàn)在能分六隊改造鍋爐呢。

    他要是早知道，說不定就不來找了，也不至于如今專門來求。

    后悔沒事先搞清楚，太后悔了。

    熊廣濤長了足足一米八五的身高，這會兒一臉愁容：“許廠長，我都快愁死了，我錯了，別跟我開玩笑了，您讓我干啥我干啥，快救救我們吧?！?/br>
    他想了想直接說：“要不這樣，你們生產(chǎn)和維修鍋爐，肯定需要零配件吧，如果真改好了，我們九八折供應(yīng)怎么樣？”

    許如意的確是想談點條件的，不過她想的是讓對方給全廠道歉，可沒想到還有這好事。

    燎原廠能人工費打八折是特別研究過的，她這才知道，原來這年代國營廠產(chǎn)品出廠價也能打折。

    她這是有知識盲區(qū)啊。

    許如意立刻就精神了，鍛造廠生產(chǎn)的東西可不少，他們能用的更多，譬如手推車的輪轂，鍋爐的無縫鋼管，這量可不少。

    “九五折和給我們?nèi)珡S寫封道歉信?！?/br>
    熊廣濤頓時竊喜，道歉信熊廣濤倒覺得沒什么，說錯了就得改啊，這價也還行，在他能做主的范圍內(nèi)，廠子里還有利潤，而許如意這樣有本事的人可不好找，立刻回：“行?！?/br>
    他答得太痛快了，去服裝店的那種感覺來了，許如意覺得她出價高了。

    第22章 三章合一

    饒是許如意自覺已經(jīng)很爽利的人，對于服裝店的講價也是無能為力。

    更何況，許如意一口答應(yīng)后，熊廣濤立刻跟剛才那股子慫樣不一樣了，特別喜滋滋地追問許如意對他們廠的改造方法有什么想法。

    自從跟了導(dǎo)師后，她自覺學(xué)得很是不錯，不但科研能力強，最重要的是，放在公司里也能獨當(dāng)一面。

    今天第一次有點空落落的感覺，所以回答熊廣濤的時候，都有點心疼——她該說九折的。

    不過后悔歸后悔，許如意的專業(yè)性還是很強的，直接將資料拿了出來，把受熱面磨損大的幾個原因和解決辦法說了，最后才說：“這些都是根據(jù)你們給市局打的報告，還有你們工人的講述整理而成的?！?/br>
    “根據(jù)我們和刀廠他們現(xiàn)場核查的結(jié)果判斷，會有一部分的誤差，往往爐子的情況會更嚴(yán)重一些，到時候需要再次修改，你放心，如果我們要做，肯定比這個更仔細認真?！?/br>
    熊廣濤沒什么不放心的。

    這些就已經(jīng)說的很準(zhǔn)確了，別人都說他最會跟領(lǐng)導(dǎo)套近乎，但豈不知，這套近乎也不是真的撒嬌賣萌就行的，你得知道哪些可以爭取哪些不可以爭取，底線在哪里。

    這些不都靠平時收集信息嗎？

    所以他最知道做成這樣有多難。

    更何況，張清江是個實誠人，他說看看對方的改造方案，張清江還真給他看了，那可是厚厚一沓，周密到想象不到的地步。

    所以熊廣濤才敢直接跟許如意談價。

    熊廣濤點頭：“我放心，就是你們什么時候來我們廠，油壓機這事兒什么時候能提上日程？能不能一起來？我們等著用啊？”

    許如意淡淡地說：“你要不說燎原廠的壞話，那天我就告訴你了。”

    熊廣濤：……

    他是捶胸頓足出的燎原廠。

    他走后，郭培生才進了許如意的辦公室。

    今天郭培生不是沒上班，而是故意沒露面——既然退了，就退個干凈，他可以在內(nèi)管理，但對外，燎原廠只能有一個聲音。

    如今許如意身份還沒批下來，王愛山他們問一嘴：“老郭，你做主吧?！?/br>
    郭培生要不應(yīng)了，要不就得得罪人，沒那個必要。

    不過，他一直擔(dān)著心呢，倒不是怕許如意應(yīng)付不了，主要是那個熊廣濤。

    許如意回來就跟他說了熊廣濤嫌棄他們的事兒，熊廣濤的底細還是郭培生告訴她的，自然也知道熊廣濤的嘴巴有多臭。

    許如意居然還愿意幫鍛造廠，這是他真意外的地方。

    郭培生喝著茶水悠哉地說：“處理的不錯，我還以為你會不搭理熊廣濤?！?/br>
    許如意就笑笑，她今天那些大格局的話已經(jīng)說的太多了，想先帶著肅南市工業(yè)起步的想法，根本就不用說，只用做就可以。

    不過，她這會兒終于等到個懂行的，就問了一句：“他給出廠價九五折，我是不是虧了?！?/br>
    郭培生真挺驚訝的，熊廣濤是分管供銷的副廠長，他的確是有打折的權(quán)利，但他那么精明，幾乎是不用的，居然談到了九五折？

