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邊緣建起簡陋破落的石屋，戴著鎖鏈的獸族蹣跚而行，骨瘦如柴的散修瑟瑟發(fā)抖......他們不堪忍受世家大族排擠壓榨，逃到這兒茍延殘喘。

    通過幻境的變化和虞世南的說明，季子野大致掌握天極界的歷史變遷，不過他沒什么興趣，心里只想快點找到魔域的位置，結(jié)束這與他毫不相干的一切。

    他仰頭望天，道：“第二個提示是什么？”

    四周晃了一下，不遠處的白骨猛然沖了過來，到了身前，縮成細線消失得干干凈凈，石屋、冰山、城墻、樓閣、賀拔山......全都擠壓成一點，白色的天極界縮成直徑一丈的圓盤，墊在腳下。

    與此同時，漫漫夜空延展開來，整個兒包圍了他。

    東方亮起一點，和光出現(xiàn)身影，也踩著圓盤，想必那就是坤輿界。

    【從一界域前往另一界域，只可通過傳送陣或劃破虛空。】

    季子野笑了，這不是廢話嗎？還能有第三個方法不成？

    “你耍我們？說什么給三個提示，結(jié)果兩個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要是這樣就能找到魔域的位置，不遠萬里來參天問碑作甚？”

    【參透天問碑的過程，本質(zhì)是頓悟。確定魔域位置的線索和情報，萬界之中早有修士和宗門掌握了，不過這些情報隱埋在浩如煙海的信息內(nèi)，他們困于繁雜冗沉的事實，思維固化無法找出，或者受到潛移默化的暗示心里不愿相信?！?/br>
    低沉的聲音徐徐響起，回蕩在無邊的黑夜里。

    和光的眉峰起了一道褶皺，沉吟道：“這么說，前輩的三個提示，就是確定魔域位置的關(guān)鍵情報，我們只需把它們串起來？”

    艮目肯定了她的話。

    季子野半懂不懂，經(jīng)過虞世南的解釋，才徹底明白。

    頓悟的本質(zhì)，是情報的聯(lián)結(jié)。參透的過程，就是把一個個散落在各處的情報串聯(lián)起來，整體把握事情的本質(zhì)，從另一個角度、另一個層次看到事情的多面性。

    艮目挑出關(guān)鍵的三個線索，為他們免去茫茫情報的搜尋之苦。聯(lián)結(jié)線索、勾出真相的過程，還是要他們自己來。

    “前輩，最后一個提示是什么？”和光朗聲問道。

    【萬界望到的夜空一模一樣?！?/br>
    “什么意思？”季子野皺了皺眉。

    【每一道流星、每一塊隕石，一定會有兩個以上的界域觀測到。】說完這話，艮目沒再開口。

    季子野摸不著頭腦，嘟喃道魔域又關(guān)夜空什么事。

    腦海里響起虞世南碎碎念的低聲，似乎思忖起來，【這倒是沒聽過的說法，和之前的兩個提示看死沒什么關(guān)系......】

    坤輿界的圓盤上，和光下意識捏著下巴，腦子迅速轉(zhuǎn)動起來。

    觀測星象是天道院的職責，她曾聽天道院的道友說過幾嘴，自然天色變化多端、加之人為法術(shù)的影響，每日星象并不相同，被遮擋的星辰不一而足。同一界域每日星象都不一樣，更別說諸天萬界這么多界域。

    疏狂界怎么就能確定呢？難不成在諸天萬界都安插了棋子，都觀測了星象不成？

    她忍不住再次確認，“前輩肯定嗎？”

    那筑基期修士的聲音同時響起，“你確定?！?/br>
    艮目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

    和光依舊懷疑，然現(xiàn)狀是她必須強迫自己相信，循著艮目的三個提示去思考。

    茫茫無際的夜空，一點一點亮起，一顆顆星辰發(fā)出微光。天樞貪狼、天璇巨門、天璣祿存、天權(quán)文曲、玉衡廉貞、開陽武曲、搖光破軍，最亮的七星辰，也是每個界域都能觀測到的主星。

    除此之外，天市、車肆、女床等極難觀測的暗星，沒聽說還有其他界域觀測到，說不準觀測到了，取了不同于坤輿界的星名。

    和光還有一點想不通，尋找魔域的位置，提示卻一個字也沒提魔域，光說些諸天萬界通用的規(guī)律。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流星劃過，照亮了周邊的諸多暗星。

    和光斜眼看去，不經(jīng)意間瞥見那筑基期修士詫異的臉孔，看來他也看到了這道流星。

    一座座圓盤浮現(xiàn)出來，飄蕩在周圍，都是一個個界域。

    數(shù)以萬計的圓盤如孤島，寂寞地散在夜空之中，點綴在繁星之間。

    依靠方位，和光勉強能認出坤輿界周圍的幾個界域，再遠些的，就不行了。諸天萬界至今也沒有一張容納所有界域的地圖。

    唰——唰——唰——

    ......

