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他不動聲色,上前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上走。 松樹坡這塊地,是早年宋弘花了大價錢買下來的,只有郁霓裳的一座孤墳。 這個時代家族觀念重,一般像宋弘那樣官至高位的人,府上都會建祠堂。 但宋府沒有,宋弘只是把宋蘭一家接去了京都。 倒也能理解,畢竟宋弘不是真正的宋家人,又不好明目張膽供奉舒家先祖靈位。 宋弘偶爾會回來上墳,但從不讓人重修郁霓裳的墳。 以前宋青苒不太能理解,不建祠堂也就罷了,為何不供奉郁霓裳的靈位,還不修墳。 現(xiàn)在她大抵明白了。 可能在宋弘心里,郁霓裳從來就沒離開過,他一直在等她回來。 哪怕希望渺茫。 所以不供奉靈位,不修墳,是不想向世人強調(diào),自己有個亡妻。 他想讓郁霓裳回來得名正言順。 墳頭旁邊有個棚子,里面放著除雜草的工具。 宋弘時不時會回來的緣故,郁霓裳的墳頭上沒有什么雜草,只是被雪蓋得太深。 宋青苒拿起鐵鍬鏟了雪,又從寧濯手里把自己的包袱接過來緩緩打開。 里頭是上墳的香燭紙錢供果和一個小香爐,她還用干菊扎了一束漂亮的捧花。 好在路程雖顛簸,倒沒怎么弄壞。 小心翼翼把捧花和供果放到墓碑前,宋青苒取出線香和蠟燭。 寧濯彎腰拿過香爐,用鐵鍬鏟起濕土裝滿又放回來。 宋青苒掏出火折子點亮蠟燭,又燃了線香,遞一炷給他。 寧濯舉著香,與宋青苒一起,對著墳頭拜了三拜。 “岳母大人在上,小婿突然到訪,若有冒昧之處,望您海涵?!?/br> 宋青苒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默念:“mama,苒苒來看您了?!?/br> 線香插到香爐里,宋青苒直接往雪地上一坐,瞥了眼寧濯穿著喜袍分外俊美的側(cè)臉。 “王爺,如果我告訴你,我投胎的時候沒喝孟婆湯,記得上輩子的事,你信不信?” 寧濯回望著她,漆黑的眼眸里,溢出寵溺的溫柔,“我信。” “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關(guān)于……我的上輩子。” 第258章 苒苒,我們成親吧 山坡上寂靜,只聞陣陣裹著寒意的雪風(fēng)聲穿過滿山枯木。 宋青苒披在肩頭的烏黑長發(fā)被吹起。 寧濯走到風(fēng)口坐下,替她擋了擋,沒說話,安靜聆聽。 宋青苒抬頭,望著霧沉沉的天,緩緩說道:“上輩子,我有個貌美溫柔的娘,卻沒攤上一個好父親,他對我娘動輒打罵,扇耳光,踢小腹,都是家常便飯?!?/br> “因為是親人,所以他最明白我娘的痛點,每次罵人,總能精準(zhǔn)拿捏住我娘的痛點來刺她?!?/br> “可笑的是,那些痛點,明明是他們初婚時,那個男人承諾好會一輩子替我娘撫平的,最后卻變成了他傷人的語言利器,毫不留情地狠狠扎向我娘最疼的地方?!?/br> “后來我在外地念書,有天晚上突然得了信,我娘死了?!?/br> “我本以為,是她對人生無望而做的自我了斷?!?/br> “可我沒想到,回去后我從監(jiān)控錄像里看到,那個男人舉著一把斧頭,把她的臉鑿得面目全非,再翻回背面砍,整整十二下,入殮師盡了最大的努力都沒辦法復(fù)原半分?!?/br> “那段錄像,成了我一輩子最大的噩夢?!?/br> 宋青苒說到這兒,下意識地蜷起雙腿抱著雙肩,聲音控制不住地在顫抖。 寧濯不懂“監(jiān)控錄像”是什么,但意思他明白了,深深擰著眉。 這樣的殘忍過往,說出口一次,便是對宋青苒的一次殘忍凌遲。 難怪去年在城外,她會因為見到瘋子殺人而驚嚇過度陷入昏迷不肯再醒來。 寧濯挪過去,長臂將她摟入懷里。 并沒有第一時間出言安慰。 這一刻,言語間的同情是把刀,會讓她更痛。 沉默陪伴才是最好的安慰。 宋青苒順勢靠在他胸膛,眼眶猩紅,口中因為用力呼吸而吐出一圈圈的白霧。 過了很久,宋青苒才慢慢從他懷里抬起頭,睫毛濡濕,眼底的紅還沒退去,神色卻分外認(rèn)真。 “寧濯,這樣一個千瘡百孔的宋青苒,你還想娶嗎?” 這是宋青苒第一次,直呼他全名。 不是以外室的身份,不是以臣女的身份,而是,他未婚妻的身份。 “娶。” 寧濯揉揉她的頭,一個字回答得干凈利落。 沒有花哨多余的承諾,可就是這一個字,讓宋青苒感受到了沉重的分量。 宋青苒凝視著他,許久之后破涕為笑,“寧嬌嬌,你是真的戀愛腦?!?/br> 寧濯笑著重新將她圈入懷里,把身上的體溫渡給她,嗓音醇厚悅耳。 “既然你說要重新互相認(rèn)識,那就不能光是你一個人剖白,我也說說我自己吧!” 宋青苒眨眨眼,沒有接話,默默將腦袋枕在他臂彎。 聽到頭頂男人的聲音徐徐傳來。 “小的時候,我娘總盼著有個女兒?!?/br> “我大哥二哥為了哄我娘開心,就變著法地騙我穿上小裙子,梳著花苞頭,戴上漂亮的珠花,說是這樣就能見到娘?!?/br> “于是我跟著他們?nèi)チ塑姞I,我娘一見到我,激動得險些落下淚來,還給我取了個小名叫嬌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