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節(jié)
圓月下飄著一朵白云,遮擋了些許月光。竄天猴直直向上,咻的一下射進白云底部。 “啊——” 凄厲的慘叫聲剛響起,白云里躥出一個人影,捂住屁股,蹦了上去。 眾人看著這一幕,屁股一涼,不約而同嘶了一聲。 和光瞥了一眼手里半截竄天猴,忙不迭毀尸滅跡。 那人影蹦上天之后,又嘩地一下掉了下來。 和光仰頭看著那人影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心頭一慌,該不會要掉她這兒來吧。 她瞅了一眼滿甲板的煙火爆竹,來不及了,心一橫,直接從船舷跳了下去。 她剛跳下,船上就亮起盛大的火光,照亮了整片空地,閃瞎了各界的所有修士。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眾人咽了咽喉嚨,互相對視一眼,小聲議論起來。 “掉下來那人,瞧著有些眼熟,似乎是疏狂界的修士?!?/br> “跟在寧非天后邊的那個?好像叫若鹿......” 許久過后,煙火的光亮才漸漸消了下去,眾人不想惹麻煩,趕忙進了各自的飛舟。 和光也想找個地洞躲一躲,然飛舟是坤輿界的飛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去。 甲板炸得焦黑,一片狼籍,炸碎的紅紙炮筒散了一地。正中躺著一團的黑不溜秋的玩意兒,微弱的呻/吟聲從那兒傳來。 和光抬腳,剛要上前,啪——又一爆竹聲起,制住了她的腳步。 她蹲在船舷,細(xì)細(xì)打量著那團黑不溜秋的玩意兒,斟酌道:“若道友,你沒事吧?” 那團玩意兒動了動,哀嚎聲傳了過來,“還行,死不了?!?/br> 若鹿雙手合十,手背浮起黑色符文,一汩汩清水從掌心流出,沖刷干凈他的全身。好歹是修士,這點程度受傷倒不至于,就是會留下點心理陰影。 和光沖刷干凈甲板,開口問他:“道友找我有事?” 若鹿像是剛想起來一般,猛地拍了拍大腿,“對對對,不是我找你,是師兄找你。” “師兄?”和光皺了皺眉,“寧非天?” 他點點頭。 和光立即想到了魔氣,卻不動聲色地問道:“什么事兒?” “師兄沒說,等你過去了才知道?!?/br> 和光思忖了一會兒,遲早要見,躲也躲不掉。她把飛舟的適宜交給坤輿界的弟子,便同若鹿去了。 若鹿請她坐白云,她回想起那支竄天猴,心里滲得慌,擺手拒絕,御風(fēng)跟在他后邊。 她們往霧氣最厚重的地方去了,水氣越來越濃,沾在衣襟上,不過片刻就沾濕了衣袍。兩人行到偏僻的湖畔,湖上大霧蒙蒙,一丈外便看不清了。 白云的速度慢了下來,若鹿輕聲道:“就在前面。” 白霧后方,茅草屋漸漸顯露輪廓,低矮的屋頂,狹窄的門窗,破舊的墻壁。微風(fēng)一吹,刮走幾片的茅草,頂上更禿了。 若是大雨來了,這小屋子怕是撐不住啊。 和光訝異地微微睜大眼睛,好家伙,這房子比她師父還破。 和光就此試探詢問若鹿。 若鹿眨眨眼,頓住腳步,定定地看著她,“你在說什么呢?這地段可貴了。” “貴?”和光環(huán)視四周,窮鄉(xiāng)僻壤,不至于吧。 若鹿抬手指向湖,語氣十分認(rèn)真,“這可是湖景房!” 湖景房三字一出,和光噗嗤一聲笑了。 若鹿瞪她,“你瞅瞅這景,這湖,這水,有錢都買不到這地段!我將來的夢想就是存夠錢,也買個湖景房,就建在師兄隔壁?!?/br> 眼見他還有繼續(xù)嘮叨的趨勢,和光忙抬手打住了。 湖景房就湖景房吧。 茅屋院子旁邊的湖上,霧氣明顯比其他地方更重些,白霧聚集在一起,聚成一團,看上去有些不像霧氣。 和光多看了兩眼。