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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嫁給廢太子 第30節(jié)

    雖然剛剛她沒有追問下去,可心底還是有些介意。

    余清窈又翻了一個身,臉對著床內(nèi)側(cè),架子床緊挨著墻,她把手指戳在墻上畫圈。

    一圈又一圈,就好像是她理不清的思緒。

    他是氣自己瞞著他,不肯告訴他事情的經(jīng)過,也不敢說出蘭陽郡主的名字么?

    余清窈其實只是不想把事情弄大,更不想麻煩他。

    事情過都過去了,而且真要說起來,她也并沒有吃太多虧。

    她故意把蛇扔到蘭陽郡主腳邊,也把蘭陽郡主嚇得摔了一個大跟頭,現(xiàn)在想起自己當(dāng)時的沖動,蘭陽郡主沒有回過頭來再尋她的麻煩已是萬幸。

    余清窈將手蓋在額頭上,額頭上的花鈿早已經(jīng)洗掉,可是那個樣式還牢牢記在心里,她又在墻上慢吞吞畫出形狀。

    從趙方、皇太后,以及其他人看她的神色與表現(xiàn)來看,他們都知道這是出自李策之手,也是表明了李策對她絕對珍視的態(tài)度。

    他雖不能現(xiàn)身,但卻也以另一種形式陪著她,護(hù)著她。

    他應(yīng)當(dāng)是想要保護(hù)她吧?

    可到底心有余力不足,她還是給人在外面欺負(fù)了,所有才會是那樣的反應(yīng)。

    余清窈擁著被衾一下坐起身,就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想清了其中的關(guān)鍵。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又加了一件披風(fēng)在身上才推門而出。

    庭院幽暗,僅有游廊下幾盞燈照著,影影綽綽,路邊花葉也只能瞧見個模糊的輪廓。

    往書房的方向探了探,東廂房那邊漆黑一片,里頭并未掌燈。

    殿下并不在書房。

    而此刻她能看見唯一還亮著的地方是與清涼殿相對的前殿。

    閬園是三進(jìn)的院子,前院與正院之間還有一座五開七架的前殿,是用以會客接待的地方,不過閬園自禁閉以來就沒有招待過什么客人,更何況是這么晚的時候。

    余清窈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就見福安捧著幾本冊子進(jìn)了去,可見李策確實就在前殿不錯。

    只是她不知道前殿里頭是不是有客人,貿(mào)然過去若是打攪了秦王殿下就不好了。

    余清窈打起了退堂鼓,準(zhǔn)備等李策回房后再同他解釋自己的想法,偏這個時候福吉托著壺盞經(jīng)過,看見她還沒睡,十分驚訝。

    “王妃是在等殿下嗎?”

    福吉脫口而出,說得自然,可聽在余清窈耳中就多了些曖昧的意思,像是她孤枕難眠,沒了秦王睡不著覺。

    “不是……只是忽然覺得有些氣悶,出來透透氣?!庇嗲羼哼B忙辯解,但怎么聽那解釋都有些無力。

    所以福吉也沒信,笑吟吟道:“王妃還是擔(dān)心殿下吧,殿下現(xiàn)在與張閣老在前殿議事,也差不多了時間了,奴婢正要給殿下送酒,王妃不如隨奴婢一起?”

    余清窈看了眼福吉端著的汝窯天青釉玉壺,不由奇道:“這里頭是酒?”

    李策平日里總是捧書飲茶,從沒有見過他喝酒,余清窈還以為李策是不喝酒的。

    她見過太多酗酒后性情大變的人,對喝酒這件事更是敬謝不敏。

    福吉視線越過前院,望向那燈明紙亮的前殿,“是啊,殿下議事后都要飲一些酒,這么多年都是老習(xí)慣了,只是隔了這些月,奴婢們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br>
    在東宮時,屬官、從官乃至朝廷上的肱骨重臣隔三差五就要和太子議事。

    上到國家大策,下到官民私案,件件樁樁都要太子拿主意。

    戶部少了錢,工部拿不到款,兵部要軍餉,吏部黨爭亂……

    這般日夜cao勞,年復(fù)一年,功勞有了,苦也吃了,卻說罷黜就罷黜,給幽禁在這里。

    福吉為廢太子打抱不平,喋喋不休道:“陛下從前信任咱們殿下,朝廷里很多大事都是殿下定的,可以說這天下能有現(xiàn)在的富強(qiáng)和安寧,至少有殿下一部分功勞!”

    “那張閣老這次找殿下是有什么事?”

