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節(jié)
粗實硬挺的樹干,一根根壯碩的莖脈往頂端生長,叢叢枝葉朝四方上翹,密集結成倒傘形狀。 諸天萬界,從未見過如此怪譎詭異的巨木。 更別說這樣的樹,整整聚了一座森林。 然而這里是曜臺,是不存于諸天萬界的大漠,怎樣怪異的景象都有可能出現。 尸體的路,指向那兒。 茫茫大漠的綠洲,說不定坤輿界和疏狂界的家伙正在休養(yǎng)生息。 如此一來,便是偷襲的最好時機! 天無絕人之路! 殷羨笑了。 若是兵力夠多,他定會讓弟子們包圍整座森林,不要放走一人。然而眼下逾疆界的人數和靈氣也不多了。 殷羨吩咐弟子們在綠洲外圍設置隔絕陣盤,除了逾疆界弟子,其他人都出不去。 殷羨身先士卒,走在最前面。 逾疆界弟子握緊刀刃,緊跟其后,踏入森林。 季子野沒有進去。 他并不關心這些人的死活,也不在意天曜大戰(zhàn)的勝敗。他現在只想出去,離開曜臺! 打開儲物袋,符文陣盤不剩多少,關鍵時刻或許可保命。 眼神瞥到一抹銀光,怔了片刻,竟然是銀月環(huán)。九曲城的恩怨,才過數年,卻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不知出于什么念頭,他拿了出來,摩挲銀白的戒面。 涌上腦海的不是柳幽幽的臉,而是樊樓的初遇。 那時,如果他聽大師姐的話返回萬佛宗,沒有留在大衍宗摻和那些破事,今日會不會不一樣...... 沉浸思緒的時候,森林深處驚起一聲尖利的慘叫,嚇得他攥緊銀月環(huán)。 刀光驟起,紛紛揚揚的刀勢如暴雨般劈了下來。 尖叫聲此起彼伏,死寂的綠洲登時就喧鬧起來。 季子野很是疑惑,不明白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出招回防,不得不泄露靈氣。森林里面只有逾疆界弟子的氣息,并無他人的存在。 那么,逾疆界弟子對付的是誰?什么能令身經百戰(zhàn)的逾疆界弟子發(fā)出這樣的哀鳴? 急促的腳步聲踏進。 一名逾疆界弟子擺臂亂跳逃出來,背后竟然負著一根樹干。亂揮的雙臂,似乎想扒開樹干,而這樹干生出靈智般死死抓住該弟子。 弟子沖到綠洲邊緣,身上的印跡觸發(fā)陣盤。該陣盤本不會禁止逾疆界弟子的出入。 又有一座陣法拔地而起,覆蓋逾疆界的隔離陣盤,徹底罩住整座綠洲。 從陣法紋路來看,赫然是疏狂界的手筆。 越來越多腳步聲過來了。 每人身上,或多或少纏著奇形怪狀的樹枝。逾疆界弟子們爭先恐后沖出綠洲,卻被隔離陣困住,無法出去半步。 一根根藤蔓伸出綠洲,捆住逾疆界弟子們,拉了回去。 季子野回望綠洲,那些怪誕詭譎的巨木都在迎風招展。偌大的森林,突然就活了回來。 什么鬼? 加上囊括綠洲的隔離陣法,他猛地回過神來,陷阱? 并非是他們追上,而是坤輿界和疏狂界早就在綠洲布置好了,他們一腳踩進敵人的圈套! 季子野嚇得松手,銀月環(huán)墜進沙面。 他可不想給逾疆界陪葬,打算找回戒指就走。蹲下身子,撥開細沙,指尖剛觸到銀月環(huán),驀地有種刺骨的疼痛。 這時,染血的白靴踏進視野,一腳踩上季子野的手背。 季子野瞥到鞋面的萬佛宗紋路,驚恐抬頭,就見和光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眼神滿是厭惡。 “這些年的恩怨,是時候了結了?!?/br> 她的語氣帶著沉重的疲憊,揮來的一掌卻沒有留力分毫。 季子野才覺暴虐的佛力迎面而來,脖頸一痛,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逐漸回籠,失重感很強烈,渾身的血液都在腦袋涌去。腳腕有種被捆緊的束縛感,好像被倒吊起來。 睜眼一看,茫茫無盡的幽暗。 唯有一點微弱的銀光,投在和光臉上。她就坐在不遠處,捏著銀月環(huán),也不知在想什么。 “醒了?” 她沒有看他,垂眸凝視銀月環(huán),好似他還沒一枚戒指重要。 季子野運轉丹田,發(fā)現全身xue位被封,沒有一點力氣。