    一道道流星穿梭而來，擦著星辰和界域穿梭而過，浩浩蕩蕩的流星雨奔涌而來，又奔涌而去，一瞬之間點亮了整個夜空。沒過多久，最后一道流星拖著尾巴消失在視野盡頭，夜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之中。

    她被萬千星辰包圍，更被無邊的幽冥包圍。

    砰——

    不遠處爆起驚天動地的巨響，一個圓盤炸裂，碎片沉入茫茫黑暗。

    那個界域淪陷了，不知怎么的，她腦海里冒出這句話。

    這一瞬間，和光恍然間仿佛回到天問碑秘境的井底，一頭扎進天塹般的井壁。那些淪陷的界域，正如這兒的圓盤，撕扯開來，沉了下去。

    淪陷界域，被天魔的大陣整個兒拖入魔域。

    天問碑的魔域秘境是這樣，和光也以為是這樣，大陣呢？真的是被拖進去嗎？而不是這么裂開來、切成塊兒沉下去？

    和光心里陡然升起可怕的想法。

    天魔似乎不會傳送陣，或者說不能通過傳送陣。

    天道院曾提過一個假說，若天魔會傳送陣，完全可以通過跨界傳送陣從一個界域攻到另一個界域，而不必像現(xiàn)在這樣徹底攻下一個界域，封閉起來再去攻占下一個界域。

    證據(jù)有兩個，天魔大戰(zhàn)中談瀛洲從未使過傳送陣偷襲，也沒強迫人族替他繪制傳送陣，天魔軍隊總是不辭辛苦地從一座城市奔襲到另一座城市。第二個談不上證據(jù)的證據(jù)，徹底攻下一個界域，將所有靈氣轉(zhuǎn)化為魔氣，按理來說那時的天魔軍隊應(yīng)該屬于鼎盛時期，完全可以朝下一個界域進發(fā)。需要跨界傳送陣的話，它們總能弄到，但是它們沒有。

    天魔侵入界域的方式，更像劃破虛空，從界域的裂縫中鉆進來。

    和光環(huán)視四周的“孤島”，散落在夜空的界域。

    一座座孤島只能通過跨界傳送陣和劃破虛空，為什么不能直接相連？它們之間隔著什么？

    這片黑暗究竟是什么！

    和光的心劇烈顫動起來，不禁往圓盤中心縮，環(huán)住手臂，抱緊自己的身體，還是忍不住發(fā)抖，不敢往外挪一點，生怕沾到周圍的暗夜。

    季子野看著一臉驚恐的她，簡直不敢相信她會露出這般深情，心下覺得好笑。

    【她悟出來了?！?/br>
    虞世南的聲音嘶啞，似乎有些不對勁。

    季子野問，【你怎么了？】

    腦海里的聲音顫抖起來，同旁邊的和光一樣，仿佛躲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不像是那個大權(quán)在握鎮(zhèn)定自若的虞世南。

    【我們一直以為魔域是個地方，好比坤輿界在西邊，天極界在東邊，魔域就隱藏在地圖的哪個角落?！?/br>
    【我們都錯了，大錯特錯......】虞世南突然笑了出來，自嘲的意味幾乎要溢出季子野的腦海，【坤輿界、天極界、魔域，名字早已透露出來，諸天萬界是界，魔域是域啊......】

    季子野不耐煩，“什么意思，說清楚些！”

    自嘲的笑聲越來越大，許久過后，才慢慢平息下來。

    【你看過異界來魂的記憶，應(yīng)當記得星域的地圖吧，太陽、水星、金星、地球......若坤輿界是地球，天極界是金星，諸天萬界是一個個行星，魔域不是其中之一，魔域是除此之外的整個宇宙?！?/br>
    【容納萬物、無垠浩瀚的宇宙，萬千行星都在它腹中。】

    季子野聞言，心跳漏了一拍，沒再和以往繼續(xù)跳動起來，猛地吸了口氣，才恢復(fù)過來。

    他回望四周，容納萬物、無垠浩瀚的魔域，黑色的巨幕霍然闖進眼簾，一下一下旋轉(zhuǎn)起來。

    天旋地轉(zhuǎn)，他砰然跌落在地，

    艮目的聲音再一次回蕩。

    【我們曾比萬界比做繁星，卻沒想過一顆顆星辰是萬界，那么夜幕是什么?！?/br>
    【萬界，都在囚籠之中?！?/br>
    作者有話說：

    第359章 359相同的選擇

    ◎如今的坤輿界，再也不是三萬年前那般孱弱無力◎

    眼睛一閉一睜，又回到黑門前。

    浩浩蕩蕩的靈氣在門上洶涌澎湃，尾巴稍稍擦過頭頂，季子野的心都凍了起來，立即警惕地抬頭去看。

    旁邊，和光也宛如驚弓之鳥仰頭。

    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像是......

    季子野甩甩腦袋，接下來的話，不敢說下去了，連一個字都不敢提。

    呼——

    靈氣突然朝他奔涌而來，澆了個透心涼，轟隆隆，黑門開了條小縫，縫隙越來越大，直到黑門大開。

    里面無光，同身后一樣，都是黑茫茫一片。

    要進去嗎？

    季子野遲疑了，該進去的，為了【世界的終極】而來，已經(jīng)到了最后一步。可是，雙腳如灌了鐵鉛一般，挪都挪不動。

    心臟關(guān)在籠子里，跳都跳不了。

    他不想進去，第二個問題已經(jīng)夠可怕了，第三個問題......聽說悟出【世界的終極】的修士，都瘋了，都自殺了。

    他原本不信，原以為天道院弟子牧云亭當慣了眾人敬仰的天之驕子，承受能力太差才跳崖，如今想來，說不定是真的。

    第三問，恐怕非人能接受的了。

    【世界的終極】是真相，是事實，卻不是眾生能承受得了的事實，所以才會像這樣隱埋起來，費盡千辛萬苦才能知道。

    季子野沒有信心，他不敢。

    光是想到滿天妖魔，光是想到四面八方皆是天魔，就像被掐住喉嚨一般，呼吸都呼吸不過來。

    他現(xiàn)在都接受不了真相。

    偏頭看去，和光也沒有往前踏一步，臉上罕見地流露出猶豫的神色，她也怕了，她也怕真相。

    腦海里，至今沒響起虞世南的催促聲，虞世南也怕了。

    縱然和光鎮(zhèn)定沉著，縱然虞世南老謀深算，她們也終究是個人?？謶痔炷?，是人族、是所有靈族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