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jié)
在現(xiàn)場清除絞殺的戰(zhàn)士很艱難,坐在最上方的決定者更是不容易。一旦出了問題,或是事后問責,首當其沖的就是決定者,被綁在歷史恥辱柱上的也是決定者。 “聯(lián)系九鏑,他和蛇族的人該動手了?!?/br> 在場的其他人都疑惑地對視,九鏑是哪個?萬佛宗有這么一號人嘛?了解鬼樊樓的人,神情驟然古怪起來。 西瓜滿意地笑了笑,掏出玉牌,道:“九弟,收尾了?!?/br> 爽朗的笑聲立時從玉牌對面?zhèn)鱽?,“得嘞?!?/br> 緊接著細細索索的討論聲響起,蛇族少主左鷙的聲音也隱隱傳了進來,兩人似乎在討論著聚齊周圍的蛇族。 西瓜咧嘴,以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掃除滄溟海的蛟族和四大海族,你們有十天的時間。” 首先傳過來的不是九鏑的聲音,而是左鷙的聲音。 “哈?” 九鏑的笑聲有些尷尬,“不好意思,風太大,我好像沒太聽清?!?/br> 西瓜的聲音冷下來,“十天。” 啪——玉牌似乎被左鷙奪了過去。 “不是,你知道滄溟海有多大嗎?坤輿界對半分!一半都是水!從滄溟海一邊飛到另一邊都得花五天,十天怎么可能掃除得完!” “滄溟海圖里顯示的暗道秘境多得數(shù)不過來,你把萬佛宗的和尚全派過來,十天也干不完啊,更別說還有那些我們不知道的暗道了?!?/br> 四周的人們都皺起眉頭,似乎也不同意十天的時限。 和光從西瓜手中接過玉牌,淡淡地說道:“不用擔心,你們有援軍?!?/br> 左鷙的語氣還是不同意,“不是,你聽到了我的話嗎?你把萬佛宗全派來都沒用,對滄溟海,我們不熟,沒有人熟悉!” 撲騰、撲騰。 翅膀扇動的聲音極為清晰地傳了過來,對面的聲音變得嘈雜起來,左鷙小聲地罵了一句,“九鏑,管好你的臭鳥,快把玉牌還回來!” 咕——咕—— 急促尖銳的鳥鳴聲叫了幾聲,焦急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光?這個聲音,是光在對面嗎?光??!我好想你啊——你不知道!鬼樊樓的日子真不是鳥過的!我掉毛掉得都快禿了!九鏑那貨居然每天掄著我撞墻,我都快唔......” 鳥語聲驟然停下,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對面毫無聲響,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和光猛然睜大眼睛,心臟像是被人緊緊攥住一般。戰(zhàn)爭開始了這么久,她此時才清晰無比地感受到,師兄在對面,闊別多年的師兄就在對面。 她等了多年,找了許久,幾乎已成心魔的師兄就在玉牌對面。 她扭頭望了東方一眼,茫茫無際的海波浪潮,數(shù)不清的佛修蛇族,師兄就在那其中。她只要往那兒走幾步,就能見到他。 兩邊都沒說話,時間一點點流逝,她似乎都能聽到時間的沙子劃過漏斗的聲音。 她輕輕地吐氣,不經(jīng)意間,兩人吐氣的調(diào)子重合在一起。兩人登時察覺到了這一點,猛地停頓吸氣,調(diào)子再一次重合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就在身邊一般。 和光握了握拳頭,壓低聲音,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十日,掃除滄溟海,你們可以做到。援軍快到了,沒有人或海族比它們更熟悉滄溟海,它們將站在你們身后。”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就在和光以為她的語氣可能刺激師兄時,清爽的笑聲再一次傳來過來。 “既然這么吩咐了,不照辦不行啊?!彼D了一會兒,一字一字地說道,“大、將。” 