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姜貍本以為渡劫那天的鬼氣會引起很大的轟動。小時候,虎崽被孤立,姜貍想了很多的辦法。她以為那只幽靈貓傀儡又要派上用處了。 但是兩天過去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長老們都認為是上古邪劍的緣故,勾曳是個很好的背鍋俠;其他的弟子雖然有點好奇,也僅僅只是私底下議論幾句。 徒弟已經(jīng)長大了,他是天衍宗最年輕的金丹修士,十幾年的時光,他徹底融入了這個大家庭,得到了大部分人的信任。 小虎崽已經(jīng)羽翼豐滿,可以解決自己身上大部分的事了,不需要姜貍絞盡腦汁保護他了。 姜貍把那只有點舊的幽靈貓收回了儲物袋。 莫名的失落就像是潮水一樣涌來。 ——而且,徒弟是時候搬去明知山了。 姜貍不能表現(xiàn)出來太多的不舍。畢竟她已經(jīng)是當師尊的人了,要表現(xiàn)得比徒弟成熟。 如果虎崽還小,小崽就可以含淚看著她說師尊我舍不得你,姜貍就能順水推舟把徒弟留下來;可是小虎崽長大了,已經(jīng)有了面癱和高冷的架勢,再也不能像是小時候那樣拉著她的衣擺說不舍得了。 姜貍想:要是金丹期了還不搬出去,虎崽會被別人笑話離不開師尊的。以后他當上長老了,還住在師尊那里,說出去怪難為情的。 姜貍悄悄去看了明知山。明知山很大,院子有點舊,大師姐派了弟子過來修繕,姜貍讓他們熏熏屋子、除除潮氣,再將舊家具翻新晾曬一下。 姜貍想:這么大又空的地方,徒弟一個人住,會不會有點冷清? 但是很快,她就回過神來了——虎是獨居的生物,徒弟的潔癖嚴重,領地意識又特別重,怎么會不習慣呢? 一只虎獨占一座山頭才是應該的。 姜貍在明知山發(fā)了好久的呆??盏厣希路鸪霈F(xiàn)了一只比貓崽大一點的小虎崽,湊過來蹭蹭她的掌心。 徒弟,長大了,該離家了。 …… 為了避免自己臨場后悔,第二天早上,姜貍就收拾好了東西,把大包袱塞進了徒弟的懷里。 徒弟無奈地接住大包小包。 他想,也許,分開住也是一件好事。如果一直朝夕相處,姜貍根本不會有正視他的一天。 更何況他現(xiàn)在每天修煉時,難免會有鬼氣跑出來。他暫時還無法將這些鬼氣掌控好,并不想讓鬼氣影響到姜貍。 不管怎么看,去明知山都是最佳選擇。 但是,當他看見了姜貍假裝風輕云淡的側臉時,心卻軟成了一片。 徒弟站在門口叫住了她,“師尊。”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叫她師尊了。姜貍回頭,就看見徒弟放下了包袱,大步朝著她走了過來,一把摟住了她。 虎崽的懷抱很寬闊,將她密不透風地緊緊抱住,非常有安全感。 徒弟說:“師尊,不要難過?!?/br> 徒弟說:“還是和從前一樣,什么都不會變?!?/br> 姜貍說:“小拖油瓶,師尊甩掉你,還不知道有多開心呢?!?/br> 徒弟又抱了她一會兒,低聲和她保證以后還是可以一起吃飯、散步,還是會回來幫她掃地煮飯洗碗。 但是姜貍已經(jīng)把他推開了,嘀咕著他太啰嗦,讓他快走。 徒弟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 少了一個人,望仙山空了下來。 姜貍想:照顧了那么久的小拖油瓶終于長大了,真是輕松了。 從前,望仙山上有個小管家婆一樣的虎崽,姜貍被他從左耳念到右耳,總是覺得虎崽嚴肅又啰嗦。 但是等到他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又席卷了她。她看著對面空空如也的窗,就像是心上也缺了個角落。 獨自住在望仙山的第一天晚上。 