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兩人之間的差距,宛如一道拔地倚天的天塹,徹底斬斷了成汝玉心中的最后一絲不忿和不甘。 這時,顧鼎臣冷不丁站起身,走到記者們帶回來的那堆留影球前,挨個翻了翻,道:“這一期報紙,十萬大山和滄溟海的多印一些,有好戲看了。” 說著,他頓了一會,冷不丁地輕笑一聲,丟來一個留影球,道:“版面用這張圖。” 成汝玉點開留影球一看,赫然映著和光公主抱西瓜,這還是明非臨走時扔過來的。 聊完主版后,成汝玉談及副版面的新聞,道:“方才,大衍宗的掌門傳出消息,將在三個月內(nèi)決定下一任執(zhí)法堂堂主的人選,詢問來穆臣堂主時,他也同意了這個說辭?!?/br> 顧鼎臣聞言,眉頭微微擰起,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繼而又緩緩松開,唇角微微向上揚起,道:“看來那些老家伙快坐不住了,我倒是有些意外,來穆臣那只老狐貍居然也同意了。這么急,容易生變啊,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樣?” 成汝玉聽得極認真,不放過顧鼎臣嘴里的每一個詞,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盛京小報報道新聞時,會適當(dāng)填進去幾句點評。那些點評代表了盛京小報的態(tài)度,這份態(tài)度正是堂主顧鼎臣的態(tài)度。顧鼎臣不耐煩一句句說那些話,每次都是成汝玉從他的話中提煉出中心意思,適當(dāng)概括,再加以美化修飾。 顧鼎臣話頭一轉(zhuǎn),問道:“西瓜和來穆臣關(guān)系如何?” 成汝玉答道:“來穆臣公事上同誰都是和和氣氣,同西瓜也不例外。至于私交,兩人應(yīng)是沒有的,萬佛宗曾經(jīng)傳出西瓜堂主看不上來堂主的傳聞。” 顧鼎臣聽完,瞇起眸子笑了笑,看不出是認同,還是不認同。 “是嗎?我總覺得,那兩人暗中有什么勾當(dāng)?!?/br> 這句話,成汝玉沒有接。他和西瓜、來穆臣并不熟識,他們已經(jīng)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他與那兩人離得最近的時候,是筑基期那年的門派大比,他輸給了兩人。 之后,那兩人越走越遠、越爬越高,已經(jīng)變成了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這幾日,聽顧鼎臣梳理完坤輿界大勢,成汝玉不禁有些佩服他。 這樣的人,這樣的心智,不該是個凡人,太可惜了。凡人窮盡一生,也只能進入圣賢儒門和天道院,而圣賢儒門又不是七權(quán)的一員。 圣賢儒門的舞臺太小,發(fā)揮不出顧鼎臣真正的實力。他如果有靈根、有慧根的話,絕對是比肩來穆臣、西瓜和明非的存在。 大衍宗,傾天殿。 這段時間正值傾天殿六十年一次的翻修,執(zhí)法堂弟子特準(zhǔn)進入傾天殿裝修。 天頂?shù)难b飾,臺柱的夜明珠,墻壁特制的單向透明白玉琉璃不改變原來的樣貌,原原本本的更換一遍,唯一變化的只有地面的瓷磚,瓷磚的花色和鋪下的風(fēng)格體現(xiàn)了堂主的喜好。 監(jiān)督裝修的副管事站在一旁,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朝中央的步云階賠笑道:“步師兄,這不太好吧?!?/br> 步云階頭都沒回,一邊指揮著弟子們貼白玉的瓷磚,一邊不留痕跡地瞄了門口一眼,隨口道:“沒辦法,還不是弟子的委托嗎?你知道我這人耳根子軟,聽不得別人的請求?!?/br> 副管事壓下唇角的冷笑,冷冷地盯住貼瓷磚的弟子。 一個時辰前,步云階領(lǐng)著負責(zé)瓷磚的弟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來傾天殿,聲稱由他來接手貼瓷磚的任務(wù),隨行的還有幾名他的親信弟子。 按照執(zhí)法堂領(lǐng)頭三人的負責(zé)范圍,裝修一類的雜事一般歸三把手步云階管。 但是,前幾日分派任務(wù)時,掌門故意提了一嘴,把裝修執(zhí)法堂的任務(wù)指給了封曜。所有弟子心知肚明,地板瓷磚的顏色體現(xiàn)的是下一任堂主的口味。聯(lián)系到幾日前,掌門宣布將在三個月內(nèi)選出下一任堂主一事,掌門心中的人選顯而易見。 這時,步云階大張旗鼓地插進一腳,其心昭昭。 副管事在腦海中把來龍去脈琢磨一遍,登時明白了步云階的想法。 