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矮壯的泡面頭大媽單手拎過江?；ǖ男欣?，自顧往前面走著。

    走了一段距離江海花才反應過來，小跑著跟上，問道：“您認識楊武嗎？”

    泡面頭停下腳步，用怪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江?；ū豢吹糜行┎蛔栽?，不過她也很快收回目光，咬牙切齒道：“要是不認識那個廢物男人就好了！”

    江?；ú恢涝趺唇舆@個話，但是她可以肯定走在前面那個頂著泡面頭，臉和脖子一樣粗，皮膚暗沉的大媽，認識那個自己只在照片里見過的舅舅——楊武。

    泡面頭真是再熟悉不過這座城市了，她帶著江?；ㄔ诔鞘嘘帥龅慕纸谴┬校胰毡悴辉倬哂型?，反而成了天空中的擺設。只夠兩人并肩行走的小巷，房屋與房屋之間構造出一條金色天際線，兩側(cè)墻壁上爬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廣告和涂鴉，迎面而來的人都需要側(cè)過身子，像是充州特有的禮節(jié)。還有那陡峭的階梯都被磨圓潤的下坡路，稍稍不注意就會摔下去……

    不知道彎彎繞繞了多久，泡面頭領著江?；ㄗ哌M一棟老舊的商鋪里面，那是一個賣廉價衣服的門店，一眼看過去價格沒有超過五十塊的。江?；ū疽詾樗I什么，結果泡面頭只是跟店里老板打個招呼喊了聲“覃姐”，便走進店鋪最里面。

    來到一個陰暗的夾層，腐朽的氣味撲面而來。踩上黑暗中一架老舊的木質(zhì)樓梯，每走上一步，樓梯都會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到這里江?；ú砰_始害怕，懷疑起自己開始覺得中年婦女認識舅舅的想法。

    咽了一大口唾沫，江海花開口問道：“您姓什么？”

    “你說什么？”泡面頭大媽的喊聲在陰暗的樓梯間回蕩，她忽然停下來，拿出一把系著發(fā)黑紅繩的鑰匙，打開了位于黑暗中的一扇門，“進來再說?！?/br>
    沒有刺眼的光，而是光與暗混合在一起的河流緩緩流入黑暗的樓道間。泡面頭逆著光，有半個身子都沒入黑暗中。走進房間，泡面頭順手將門關上。江?；ㄉ碜右豢s，她害怕身后無盡的黑暗，也害怕這本就陰暗的房間。

    泡面頭將行李放在地上，“楊武要晚上七八點才回來，不過你今天來，他應該會早些回來?！?/br>
    江?；床磺逅哪?，客廳并沒有窗，微弱的光線是從廚房處那扇靛藍色玻璃窗透進來。客廳的座椅板凳都黑蒙蒙的，正對光線的墻壁上掛著一張地藏王菩薩像，佛龕上閃著兩盞紅色的燈。江海花并不知道那燈有什么用，猜想可能是和寺廟里點的香是一個意思。

    “您姓什么？”江?；ㄓ衷囂叫詥柫艘淮巍＿@樣的環(huán)境，她心里有些不安。

    “我和楊武結婚十六年了。”泡面頭聲音淡淡的。

    江海花這才反應過來，她是舅舅的妻子，不過叫什么她忘記了，只記得姓陳。

    “舅……舅媽?！苯；ê暗糜行┥?。

    “嗯。”江舅媽不咸不淡回應一聲，“我要回去上班了。對了，廚房有面條，餓了你可以自己煮，要是困了，可以去那個房間休息?！?/br>
    第4章 舅舅

    江舅媽指了指神像左側(cè)那個關著門的房間，繼續(xù)道：“對了，你手機怎么打不通？”

    “沒電了?！苯；◤亩道锬贸鍪謾C給她看了看。

    “嗯。”她沒多說什么。

    片刻后，江舅媽開口道：“我上班去了！”

    說完便開門離去。

    江?；▽⑦€沒說出口的“好”字又咽回去。

    ……

    一層密閉的、安靜的、看不見的的膜向著她撲而面來，江?；ㄓX得有些窒息，打開江舅媽說的那個房間。沒有光照進來，更大的、更安靜的黑暗襲來，江?；髦?，打開房間的燈。

    白色的光撕裂黑暗，江?；ū灸苷谧‰p眼，卻又忍不住去看那白色的光。房間不大，靠墻位置擺放著一架雙層鐵架子床，坑洼的墻壁上貼著些韓國偶像團體海報，有少女時代、東方神起……床對著的方向擺放著一個深褐色書桌，桌面散落著幾本書。上鋪沒有床墊只堆放著幾個紙箱，下鋪墊了涼席，枕頭邊上擺放著個粉色兔子玩偶。

    這應該是個女生的房間，江?；ㄔ谟洃浝锼阉髦肫鹁司擞袀€女兒，比自己小一歲，小名應該叫小滿，她聽母親提起過。

    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房間窗戶外面是另外一棟房子的墻，交錯處，有一條半米寬的縫隙可以看見外面的天光。在這樣陰暗的房間，江?；ê鋈挥行涯钔饷婷髁恋年柟狻?/br>
    坐了一天一夜的車實在太累，江?；ú恢雷约菏窃趺此?。

    房間很悶熱，夢像海浪一陣陣襲來，將衣物打濕，讓人睡也睡不安穩(wěn)。江?；▔舻脕y七八糟，夢見自己牙齒掉光。夢見爬一處懸崖，同行人都上去了，自己卻一直往下掉。夢見自己坐在公交車最后一排，有個人在公交車后面追著自己罵……

    “砰！”

    門撞到門框上又彈開。

    江?；◤乃瘔糁畜@醒，眼睛瞪著上鋪床板上，心臟在胸膛中瘋狂跳動，害怕得幾乎要從胸膛中跳出。

    “嗬～呼……嗬～呼……”連續(xù)做了幾個深呼吸，江?；ú艔哪欠N緊張的狀態(tài)平息下來。轉(zhuǎn)過頭，正好看見一個年齡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和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爭吵著。

    那個皮膚黝黑的男人江?；ㄟ€記得，她在母親珍藏的照片中見過，不過那時他還沒現(xiàn)在這么黑。這個年齡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應該就是舅舅的女兒楊小滿，江?；ㄏ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