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就像老舊的錄像帶里的場景,一陣滋啦滋啦的電流聲之后,面前的黑白默片才逐漸染上了顏色和聲音。 付長荀定睛看著,面前的景象慢慢地清晰起來。 “阿荀?!?/br> 冬恣始終牢牢牽著他的手,就怕在時空里不小心和他分散開。 “我在這。”付長荀拍拍他手背,“沒丟,但是我們現(xiàn)在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他們所處的不是空曠地帶,更像是用來放掃帚和簸箕的雜物間,狹窄且昏暗,四下里都是清掃用具。 冬恣用力推了推門,沒推開,很有可能是在外面鎖住了。 正在兩人考慮是否要踹開門時,外面有人嘩啦嘩啦地晃著鑰匙,咔噠一下打開了門。付長荀剛想躲一下,這人卻擦過兩人身邊,拿了笤帚就出去了。 冬恣拉著付長荀跟著他出門,對方依舊沒有絲毫反應(yīng)。 甚至外面穿校服的學(xué)生npc也沒有意外,完全把兩人忽視了。 付長荀皺緊了眉:“他們看不見我們?” 兩人都這樣明目張膽、大搖大擺地走過去了,卻沒有任何一個npc給予反應(yīng),不可能是他們太淡定。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在這些npc眼里,他們不存在,是透明的。 這下……又方便又麻煩了。 方便在他們可以隨便出入各間教室,而不被任何人所打攪,麻煩在他們沒有辦法和當(dāng)?shù)豱pc溝通。 那怎么救被霸凌的學(xué)生?沒辦法救啊,只能干看著瞪眼。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先四處看看,找一下那個學(xué)生?!备堕L荀很能安慰自己,“大不了我們先返回去求援。” 不就是在各個時空穿來穿去嗎,多試幾次就習(xí)慣了。 兩人在教學(xué)樓里轉(zhuǎn)了半天,沒找著人。臨近上課時,聽到某個班級里依然吵鬧,還發(fā)出一陣陣大笑聲,便循聲過去,只見一個男生的桌子被掀翻了。他滿臉無措,蹲在地上整理東西,已經(jīng)哭出來了。 是那個叫程焉的男生。 他蹲在墻角哭,旁邊的學(xué)生們卻都在笑,這種絕望的反差之下,是程焉即將走向終點的人生旅途。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只是被精神暴力,應(yīng)該還沒有到被打的階段。” 付長荀透過窗戶觀察了程焉的臉和手臂,判斷道,“還好,我們來的時間是對的。” 但這些學(xué)生的嘲笑對他的精神打擊是巨大的,他將會從此更加不合群,其他霸凌者也會因此變本加厲。 程焉將書拾了起來,剛好這節(jié)課的授課老師走進教室。 老師看到一地狼藉,嚴(yán)厲的目光掃過學(xué)生們,最終卻只說了句:“下次上課前準(zhǔn)備好,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這位老師的話看似是在警告大家,實際上卻只針對了程焉一個人。 看出了老師對自己的維護,笑得最大聲的霸凌者滿臉得意。 ——他就是那個權(quán)貴子弟,是上面某個領(lǐng)導(dǎo)的孩子。 程焉則只是個普通人,家世一般,老師偏向誰根本不用考慮。 平時只有班主任女老師護著他,卻也護不了他一天到晚,班主任不在的時候,他們只會欺負(fù)得更厲害。 程焉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默默地把桌子正過來,就這樣坐在被卸掉一條腿的凳子上,準(zhǔn)備上課。 就在這時,他無意間抬頭,卻發(fā)現(xiàn)窗外有兩個同樣身著校服、卻根本沒在學(xué)校里見過的人正在看著自己。 他轉(zhuǎn)頭去看其他同學(xué),他們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這兩個人似的——如果在以往,窗外別說是有人了,有只鳥都會吸引這些精力充沛的高中生的目光。 這不對勁。 程焉有些慌亂地再次看向他們兩個,其中那個個子很高的人……一看就不像學(xué)生,套在校服里異常奇怪。 “你能看見我們?”另一個人忽然注意到他的視線,便貼在玻璃上問。 程焉很怕,他不敢說話,更不敢讓他們注意到自己。 這兩個是鬼嗎?還是什么超能力者? 冬恣仔細(xì)看著程焉,沒發(fā)現(xiàn)他后來有異常:“他當(dāng)真能看見我們嗎,怎么現(xiàn)在沒有動靜,也不回答你都問題了……” “他裝的?!备堕L荀笑了一聲,“你看他現(xiàn)在在摳橡皮,很緊張,可能是把咱倆當(dāng)壞人了,或者當(dāng)成鬼了。” 隔著窗戶玻璃,程焉沒聽太清楚他們在討論什么。 但他知道一定是與自己有關(guān),心里不禁更慌張起來,在老師提問時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站起來后頭腦更是一片空白。 老師很生氣,再加上對權(quán)貴子弟的偏向,當(dāng)即把他趕了出去。 “不聽課,去外面罰站!” 程焉只能心不在焉地拿起課本,站到了教室外的走廊里。 這樣……他就直接面向了那兩個其他人看不到的“人”。 