傾天殿翻修,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瓷磚的改動。此時封師兄不在,正好給了步云階插手的借口。 這件事他想明白了,傾天殿的其他弟子自然也想明白了,大家手里的動作不由自主慢了下來,大氣都不敢出,悄悄瞥上幾眼,更有甚者,看好戲的神情都不掩飾了。 副管事暗地里捏住玉牌,十分焦急,封師兄怎么還不回來。 他掃了一眼周圍的弟子,肚子里的火氣快壓不住了,不由得大聲訓(xùn)道:“看什么看,還不快干活!” 執(zhí)法堂的弟子大多數(shù)力挺步云階,傾天殿內(nèi)的弟子也不例外。弟子們被訓(xùn)斥后,懶懶地翻了個白眼。反而是貼瓷磚的弟子聽進去了,手里的動作更快了。 副管事看到這兒,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眼見瓷磚貼完了東面,只剩一半未完工,副管事急得快站不住了。這不僅僅是瓷磚的問題,更是堂主之爭的重要一環(huán)。 若是瓷磚按照步云階的口味貼完,這個消息再傳播出去,就被這家伙搶占先機了。 就在這個時候,弟子正要貼下西面的瓷磚時,一股靈氣從門外飛來,死死地抵住了瓷磚的手。 管事感受到這股熟悉的靈氣,心下一喜,抬眼看向門口的方向,封師兄來了,還好,來得及。 封曜剛進傾天殿,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見步云階一臉笑吟吟地看著他,搶話道:“封師兄,您這是去哪了?貼瓷磚的弟子找不著師兄,便找上我了?!?/br> 這話說得妙,率先往封曜頭上扣一個鍋。明里暗里指封曜擅離職守,貼瓷磚的弟子無奈之下,才找上他。巧妙地把他自己摘了出去,清清白白一朵盛世蓮花。 副管事聽到這兒,心里暗罵一聲無恥。 封曜自然也聽出來了,皮笑rou不笑,解釋道:“我在忙其他的事,不得已離開了一會,把現(xiàn)場交給了副管事?!?/br> 步云階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掃了副管事一眼,語氣里帶了一絲責(zé)備,“六十年一次的翻修,師兄怎可假于人手?” 聽到這話,不僅管事皺緊了眉頭,就連封曜的臉色也有些掛不住。 不等封曜辯解,步云階接著道:“裝修一類的雜事本就是我的管理范圍,師兄既然忙,不如把傾天殿的事由交于我,我自會認真負責(zé)?!?/br> 仿佛一滴水濺入guntang的油鍋,殿內(nèi)的空氣眨眼間變得焦灼起來。一根無形的弦橫亙在戰(zhàn)場中央的兩人之間,緊繃得再來一下,便會一截兩斷。 傾天殿的弟子們手里的動作一停,殿內(nèi)登時寂靜下來,連白玉琉璃細碎的擠壓聲都清晰可聞。無數(shù)雙眼睛直直地射向中央兩人,那兩人搶的不是瓷磚,而是瓷磚背后代表的未來堂主的位置。 管事的眉頭一沉,瞧步云階的臉色更臭了。這家伙給封師兄下套,從封師兄一進門,便搶先下了個連環(huán)套,試圖正當(dāng)化他貼瓷磚的理由。 管事看向封師兄,生怕他又做老好人,堅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則,把這事讓了出去。 封曜面無表情,久久地看了步云階一眼,讓人看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接著他輕輕一笑,道:“師弟說得對,這件事如此重要,怎可假于人手,還是我親自來吧。” 說完,他右手一抬,一股靈力從掌心飛出,抬起貼好的一枚瓷磚,眼見就要完全掀開時,又有一股反方向的靈氣置于其上,作勢要把它壓下去。 步云階低頭掃了一眼瓷磚,道:“已經(jīng)貼好的瓷磚,掀了可惜?!?/br> 封曜壓低眉頭,回道:“就這么貼了才可惜,瓷磚太丑,配不上傾天殿。” 步云階輕哼一聲,道:“是嗎?我覺得不錯,丑的不是瓷磚,怕是師兄的審美吧?!?/br> 兩人都寸步不讓,對峙的靈氣越來越濃厚。 副管事站在旁邊,被靈氣的旋渦波及到,不由得渾身顫抖,他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看,卻見兩人都沒有罷手的架勢。 傾天殿的弟子們瞧著這一幕,偷偷拿出了留影球。靈氣的旋渦只限制在傾天殿內(nèi),可是兩人不和的消息卻如同一股巨大的旋渦,不一會兒傳遍了整個大衍宗。 副管事看著糟心,忍不住怪罪找上步云階的弟子。 “你沒長眼嗎?不知道掌門親自指明讓副堂主負責(zé)此事?封師兄不在,你不會找我嗎?” 弟子一臉委屈,道:“不關(guān)我事,來堂主讓我這個時候去找步師兄?!?