小蝴蝶陪伴著她,她坐在床邊翻來覆去地看著那只幽靈貓,看了很久都沒有一點睡意。 月色很美,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想徒弟了。 她悄悄地跳上了屋頂,來到了明知山。 兩座山,不過是幾步的距離。 她是元嬰修士,想要不驚動徒弟還是很簡單的。 rou墊悄無聲息地落下。 她悄悄地蹲在了徒弟的窗臺上,看著他的睡顏,走過去,蹭了蹭徒弟的臉。 貍花貓蜷縮在徒弟的窗臺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睡著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她在徒弟醒過來之前,悄悄跳上了窗臺,跑回了望仙山。 她走了之后,徒弟推開了門,看見了臺階的貓爪印。 他坐在了臺階上,垂眸看著那印記。 聲音消散在了清晨的風中。 “貍貍,我到底要拿你怎么辦才好呢?” …… 第三天,她照例在徒弟的窗臺上睡覺。 睡著睡著,外面就下起來了淅淅瀝瀝的雨。 徒弟坐在了窗臺上,大氅就擋在了那只貍花貓的頭頂。 雨很大,可是沒有一滴落在她的身上。 …… 第四天,窗臺上多了一個用虎毛做的貓窩。 姜貍看見了貓窩,很是不自在,幾乎想要掉頭就跑。 但是她走出去了兩步,又悄悄地挪了回來。 她蹲在了窗臺邊看了看徒弟似乎睡得很沉。 還是趴在了貓窩里。 貓想:這是最后一次了。 第五天,徒弟去集市上買了一大堆東西回明知山。姜貍在山腳下看見了徒弟提了個大袋子,非常之好奇。 貓想:這是最后一次了。 貓悄悄跟去了明知山。 ——她發(fā)現(xiàn)徒弟正在拿著勾曳劍挖地。 姜貍心想:徒弟真是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她蹲在樹梢上好奇地看著徒弟勞動了一下午。 等到終于種完了。 她遠看像是一片綠油油的小蔥東西,湊近了就聞到了一股幽香。 是木天蓼。 俗稱:貓薄荷。 她高興地在木天蓼田里打了幾個滾,壓彎了好幾株,姜貍心虛地扶了起來。 她繼續(xù)在徒弟的窗臺上睡,臨走前她謹慎地拉平了貓窩的褶。 確定沒有一根貓毛殘留后才滿意離去。 …… 姜貍認為,徒弟這樣做就是在委婉地表示“師尊我好想你”的意思。于是從第六天,姜貍開始找借口讓徒弟回望仙山住。 比方說望仙山的屋頂漏水了(她捅的)、徒弟的功課要檢查了、下雨了、刮風了…… 但是借口總有用完的一天。 這一天風和日麗,師徒倆在明鏡齋坐到了要離開的時候。 姜貍想要叫住徒弟,卻發(fā)現(xiàn)借口好像用完了。 望仙山的屋頂都修了五次了。 今天天氣很好,既沒有刮風、又沒有下雨。 徒弟的功課查了十次了,再查就不禮貌了。 姜貍到底是沒好意思繼續(xù)用那些老借口,最終只能和徒弟一起離開了明鏡堂,朝著山的那邊走去。 走到了分岔路口,又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了。 姜貍低落地朝著望仙山走去。 徒弟突然叫住了她: “師尊,明知山的屋頂漏水了?!?/br> 姜貍愣住了。 她好一會兒才轉過來問他:“那還修得好么?” 他看著她,笑了: “今年都修不好了。” 他知道和她分開一段時間才是治病的良藥,因為朝夕相處中,遲鈍的師尊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產(chǎn)生變化,必須要一劑猛藥,才能改變一些現(xiàn)狀。 但是當她偷偷過來蹭他的時候,玉浮生就知道了。 姜貍是他的克星。 一輩子都克服不了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