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每一次,他也只同她下一局。執(zhí)法堂事務(wù)繁忙,著實沒有太多耗費在軍事沙盤的時間。 她想打敗他,只能自己同自己玩,一遍又一遍重復(fù)兩人之間的對陣,找到自己的漏洞,找到他的破綻。 軍事推演,重要的不是沙盤推演,而是戰(zhàn)敗之后的復(fù)盤。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復(fù)盤,尋找其他更好的道路,然后在無數(shù)的道路中選擇最好的一條。 復(fù)盤,為的是拖延更多的時間,爭取下一次輸?shù)煤每袋c。 無數(shù)次復(fù)盤,她依舊輸給了西瓜師叔,卻贏了前一次的自己。 現(xiàn)在也是如此,明非師叔何嘗不知道萬佛宗必輸,何嘗不知道十萬海族要葬身菩提城,但他還是來了,還是率著海族的千軍萬馬來了。 和光想,明非師叔或許也想搏一把,這一局,他輸給了天魔,卻贏了真實歷史。 想到這兒,她深吸一口氣,一把推平了沙盤,“懂了?!?/br> 簡單一句話概括,打了比不打好,打輸了累計成下一次的經(jīng)驗。 她撐手,正準(zhǔn)備站起身,驀地愣住了,“魔相,要怎么打?我之前試了無數(shù)遍,真的打不過,怎么也打不過!” 心魔師叔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怎么打也打不過的場合,你不是遇到過嗎?” “可是,這不像沙盤,可以推翻再來。” “不是沙盤,你再好好想想。怎么打也打不過,你不是六十年前經(jīng)歷過一次嗎?” 和光皺皺眉,六十年前?她還沒入道呢?打個什么鬼?不對,確實有過。六十年前,她剛進萬佛宗之時,有一個怎么打也打不過的人。 嗔怒禪的入峰試煉,幻境內(nèi),她經(jīng)歷了從煉氣到渡劫,卻一直打不過、也比不過師兄。最后,她是怎么做的來著? 想到這兒,她突然笑了出來。 她捏爆了師兄的蛋,英勇自爆,阻止了師兄的飛升。 “別笑了,滾吧?!?/br> 心魔幻境外,江在鵝看著和光的狀態(tài),立馬就明白她遭道了。于是,他不停地傳音,試圖喚起她的意識,哪怕只有微弱的一點也行。 片刻過后,她陡然睜開眼,扭頭看向自己,笑了笑。 江在鵝心下一喜,她醒過來了,“道友,你沒事吧?!?/br> 她頓了頓,忽然認(rèn)真地喊了他的名字,“江在棠?!彼唤馄湟?,她突然大笑出來,語氣里帶著十足的亢奮。 “咱們秘境外見!” 他心底劃過不好的預(yù)感,秘境外見,莫非她...... 猛烈的強風(fēng)刮過,卷得散落在空中的靈氣都晃動起來,她深吸一口氣,突然沖上前,一把抱住了魔相,緊接著白光一閃。 砰—— 她的狂笑和魔相的慘叫交織在一起,甚至壓過了自爆的威鳴。 江在鵝心頭一動,不禁瞪大了眼睛,全身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既震撼于她的果斷決絕,又憤怒于自己的弱小無力。 進入秘境以來,他什么也沒做,什么也做不到?,F(xiàn)在,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英勇就義。 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個身影,城門西面死無全尸的六十七名執(zhí)法堂弟子,嘴上說著無用卻還是站出來的王負(fù)荊,一群群為大義獻身的海族將士,最后停在了和光身上。 她大笑,輕松地說著秘境外見,轉(zhuǎn)瞬就化作一陣白光。 