/br> 此話一出,兩人的靈氣一窒,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僅被針對的封曜一臉震驚的模樣,連步云階也忍不住皺眉。更不用說旁觀的眾多執(zhí)法堂弟子,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掌門指明封曜負責(zé)傾天殿是顯而易見的認可,那么,來堂主讓步云階負責(zé)瓷磚更是不言而喻的站隊。甚至明晃晃地站在了封曜的對立面,站在了掌門的對立面。 這一刻,掩飾的幕布完全掀開,堂主與掌門之間的爭鋒相對徹底明面化了。 夜晚的傾天殿,裝修的弟子們皆已離開,殿內(nèi)只有來穆臣和步云階兩人。 步云階掃了一眼貼了一半的瓷磚,另一半灰蒙蒙的地板仿佛一塊狗皮膏藥,奇丑無比。他不由得有些羞愧,頭低得更下了。 一半貼,一半沒貼,還傳出了這么大的事兒。 “堂主,對不住,惹出這樣的事,造成最差的結(jié)果?!?/br> 堂主沒怪罪他,反而低低地笑出了聲,道:“最差的結(jié)果嗎?未必?!?/br> 步云階不解其意,疑惑地看向他。 “我讓弟子找你,就是找準(zhǔn)了封曜出門的時機。你會去,他能趕回來,你們兩人的較量也在意料之中。” 步云階想不明白,眉頭皺得更緊了。堂主故意讓他們對上,甚至鬧出這么大的事兒,為何? 這時,堂主丟來一個留影球,步云階一看,恰好是傾天殿地板的圖像。 “重新拍一張,只拍到地板太刻意了。漏一點墻壁的畫面進去,拿反光鏡改一改,別真的暴露傾天殿的格局。拍完后,送去盛京小報。” 步云階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莫非堂主打算把事情鬧大? “堂主,您……” 話沒說完,卻見來穆臣唇角掀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道:“鬧得夠大,想必那人也會看到吧?!?/br> 步云階不由得接道:“那人?” 作者有話說: 今天起恢復(fù)更新啦?。?/br> ###感謝在2020-09-02 02:48:00~2020-09-12 00:00: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第99章 99此時(二) ◎帶兩斤糖糕,要魔門門口的碧翠齋的?!?/br> 昆侖劍宗依昆侖山脈而建,地處坤輿界極北,終年嚴(yán)寒。 連綿起伏的昆侖山脈分為內(nèi)昆侖和外昆侖。外昆侖是山脈外緣,坐落著無數(shù)依山而建的修真城市,無數(shù)修士心懷劍道、向往而來,城中還有數(shù)不盡的凡人。 越過離山脈最近的城市,再往里走便是昆侖劍宗,俗稱內(nèi)昆侖。 內(nèi)昆侖的氣候酷寒凌冽,山腰以上終年積雪。除去各門劍道主峰的大殿外,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哪怕人數(shù)眾多的昆侖弟子踩踏消融積雪,不一會兒紛紛揚揚的雪花又掩蓋腳印,重新罩上一層蒼茫的白布。 內(nèi)昆侖中心的一座陡峭險峻的高山上,滿眼皆白的山頭隱隱閃著刺眼的光芒,那是昆岡山。俗話說,金生麗水,玉出昆岡。當(dāng)今坤輿界最好的白玉石來自昆岡山,晶瑩剔透,而且堅如磐石、牢不可破,連玄鐵刀劍也很難斬斷。 每一位劍宗弟子筑基時,劍宗都會贈送一枚純透無瑕的昆岡玉,弟子們依照自己的喜好雕刻玉石,把它鑲嵌在劍柄后,昆岡石已然成為昆侖弟子的標(biāo)識。 昆岡山不僅是玉石開采場,也是劍宗弟子的熱門修煉場所。 昆岡石極難斬斷,金丹期弟子也只能在其上刻下幾道淺淺的刮痕。昆岡石中有一股淡藍色的氣,只要能捕捉到那股氣,順著氣的流向用劍,哪怕是筑基期弟子也能劈開。 但是,那股氣飄然無形、難以捉摸,鮮有弟子能成功。 昆岡山上不分晴天與陰天,雪花紛紛揚揚從早下到晚。雪花一挨上暖玉昆岡石,便被其中的暖氣融化,化作一縷縷水氣,消失無蹤。 一座百尺的昆岡石前,隔幾尺便站著一名昆侖劍宗的弟子,漫天的雪花消融在激蕩洶涌的靈氣中,沒有一粒落在弟子身上。弟子們雙手持劍,使出全身實力,對著昆岡石劈砍刺挑,然而沒有一人撼動昆岡石分毫。 最厲害的也不過刺入五寸,那人便是江在棠,昆侖劍宗執(zhí)法堂的代堂主。 江在棠凝視著眼前的昆岡石,臉色沉重。 一連數(shù)日,他都窩在昆岡山上修煉。但是無論怎么砍,都只能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最深也不過五寸,再難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