    “這次可不是張閣老找殿下,而是殿下找了張閣老?!?/br>
    余清窈更奇怪了。

    福吉對她擠眉,卻是將話題引回了原處:“王妃,既然您如此關(guān)心殿下,就隨奴婢一起去吧,殿下見了您一高興說不定連酒都不用喝了?!?/br>
    “我去了,殿下會高興?”而且高興和不喝酒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余清窈想不通。

    福吉點(diǎn)頭如啄米,那神情像是若能空出手來,他肯定是要拍著胸膛保證:“那是肯定!”

    余清窈被說動了幾分,可就這樣貿(mào)然前去,還是奇怪,她目光忽然掃到福吉手里端著的酒和盞,便道:“那……不如我替你送酒給殿下?!?/br>
    福吉瞪大眼睛,遲疑了,“可王妃手上還有傷?!?/br>
    余清窈用手指接著托盤的邊,“不妨事,我不會碰到傷處?!?/br>
    福吉見狀,也不和她爭,只叮囑道:“殿下和閣老說不定還要談一會,王妃可能需要等段時間。”

    余清窈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端著托盤往石階下走,穿過前院,再上了三階石梯,拐上游廊,提起腳尖輕輕落在游廊上,才到前殿門前就聽見里面張閣老的聲音傳來出來。

    “……殿下的棋還是一如既往的鋒芒畢露?!睆堥w老仿佛有些欣慰,“未曾被這挫折磨滅掉。”

    隨后李策清潤的嗓音徐徐回應(yīng),許是隔著一段距離,聽起來有些低沉。

    “有些東西能藏,有些東西藏不了,更何況有些時候需要藏,有些時候不需要藏?!?/br>
    “那殿下如今已身離旋渦,的確不需要再藏什么?!彼庥兴赴?,“何況陳后已離開金陵,殿下為何不做自己?”

    李策的聲音久久沒有傳出,好似并不想不贊同張閣老的話,只有棋子敲在棋盤上的聲音傳了出來。

    “若殿下還在朝堂上,眼下這工部、戶部、吏部的亂絕不會演變成如今這樣。”張閣老沒有繼續(xù)糾纏前話,話音一轉(zhuǎn),又變得憂心忡忡,“陛下龍體抱恙,司禮監(jiān)那幫人把持超綱,可楚王急切上位,只盼望這水?dāng)嚨迷綔喸胶茫俪雒媪侠?,由此博一個賢明之名?!?/br>
    “他若能上,父皇不會等到今日,而我能當(dāng)太子也不是因為賢明,可見他還未明白這一點(diǎn)?!彪S著落子的清脆聲,李策淡淡說道。

    “殿下是妄自菲薄了,殿下的才能眾臣有目共睹,陛下也是心中有數(shù),這次也是為與后黨博弈,自損八百,若非為了制衡后黨和世家,又怎么會兵行險招?!?/br>
    “老師說錯了,我從來都是為了自己罷了?!?/br>
    余清窈在外面聽得云里霧里,這些朝廷上的事她都不太明白,只知道這下棋不是一時半會能結(jié)束的事,她端著東西也手累,便輕手輕腳把托盤放到柵椅上,自己也坐到了一邊。

    晚風(fēng)徐徐,庭院幽靜。

    待到月上中天,樹影都縮在了腳下。

    余清窈的目光落到前方,好奇眼前這壺酒,忍了片刻還是用手掀開半邊酒壺蓋,一股極其濃郁的酒氣猶如鋒利的刮骨刀,瞬時涌了出來。

    余清窈嚇了一跳,手忙腳亂把蓋子重新塞了回去。

    好烈的酒!

    就好像在遙城,她見過那些橫刀跨馬,威風(fēng)凜凜地戍衛(wèi)將軍最喜歡喝的‘馬上燒’,那同樣濃烈的酒味都能醉倒三里的過客。

    這時候屋里的話題陡然一變。

    “殿下吩咐的事,臣定會好好落實,只是眼下就去動兵部的人,只怕楚王那邊會有所覺察?!?/br>
    “他就是覺察了也不會阻擾,他若想要亂,只會盼著再亂一些,兵部尚書嚴(yán)辭秋尸位素餐,坐吃空餉已久,戶部不是說沒銀子了么,自古國庫空虛無非是幾種快速填補(bǔ)的法子,要不搜刮民膏,要不勒索商戶,再不濟(jì)還有這些吃得肚滿腸肥的大官?!?/br>
    張閣老的聲音頓了一頓,又道:“壽陽長公主那邊肯定會施加壓力?!?/br>
    “嚴(yán)尚書的兒子滿周歲了,壽陽長公主作為嫡母也該去問候一下了?!崩畈呃涞纳ひ舯葎倓倽饬业木七€要鋒利,聲音刮過耳膜,就余下震顫不斷。