和光摩挲了一會兒玉牌,還給了西瓜師叔。這樣就好了,現(xiàn)在不是最好的時機,他們都有事要辦,九鏑的身份絕不能泄漏。 西瓜哼笑一聲,沒有說什么,對她點了點頭。 滄溟海深處,海底火山附近。 橫跨半個坤輿界的滄溟海,海底火山數(shù)不勝數(shù),其中很多是死火山,活火山和休眠火山也有不少。 火山附近,居住著許久弱小的海族族群。它們無力反抗強大的海族,只能藏在火山附近,試圖擺脫強大海族的控制和奴隸。然而有些強大海族依舊不依不撓,時不時派人去sao擾它們。 沒有海族研究這些到底是何種火山,弱小的海族族群沒有這份心思。強大的海族族群對此不感興趣,反正它們不住在那兒,哪怕火山噴發(fā),也噴發(fā)不到它們頭上。 對于火山噴發(fā)次數(shù)的記載更是少得可憐,擁有滄溟海歷史的強大海族視歷史資料為私有,弱小的族群只能靠口口相傳。 這些弱小的族群中,族人較多的占據(jù)死火山,族人稀少的只能窩藏在活火山和休眠火山附近。 隨時可能噴發(fā)的火山、無時無刻不來搗亂的強大海族,以及附近火山前來掠奪的族群,是壓在它們頭上的三座大山。 很多時候,它們也會想,滄溟海這么大,為何沒有它們的容身之所。 每日cao勞無盡的生活,使得它們無暇深思這種問題,它們想了,也會被突然到來的事情打斷??赡苡械暮W逑胪诉@件事,想通了海族更為絕望,因為它們懂得答案,那答案卻是永遠觸及不到的妄想。 它們一日的生活大抵是這樣。 白日里,它們必須游到很遠的地方覓食,捕捉大量的海魚螃蟹,帶回村落與族人共享?;鹕礁浇纳姝h(huán)境極差,幾乎沒有海草等植物,也沒有其他魚類愿意游到那邊去。 有些弱小海族選擇自己覓食,有些卻不然。與其跑大老遠去捕魚,不如搶奪其他族群的食物。于是有海族隱藏在弱小海族回程的路上,奪走它們的食物,為自己的村落享有。 “識時務”的弱小海族會多捕撈一份,等到其他海族跳出來,及時上供給它們,以求自己的村落能留下部分吃食。 晚上,村落里的壯年海族必須巡邏站崗,不止要防守從外面攻來的其他海族,還要監(jiān)視隨時可能爆發(fā)的火山。 弱小海族終日忙于覓食生存,只能對其他海族的掠奪任予任求。族人較多的海族極大減輕了覓食這一負擔,有了更多時間做其他事,鍛煉身體、煉制兵器、侵略其他族群。 于是,富者愈富、貧者愈貧。強者愈強、弱者愈弱。 上下等級分明的食物鏈不止存在于蛟族、四大海族和廣大弱小族群之中,就連最廣大的弱小海族,它們之間也有著強弱的等級差距。 每個族群都明白清楚地明白自己的位置,也清楚地明白哪些族群不可以惹,哪些族群可以任意欺負。 弱rou強食的思想深入每個海族的內(nèi)心,它們從未曾想過一個沒有弱rou強食的世界會是哪樣。也不懂得它們?nèi)羰潜绕渌迦簭姶?,為何不去欺負其他族群?/br> 所以,觀邪找上這些弱小海族時,拋出的橄欖枝不是“自由”,而是“復仇”。 比起它們從不曾擁有見過的自由,十幾萬年來被蛟族和四大海族奴隸的仇恨來得更真實些。 “被奴隸了這么多年,你們就不想奴隸回去嗎?” 這句話宛如一個魔咒,瞬間吸引了海族族長的注意。 幽暗的海底,一顆拇指蓋大小的夜明珠發(fā)著微弱的光芒,夜明珠上遍布著橫七豎八的裂痕,使用多年白光已經(jīng)變成了渾濁的黃色。就連縣城小鋪子里賣的夜明珠,成色也要比它好得多。 這點子光照在族長橘皮般的老臉上,趁得它愈加猙獰可怖。 它摸了摸拐杖,又問了一遍,“人族真的要對蛟族和四大海族動手?” 濱海城沉陷,蛟族率領(lǐng)的四大海族和人族的戰(zhàn)爭,龍百川的回歸都是一等一的大事,在滄溟海底部也廣為流傳。就連偏僻的火山腳下,也聽到了不少風言風語。 族群里的其他海族都偷摸摸地聚了過來,豎起耳朵聆聽。監(jiān)視火山的海族也分了神,斜眼偷偷瞧著觀邪,等待著祂的反應。 轟—— 火山晃動了一下,巖壁的碎石嘩啦嘩啦掉下來,外壁閃起點點火光,似乎隨時可能噴發(fā)一般。 觀邪心頭動了動,生怕它突然爆發(fā)。 