腳腕的繩索捆得極緊,掙脫不開。 逃不了,沒有任何辦法,明白這個事實之后,心臟沉了下去。 他強忍懼意,擠出笑容,“大師姐沒殺我,難不成要帶我回萬佛宗受審?” “就你?” 她抬眸瞥來,上下打量他一眼,倏地笑了。 “有資格在萬佛宗受審的是忘情禪子季子野,數年前叛逃鬼樊樓。在疏狂界,我親手殺了他。” 她擰起眉頭,眼神染上嫌棄和憎惡,“你又是個什么東西,好意思喊大師姐?!?/br> 季子野壓下怒火,臉上全是屈居人下的謹小慎微。 “是什么重要嗎?享有相同的記憶,不就是同樣的人?我依舊是季子野,不過把靈魂換了具身體?!?/br> “靈魂換身?”她好似聽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般笑了出來,“你不會信了吧。” 季子野沒有回話。 “沒想到你這么天真,倘若世上真有這種邪法,怎會有那么多無奈坐化的大能!”她毫不掩飾語氣的譏諷。 季子野心頭涌上nongnong的不安,反駁道:“大師姐不信也無妨,待我飛升之日,想起前世今生無數輪回的記憶,仍舊是那個季子野!” “不用等到飛升,你是個什么玩意兒,現在就讓你看清楚?!?/br> 她起身走近,一掌捅入他的丹田。 再厚的偽裝也遭不住這一下,季子野覺得皮膚被人整個兒撕開一般,痛得瞇眼。 羽翼展翅的聲音劃破空氣,片片黑羽飄落。 她抬起右手輕打響指,指腹擦出火苗,點燃四下的枯木,登時照亮周圍。 從她睨視的瞳孔深處,季子野看到自己,漆黑一團的自己。 他搖頭,不,不可能...... 她的眸子漸漸瞇緊,嘲弄的意味幾乎要溢出眼眶。 他大喊,不可能! 下方響起潺潺水流聲,水面反射火光,登時大亮。 她挑眉,不信你自己看。 他急忙下看,就見水面倒映出一只漆黑的禽鳥。 他尖叫大吼,禽鳥張大嘴巴。 他瘋狂搖頭,禽鳥胡亂轉首。 “季子野生性卑劣,也是資質絕佳的天之驕子,是萬佛宗的忘情禪子。你是個什么玩意兒,坤輿界隨處可見的涂涂鳥?” 她掐住禽鳥的脖子,把惡魔般的刺骨語言灌入他的耳朵。 “就算你飛升,又能想起什么前世記憶?在森林嗷嗷待哺,抓蟲吞食,被人籠養(yǎng)?學人語乞求食飯?” 記憶最深處的欲望終究占據上風,禽鳥開口吐出人語。 “只要我能飛升,摒棄所有輪回,我就是季子野!” 從人族到畜生的落差,被虞世南欺瞞至今的恨意,不愿接受事實,理智動搖,它緊緊抓住唯一的稻草——作為季子野飛升 “你沒有機會了。” 她一掌貫穿它的丹田,滔滔滾滾的佛力碾過丹田的魔氣,順著經脈絲絲縷縷流向全身。 極度的屈辱和絕望涌上心頭,它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就在她的手掌心。 這股佛力掌控身體的同時,并沒有立刻殺死自己,它訝異地發(fā)現這股佛力反而讓它的意識更加清醒。 覺知延伸到身體的每一處角落,遍布每一根血管、每一寸經脈,它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地方的脈動,那些疼痛的輕重。 她拿出一柄小刀,順著它的脖頸劃到臉龐。 它想到一個可怕的猜測,聲音都在發(fā)顫。 “你想干什么?” 刀刃貼住鼻尖,刺骨的寒光直直映在它眼神深處,接著這柄也刺入眼睛,一轉,一勾,把眼珠挑了出去。 急劇的痛楚刺激得它慘叫出聲,開口不是人族的痛哼,而是禽鳥的啼鳴。 它絕望之際,她的話又把打入無底深淵。 “聽過大業(yè)帝發(fā)明的凌遲嗎?將身上的rou一刀刀割去,先切頭面,再割手足,然后是胸腹,最后梟首?!?/br> 每說一句,小刀便移到那處,透骨的寒意直直鉆入。 “人族的凌遲能切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不知涂涂鳥能下多少刀?” 季子野本以為她在開玩笑,卻見她的唇角緩緩揚了起來,聲音越來越溫柔。 “放心,貧僧技術很好,一定能鉆研這個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