若鹿注意到她的視線,解釋道:“那是師兄的白云,被紫金玄雷劈散了,正在湖里療傷。” 她心里忍不住想道,連坐騎都被劈成這樣子,寧非天那家伙不會半身不遂了吧。 若鹿推開院子的柵門,先進去了,還沒走幾步,匆忙地跑向茅屋,“師兄你怎么出來了?長老不是吩咐過了,讓你躺著療傷嗎?” 和光一看見寧非天的模樣,驚住了,這樣子離半身不遂也不遠了。 他全身都裹上一層層繃帶,只露出雙眼和嘴唇,繃帶外松松垮垮地披了件衣袍,就這么走了出來。看起來是重傷未愈,步伐卻利落得很,比之前醉酒時還穩(wěn)。 寧非天拒絕若鹿的攙扶,獨自走到院子里,一屁股坐在木樁上。他抬頭看來,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和光沒動,“找我什么事,說吧。” 他不知從哪兒勾出一壺酒,大口飲下。臉龐被繃帶繞得極緊,深紅色的酒液從唇角汩汩流下,染紅暈濕繃帶。他也不介意,隨意擦了擦。 “白日的紫金玄雷是你引的?” 和光沒否認(rèn),“不錯?!?/br> 他的眸子直勾勾盯住她,薄唇也往上翹了翹,“不給個解釋?” 和光笑了,“這要什么解釋?我好奇寧道友帶了什么回到疏狂界,便自個兒試了試,沒成想這么一試,就試對了?!?/br> 他也笑了幾聲,語氣放輕了些,“生氣了?” 和光徑直走過去,坐在他身旁的木樁上,笑道:“這有什么好氣的,寧道友憑本事偷走的東西,我又有什么權(quán)力置喙?” 他把手里的酒遞與她。 她嫌棄地瞥了一眼,道:“臟了,換一壺。” 他笑笑,又不知從哪勾出一壺新的,揭開封口,扔給她,自個兒仍喝那壺被她嫌棄的。 和光飲了一口,還挺烈。 “你叫我來,不止為了紫金玄雷的事兒吧?!?/br> “我叫你來是為了異界來魂的事情,躺著的半個月,我查了不少資料,查到了一些關(guān)于坤輿界異界來魂的資料?!?/br> 和光抬起眸子,直直地盯住他。他卻像賣關(guān)子一般,不繼續(xù)往下說了。 她了然笑了笑,“我就知道沒這么簡單告訴我,說吧,你要什么?” 他又飲了一口,語氣隨意,“我要知道一件事?!?/br> “什么事?” “五千年前,坤輿界發(fā)生了什么?” 和光心頭一緊,五千年前,那不就是殘魂一號暴露的時間點。她維持臉色不動,緩緩抿了一口酒,借此細(xì)想了一番。 “五千年前發(fā)生的事情海了去了,昆侖第一女劍豪飛升、忘情禪主與媚門掌門斷情、無相魔門掌門暴斃、豹族嫡系斗爭、滄溟海四大海族內(nèi)斗......” 她挑的都是坤輿界人盡皆知的大事,故意把殘魂一號的事情混在其中,試探寧非天到底知道多少。 “你指的是哪件?” 寧非天擺擺手,“我懶得和你扯些亂七八糟的,你就告訴我,五千年前左右那個時間點,關(guān)乎異界來魂的最大的事情。” 和光屈指敲了敲酒壺表面,“告訴你可以,作為交換,你能告訴我什么?” “聽說天魔大戰(zhàn)中坤輿界的歷史資料失落了不少,我能告訴你,三萬年前坤輿界的異界來魂的信息?!?/br> 三萬年前的異界來魂?怎么可能? 按照九節(jié)竹的檔案,最早關(guān)于異界來魂的資料是汝明山,所以他才被稱為殘魂一號。沒有歷史資料遺留下來,所以當(dāng)年的修士們見到汝明山記憶的那一刻,甚至把他誤認(rèn)為天魔派來的臥底。關(guān)于異界來魂出現(xiàn)的時間點,也被認(rèn)定為五千年前左右。 天魔大戰(zhàn)之前也有異界來魂?這個理論不是第一次聽說,畢竟諸天萬界的異界來魂由來已久。但是沒有任何證據(jù)和資料能夠證明坤輿界之前也有。 和光心頭一震,面上沒露出任何不對勁,敲擊酒壺的手指卻滑了一下,這一下恰巧被寧非天瞧見了。 