其他海族看都沒有看一眼,似乎早就習以為常,就連監(jiān)視火山的海族,也只是瞥一眼便作罷,沒有上前勘查。 觀邪點了點頭,“不錯,如您聽聞的一般,萬佛宗聯(lián)合大衍宗和十萬大山的妖族,以及龍族,與蛟族開戰(zhàn)了。如今龍百川和老蛟王同歸于盡,戰(zhàn)場的海族軍隊全軍覆沒,蛟族一方已經(jīng)輸了?!?/br> “人族決定清除蛟族和四大海族,重整滄溟海的秩序。我們手里有滄溟海圖,可為了盡快且盡量清除,我們需要領(lǐng)路人,你意下如何?” 轟—— 火山外壁爆發(fā)出更強烈的紅光,襯得族長的臉色愈發(fā)猙獰,它的眸子倏地亮了起來,眼神里的精明和計量幾乎要流了出來。 “如果我們加入了,萬佛宗可以給我們什么?” 觀邪笑了笑,正準備掏出萬佛宗給的條件。 族長更快一步,上前就要拉觀邪的手,然后看了看自己臟污的手指,又看了看觀邪潔白無瑕的衣袍,最終還是頓住了。它抬起頭,話語里的興奮和雀躍壓都壓不住。 “我......我和我的族人能搬去別的地方住嗎?死火山......”它的眸子動了動,語氣低微了些,用討好協(xié)商的口吻問道,“沒有火山的地方,可以直接覓食的地方,哪怕是深海海底也行......” 觀邪以為它會說出什么強橫的要求,沒想到它的要求竟然這么小,只是換個居住地。它甚至都沒有說四大海族的居住地,也沒有說蛟族的領(lǐng)地,居然只是海底。 它們的野心被蛟族的奴隸壓小,它們的眼界被海底的黑暗打扁了。 觀邪應下了,承諾會為它們尋到宜居的地方。 旁邊其他的族人見狀,也紛紛上前,小孩子們膽子最大,最先說了起來。 “我想吃海草,火山附近寸草不生,我們可以搬到一個漫天遍野都是海草的地方嗎?我想每天躺在海草上,餓了就摘一朵來吃。” “笨蛋,海草是草,又不是花,怎么可以用采!” “海草有什么好吃的,我們應該住在珊瑚礁里,阿爹給我講過,珊瑚礁最漂亮了,我還沒看過呢?!?/br> “我!我!還有我!我想養(yǎng)一只小金魚,上次阿姐帶回來的金魚,我沒出,偷偷藏了起來,準備養(yǎng)它,可是沒幾天,它被火山熱死了?!?/br> ...... 童言無忌,其他族人似乎被感染了一般,也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觀邪一一聽了,祂同族長討論了大致內(nèi)容。 族長便派了幾名熟知地形的族人加入清除的隊伍,幫助蛇族和萬佛宗找出隱蔽的暗道,找出蛟族和四大海族的秘境。其他沒能加入的族人也冥思苦想,細想著曾經(jīng)見過卻少為人知的暗道。 觀邪把這些海族交給趕來的蛇族,由它們領(lǐng)路,先去掃蕩附近的四大海族。 濱海城,歸萬佛宗所管。滄溟海,萬佛宗也是最上心的宗門。 滄溟海的問題,是萬佛宗執(zhí)法堂的一項長期任務,執(zhí)行了將近兩萬年。兩萬年前天魔大戰(zhàn)結(jié)束之后,萬佛宗踏上濱海城的土地,當時的執(zhí)法堂堂主便決心解決這個問題。 滄溟海問題,一直都不是執(zhí)法堂的主要核心任務,卻是執(zhí)法堂執(zhí)行至今持續(xù)時間最長的任務。 兩萬年的時間里,萬佛宗在滄溟海投下了無數(shù)人力精力,不可計數(shù)的佛修把命丟在海上,尸骨無存,只能留下一個灰色的名字。 然而任務僅僅一點點挪著,他們離最終的目標還有很長很長的距離。 破局之道,常在局外。 沒有人想到,困擾了萬佛宗兩萬年的問題,解決的鑰匙居然是毫不相關(guān)的龍族。最后一步,滄溟海問題的破局之棋——滄溟海下無數(shù)被奴隸的海族生靈 幾十代的堅持和堅守,終于在這一代、在今天看到了希望。 濱海城時,和光曾對還是海猴子的觀邪說過這個事兒,她想讓祂去搬出破局之棋。 萬佛宗種了萬年的火苗,該是燎原的時候了。 觀邪前往下一個弱小海族的群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