付長荀走過去,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行了別裝了,我知道你看得見我們。我們啊……” 他狡黠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半真半假地胡編亂造起來:“我們是從未來回來的,收到了已經(jīng)死掉了的你的委托,來幫你避開所有危險,活到你應(yīng)該活到的年紀(jì)?!?/br> 這個故事有點中二,但是對剛升入高中的青少年來說,還算合理。 程焉心里一驚——這個人這樣說的話,那未來的自己是很年輕就死了嗎? 他依舊沒有回應(yīng),付長荀只好繼續(xù)編:“你不愿意啊,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們的委托金已經(jīng)到賬了。” “啊對了,忘記告訴你了,委托金啊……是你班主任付的!” 冬恣:“……” 哪有什么委托金,最多只是女老師給了“解決怪談”的承諾。 程焉卻立刻抬起頭——班主任女老師始終非常照顧他,如果是她給自己付了錢,那真的不能辜負(fù)她。 而且,這兩個人是怎么知道…… “現(xiàn)在愿意‘看見’我們了?”付長荀笑道,“別亂猜了,都說了我們來自未來,肯定知道你以后都發(fā)生了什么。我還知道你寫日記,你班主任讓你忍著點被欺負(fù),還有欺負(fù)你最嚴(yán)重的那個同學(xué)起因只是因為你發(fā)錯了作業(yè)本。” 這個離譜的原因不算理由,最多算是霸凌者找的借口。 程焉越聽越難受:“我相信你們了,但是你們要怎么幫我?我……怎么死的?” 付長荀看向冬恣,后者直截了當(dāng)?shù)?“被他們打死的?!?/br> 程焉難以置信:“打死?” “對啊,后來他們開始打你,你太弱了,不敢反抗,更打不過他們。在某一次群毆里,你腦袋被開了個洞?!?/br> 付長荀用很輕松的語氣說出來,“就這么死嘍,你老師可難過了?!?/br> 程焉捂著頭,好像真的被在后腦勺開了口子,他的世界觀大受震動,半天才憋出一句:“讓我自己緩緩?!?/br> 付長荀和冬恣非常理解地走去別處了,留下他慢慢消化。 “他會相信我們的。”付長荀悠悠道,“他沒有其他選擇?!?/br> 如果是一個普通學(xué)生,某天看到兩個別人看不見的人,可能會不相信并逃避,但程焉已經(jīng)被冷暴力加各種惡作劇很久了。 他的精神長時間處于高度緊繃狀態(tài),此時出現(xiàn)兩個“跨越時空來救他”的人,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會相信。 冬恣深感同意:“的確,如果當(dāng)初你也這樣告訴我,我……” 我會在那一刻就愛上你。 但這話不好說出口,他便改口道:“我肯定相信你?!?/br> 付長荀想起曾經(jīng)冬恣也因矮小而被排擠,不禁會心一笑:“如果真的能那樣,那我絕對在看見你的第一時間就告訴你,你以后能長到一米九,比我高半個頭?!?/br> 兩人情不自禁同時傻笑了出來,像兩個莫名其妙的憨憨。 戀愛以后真奇怪,好像之前不好笑的事突然好笑了起來,之前覺得無聊的事突然變得有意思起來。 原因只是因為多了一個陪自己玩、陪自己胡鬧的人。 付長荀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在學(xué)校的路上和冬恣慢慢走著。 他又道:“我們在這個時空才能解決第三個詭談,那其他詭談或許也分配在各個時空?!?/br> “你是說,這里同樣是一個重疊的平行時空,而且……這個副本當(dāng)中還不知道有多少個這樣的時空?”冬恣偏過頭來。 付長荀:“嗯,所以我們在這里是不存在的,只有和我們有聯(lián)系——就是通過你說的那個女老師有聯(lián)系的——程焉,才能打破限制,看到我們的樣子。” “我們無法和其他npc溝通,甚至碰不到他們,也就是說,想要幫程焉躲開那次致命的霸凌,全得靠他自己給力?!?/br> 不過他們算是外援? 也就是說,他們可以教一教這個孩子,怎么對抗校園暴力。 如果不借助他們的手就能遠(yuǎn)離霸凌,對程焉而言無疑是最好的方式。 付長荀思前想后,只能找到一個非常好的切入點:“阿恣,要不你從現(xiàn)在開始教他打架吧,有沒有速成班?” 冬恣:“……” 速成班沒有,嚴(yán)格的教練倒是有一個。 站在教室門口的程焉忽然打了個冷顫,他茫然地裹了裹校服,全然不知自己即將迎來多么殘酷的訓(xùn)練。 第109章 初戀情人 付長荀和冬恣在外面游蕩,不知不覺壓了一上午的馬路。 如果這里不是險象環(huán)生的副本,倒真和約會差不多。 “我記得我們當(dāng)年……” 付長荀輕聲道,“學(xué)校里的林蔭道上經(jīng)常有一對一對的情侶,教導(dǎo)主任就貓在冬青叢里,突然就蹦出來抓一對?!?/br> 冬恣也回想起曾經(jīng),隨著對方的話,慢慢勾勒出那幅畫面。 其實他們當(dāng)年也這樣并肩走過,但那時只是他一廂情愿,對方對自己的愛慕一無所知。 付長荀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他的心思,不早,好在還不晚。 “等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