江在鵝心里這么想著,不知何時,游出了河流,和方才閃過的無數(shù)身影一樣,走到了魔相身前。 魔相被和光的佛力一炸,身受重傷,全身的魔氣不斷地沸騰翻滾,他咬牙慢慢地療傷。江在鵝爬上岸時,他沒在意,直到江在鵝一撅一撅地走到眼前,他才垂眸俯視瞥了一眼。 “怎么,你也要為你的主人報仇?!?/br> 就像泄憤一般,魔相狠狠地把江在鵝踢飛出去,“就你這畜生,連自爆都做不到吧。” 江在鵝滾了好幾圈,身上系著的無雙劍啪啦啪啦響。 他認(rèn)真地看了無雙劍一眼,沒放棄,吐出一嘴沙子,又朝著魔相奔了過去,接著又被一腳踢了出去,不過這次他沒沉沉地掉在地上,一雙大手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他。 那雙大手摸向他脖子上的無雙劍,上方傳來贊嘆聲,“好劍!” 江在鵝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他扭頭一看,嚇得大叫一聲,嘎—— 顧劍尊! 另一邊,和光自爆后,覺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擠壓著,噴出去一樣,直到飄上半空,她才發(fā)覺這是靈魂出竅,她變成了靈魂狀態(tài)。 她興奮地飄了飄,有些不適應(yīng)。 這時,左后方撇過一道黑影,風(fēng)聲一緊,一根鐵棍迎面打來,她還沒習(xí)慣靈魂的狀態(tài),看得清攻勢,卻沒法控制身體及時躲過。 鐵棍越來越大,眼見著就要打上腦門,斜眼里冒出一只手,兩根修長的手指輕巧地夾住鐵棍,緩緩一推,那攻勢猛烈的鐵棍和人竟然被一把推了出去! 她扭頭一看,竟然是韓修離! 那揮鐵棍的人,赫然是菜瓜,不過他眼角發(fā)紅,眼神混沌,顯然是走火入魔之兆。 韓修離和她對視一眼,不自然地撇開了眼神。 遠處,菜瓜揮起鐵棍,再一次迅速地朝他們奔來,這一次攻勢更加迅猛,連和光都只能看見菜瓜的殘影。她心頭一跳,警惕地盯住菜瓜攻來的方向。 韓修離撓撓頭,無奈地嘆口氣,待菜瓜沖到眼前,才不急不慢地抬起腳,一腳就把菜瓜踢得不見身影。 和光看了看菜瓜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一臉嫌麻煩的韓修離,千言萬語凝聚在心頭,竟不知從何開口好。你怎么死的?你怎么在這兒?菜瓜怎么變成這樣了...... 他伸出手,從懷里掏出一份油紙包裹的東西,香氣四溢。 和光嗅了嗅,總覺得這味道有點熟悉,疑惑地看向他。 他垂眸覷了她一眼,剛對上她的眼神,又挪開了。他把油紙包塞進她手心,張開嘴,聲音有些喑啞,“糖糕,碧翠齋的?!?/br> 作者有話說: 修士們會帶特定的東西或標(biāo)志進秘境。 和光——碧璽海藍寶念珠 明非——妖痣 江在棠——粉紅心形屁屁 菜瓜——錯金鐵棍 韓修離——糖糕? #### #### 第161章 161壯烈成仁(十四) ◎你覺得江在棠怎樣?◎ 碧翠齋的糖糕,天下一絕,尤其是桂花味,和光吃多少次都吃不膩。 當(dāng)韓修離說出他就是萬佛宗外的那個魔將時,和光一頓,對著他那委屈隱忍的表情,突然覺得手里的糖糕不香了。 她嘆了口氣,放下了糖糕。 他冷不丁冒出古怪的表情,她正覺得奇怪,順著他的眼神看去,自己的手習(xí)慣性地往他衣袍抹糖渣。她尷尬地笑了笑,趕緊收了回來。 坤輿界所有宗門執(zhí)法堂的繼任人中,她和他關(guān)系最好。 與其說他們是穿同一條褲/襠的好兄弟,不如說是她穿了褲/襠,給他洗的關(guān)系。 即使如此,她此時也不免有些難為情。剛進菩提秘境,她就恁死了他。