他覷了一眼她的手指,笑了。 和光定了定神,道:“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三萬年前的事情那么久遠,天魔入侵前莫非疏狂界在坤輿界安插了jian細(xì),不然怎么清楚坤輿界的秘密?” 他似乎不耐煩她這種試探的語調(diào),灌了好幾口酒。 “我不能告訴你疏狂界知曉的手段,就這么跟你說,我肯定我手里的情報絕對準(zhǔn)確。疏狂界坐穩(wěn)第二的位置很久了,除了自界的事情,我們還有精力觀察和分析他界的情報。疏狂界能夠通過一種比較大范圍的勘測手段,探知他界的整體狀況,而異界來魂就是其中的一個大方面?!?/br> 和光注視他手背的黑色紋路,心下已經(jīng)信了大半。 疏狂界通曉天道法則,天道院的前輩曾懷疑疏狂界能夠“看到”諸天萬界的天道,然事實究竟如何,疏狂界從未給予答復(fù)。 “不夠。”她伸出食指,搖了搖,“還不夠,我怎么知道五千年是不是你隨口拋出來釣魚的。你得告訴我,疏狂界‘看到’五千年前發(fā)生了什么,以至于你們懷疑那個變動與異界來魂有關(guān)?!?/br> 他嘆了口氣,似乎是拿她沒辦法,屈服了一般。 “以五千年前某個較長的時間段為節(jié)點,從天魔大戰(zhàn)結(jié)束之后到節(jié)點的那段時間里,坤輿界受到異界來魂的影響以較為均勻的速度增大。節(jié)點的那段時間里,影響擴大的趨勢暫停了,甚至隱隱有縮小的跡象。但是節(jié)點一結(jié)束,異界來魂的影響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擴大,一直到現(xiàn)在,每一年都在加速?!?/br> 和光聽完他的話,心里用事件填上去寧非天表述的時間線。 三萬年前天魔大戰(zhàn)結(jié)束之后,坤輿界肯定出現(xiàn)了異界來魂,以均勻的速度一個個增多,影響力也是勻速擴大。 五千年前殘魂一號暴露之后,或許是因為做到高位的汝明山被捕,以及各門各派高層之間的自查,揪出了許多異界來魂,所以影響才減小了。 五千年之后,又為何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擴大呢? 和光回想起了王千刃臨死前的那句話,吸收異界來魂的知識的情報,并且利用此改變坤輿界,坤輿界變得越像異界來魂本來的界域,那么吸引而來的異界來魂也越多。 而異界來魂的事件結(jié)束之后,正是坤輿界大幅度吸收改變的時間點。正是由于此,異界來魂才變得越來越多,冒出的數(shù)量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一年一年疊加。 寧非天說的全對上了! 和光長長地舒了口氣,壓下心底的震驚,按照交易,告訴了他殘魂一號的事情。 寧非天聽完之后,大笑出來,以肯定的語氣說道:“坤輿界在走鋼絲!再這么下去,你們總有一天會掉下來!” 和光不好回答,板著臉,嚴(yán)肅地說道:“接下來輪到你了,三萬年前,坤輿界的異界來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寧非天又扔給她一個酒壺,語氣不緊不慢,“先從兩萬年前說起吧,坤輿界的天魔大戰(zhàn)打了整整一萬年,兩萬年前戰(zhàn)爭勝利的某個時間點,坤輿界沒有一個異界來魂。重建工作開始之后,異界來魂才慢慢出現(xiàn)?!?/br> 和光擰緊眉頭,“為什么?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