    郭培生直接就來了句：“虧什么虧，這價格很不錯?！?/br>
    然后郭培生就顧不上她了，許如意眼睜睜地看著小老頭突然矯健了起來，扭頭直沖著供銷科而去，大概中途想到這會兒沒人在，他一個直角轉(zhuǎn)彎，漂移進了財務(wù)科，“老徐你查查，咱們輪轂用鍛造廠的九五折，能省多少錢？”

    這行動太給力了。

    許如意頓時覺得就有了從服裝店買了衣服回去一搜，居然和網(wǎng)購一個價的感覺，平衡了。

    心情好了，她也有干勁，下午她就跑了一趟市局，如今她已經(jīng)是市局的?？土?，第一次來的時候，門衛(wèi)王大爺還盯著她的介紹信，問蘇國強她是誰，生怕放進去了個不法分子。

    如今王大爺已經(jīng)跟她熟悉的不得了，每次她簽到的時候，還跟她嘮嗑：“你們廠子可是越來越紅火了，你不知道，我這里昨天收到了八封信，今天收到了二十二封，張局都拿走了，你可真厲害?！?/br>
    許如意就說：“多謝夸獎，我最愛聽了?！?/br>
    王大爺頓時笑了，他就是喜歡這樣大方的小姑娘，該說說該笑笑，一看這孩子干事就痛快！

    “張局在辦公室呢，今天忙得一下午都沒出來幾趟！”市局辦公樓是過去的一所小學(xué)改的，所以都是單面的，辦公室出來有個走廊。

    院子又不大，王大爺這位置，對領(lǐng)導(dǎo)的動向掌握的準(zhǔn)準(zhǔn)的。

    許如意點點頭就上去了，果不其然張維在看資料，聽見她敲門，就說：“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來找我，熊廣濤他們?nèi)フ夷銈兞税?。?/br>
    許如意就來問這個的，“怎么回事?！?/br>
    被上級重視的事兒，張維肯定要跟許如意聊聊的，就把武大成去開會陸廳長問詢和指示的事兒說了。

    許如意現(xiàn)在根本接觸不到省廳呢，自然對陸廳長也不熟悉，張維給她介紹：“全名陸時章，從部委下派下來的，非常年輕，是省廳最年輕的副廳級干部?！?/br>
    許如意就問：“他負責(zé)什么？“

    張維回答：“紀(jì)檢?！?/br>
    許如意沉默了一下，想想也是，下派下來肯定不可能一開始就插手重要項目的，不過顯然，他點評燎原廠的事兒，也想找點事兒干。

    不過這對于燎原廠這個剛剛起步的縣級廠太遠了，陸廳長就算是想抓個典型，也得等他們把鍋爐賣出去，所以許如意問清楚了也沒多想。

    她要說的是現(xiàn)在的事兒，她就把熊廣濤已經(jīng)確認要合作，其他幾個廠子都聊的不錯的事兒說了，張維就算知道許如意巧舌如簧，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應(yīng)變能力，這幾位可對燎原廠非常介意，居然也能說動？

    她不由想到了手上的秋交會的事兒，馬上又要到提交秋交會名單的時候了。

    肅南市的工業(yè)產(chǎn)品實在是……拿不太出手。

    往年里，他們一般成交的物品也就是獨輪車、化肥、玻璃燈罩、各種刀具，還有鍛造廠的一些軸承五金。

    樣數(shù)多單價少，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生產(chǎn)這些，別說各個省之間了，南河省其他市也是這些東西，為了成交利潤已經(jīng)壓得幾乎沒有了。

    去年他們的出口創(chuàng)匯才二十五萬三千塊，排南河省倒數(shù)第一。

    張維倒是相信，許如意肯定有招能賣東西，但是，他們的鍋爐剛剛設(shè)計完畢，還沒有落地生產(chǎn)呢。

    怎么時間不快一些呢！

    張維的樣子自然引起了許如意的注意，“您這目光看著我，張局，這是有事啊?！?/br>
    許如意年輕愛開玩笑，張維雖然看著嚴(yán)肅，但對許如意卻是很包容——她想到了她年輕的時候，一門心思干事情的樣子。

    所以許如意說話隨便，她也不覺得，反而有事是真說，點了點正在寫的名單說：“秋交會要開了，我正愁咱們的產(chǎn)品，你們燎原廠要加油，爭取上明年的春交會?！?/br>
    許如意看了一眼，上面列了不少廠子，經(jīng)過這次鍋爐升級改造，她大多挺熟悉了，各廠的廠名后面，則寫著他們的產(chǎn)品。

    這里面沒有燎原廠，這意思太明白了，就是這次沒你們的份。

    許如意是知道廣交會的，她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購買過一個外貿(mào)小桌子，上面還貼著瓷磚非常好看，當(dāng)時賣家就說是廣交會的庫存，許如意專門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