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難得道了聲歉,“對不住,大兄弟?!?/br> 她細(xì)細(xì)想了想,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盲點,“領(lǐng)隊之間不是有通訊符嗎?你既然給我留了遺言,為何不直接告訴我黑秋的身份?!?/br> 他猛地瞪大眼,紅著臉咳了咳,硬著聲音道:“這不是考驗?zāi)銌??靠自己發(fā)現(xiàn)魔主的身份多好,我直接說出來,豈不是浪費了一次鍛煉的機會?!?/br> 和光瞇眼盯住他,他撇開眼,僵硬地扭開了臉,任她怎么拗他,也不肯再與她對視。 看他如此,她就明白了,這丫當(dāng)時絕對是氣瘋了,忘了說出魔主身份這回事兒。 韓修離瞥了一眼下方的情形,生硬地挪開了她的注意,“別在意雞皮蒜毛的小事,快看,顧劍尊,他和昆侖劍宗的小子對上了?!?/br> 下方。 看到顧鈞座的那一刻,和光不由得激動起來,尤其是顧鈞座撫上無雙劍,她的眼神死死黏在那雙手上,撕都撕不下來。 跨越三萬年的相遇,無雙劍和命定的主人,和光很好奇,他們之間會摩擦出怎樣的火花。 韓修離和底下的江在鵝也緊緊地盯著,他們也很好奇,無雙劍會不會有所感應(yīng)?它會不會突破秘境法則的限制,重新煥發(fā)出原來的光彩?顧鈞座能不能激發(fā)無雙劍真正的實力? 很可惜,什么都沒有。 顧鈞座拎起無雙劍,隨手挽了個劍花,微風(fēng)漸起,蔚藍色的劍身在空中劃過賞心悅目的軌跡。除此以外,別無其他。 劍氣、劍勢、威壓......統(tǒng)統(tǒng)沒有,就是一把漂漂亮亮的鐵劍。 江在鵝失望地低下頭。 魔相砸吧嘴,眉宇間露出一抹煩躁,“剛走一個,又來一個。怎么?玩雜耍的,你也要跟前面那個和尚一樣來場自爆?” 顧鈞座皺了皺眉,“和尚?自爆?”他感受殘余下來的靈氣,眉頭越皺越緊,臉色登時沉了下去,“霍道友自爆了?” 他扭頭看向江在鵝,江在鵝沉重地點了點頭。 顧鈞座環(huán)視地上七零八碎的海族尸體,臉色越來越黑,他把無雙劍重新系回江在鵝脖子上,拔出腰間的劍,朝魔相沖了過去。 江在鵝疾走兩步,急得嘎嘎大叫,似乎是想阻止他,矮小的腳步?jīng)]能追上。 和光看著顧鈞座的劍術(shù),忍不住嘖了一聲,花拳繡腿沒法看。魔相也眼神都沒給他,丟了根枝條逗他玩。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猛烈的風(fēng)聲,越來越近。和光扭頭看去,菜瓜又扛著鐵棍沖了過來,一臉不要命的狠勁兒,不過這次他的棍子不再對著她,而是對準(zhǔn)了韓修離。 和光懶得搭理他,索性退到一邊。 尚且金丹期的菜瓜自然不是元嬰后期的韓修離的對手,就像底下魔相耍著顧鈞座玩一般,韓修離也沒認(rèn)真對菜瓜。 和光細(xì)細(xì)盯著菜瓜,他神色癲狂,眼角發(fā)紅,毫無疑問是走火入魔之兆。她試著喊了一句,“西瓜師叔來了!”他還是毫無反應(yīng),顯然魔怔傻了。 菩提秘境內(nèi)奪舍時的走火入魔,脫離身體后基本能恢復(fù)正?!,F(xiàn)在菜瓜是靈魂狀態(tài),還是走火入魔,莫非原本的身體也走火入魔了? 這可不妙。 菜瓜身亡時,韓修離見證了他變成靈魂的經(jīng)過,見她一臉沉重,他解釋道:“菜瓜師弟剛變成靈魂狀態(tài)時,并非如此,他沒有走火入魔,記憶停留在進入菩提秘境之時,他不記得自己當(dāng)過魔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