    張閣老的聲音也不見怪,“這倒是一個法子,長公主后院失火,就無暇顧及其他了?!?/br>
    兩人聲音都很平靜,仿佛他們討論要對付的人只是一個不足為道的路人。

    可他們口里的兵部尚書不正是李策的姑父,壽陽長公主的駙馬。

    還是那位蘭陽郡主的親生父親。

    傳聞長公主夫婦琴瑟和鳴,十幾年恩愛如一日,壽陽長公主當(dāng)初生蘭陽郡主時難產(chǎn),傷了身子,再不能生育,就打算給駙馬納幾房小妾給嚴(yán)家開枝散葉,卻被駙馬言辭懇懇地拒絕,這還在金陵城還傳作一段佳話。

    嚴(yán)駙馬信守承諾守著壽陽長公主以及蘭陽郡主十幾年。

    如今怎么會冒出了一個滿周歲的兒子?

    “只不過嚴(yán)駙馬竟在長公主眼皮底下有了兒子?”張閣老與余清窈的反應(yīng)一致,誰能想到明面上拒了長公主張羅納妾的人,背后又自己養(yǎng)起了外室,甚至連兒子都生了下來。

    “金陵蓄養(yǎng)瘦馬、私妓風(fēng)氣已久,老師平日不走煙花巷,當(dāng)然不知道這些?!?/br>
    余清窈莫名想起上一世轟動金陵城的‘金屋案’,秦王殿下所說的不正是這樁案件,不曾想,就連嚴(yán)駙馬也牽扯在里頭了。

    這件事李策居然已經(jīng)在查了。

    可他沒有告訴壽陽長公主而是留在了手里,儼然是當(dāng)作了一張牌,就等著有朝一日在適合的時候再打出去。

    余清窈有些驚訝。

    在她心里,李策好像不該是這樣行事。

    “水至清則無魚,可這水已經(jīng)如此污濁了?!睆堥w老聲音里透出了疲累。

    他的感慨也是余清窈一直以來的想法,朝堂之事實在復(fù)雜,越是往里面看,越是膽戰(zhàn)心驚。

    就連那平日里斯文儒雅的余氏宗子關(guān)起來門來也是歇斯底里地發(fā)泄,朝政上的事情瞬息萬變,只稍不小心,就會落到萬劫不復(fù)。

    余家能在金陵城風(fēng)光,靠的除了世家的底氣,還有就是余伯賢不但在內(nèi)閣擔(dān)任重職還兼任了吏部尚書。

    吏部雖然不同戶部、兵部那般直接管錢袋子、管兵權(quán),可它掌管人事調(diào)遣,若能拉攏在自己的陣營,將來往各個部門要職安插人手更是方便,長遠(yuǎn)來看,也是極為重要。

    所以當(dāng)初李睿會那樣選擇也很有遠(yuǎn)見,長遠(yuǎn)來看,余薇白比她更有用。

    吱呀一聲——

    前殿的門忽然被拉開,福安的半邊身子已經(jīng)跨了出來,卻陡然間望到外面等著的人居然是余清窈而不是福吉。

    他眉毛不禁跳了跳,心里把福吉痛罵了一頓,面子上沒有顯露半分,走過來照樣給余清窈行禮。

    “奴婢見過王妃?!?/br>
    余清窈尷尬地站起來,解釋道:“我是來給殿下送酒的,見殿下還不得空,就在外面等了一會。”

    她的聲音與里頭張閣老告辭的聲音同時響起,兩人不由都看向了殿門。

    不出所料,沒過多久就聽李策清潤的嗓音從門縫里傳了出來。

    “進(jìn)來?!?/br>
    福安彎腰端起托盤,等余清窈先行,“王妃請吧?!?/br>
    余清窈摘下兜帽,勻了一口氣,輕著手腳跨進(jìn)前殿。

    前殿正后兩扇門均可以打開,由此她進(jìn)去的時候,張閣老已經(jīng)從前門出去,等她繞過百瑞仙鶴屏風(fēng)后就看見東側(cè)小間里,李策一人坐在紅酸木羅漢塌邊,低頭拾撿著棋子。

    “殿下?!庇嗲羼鹤哌^去,目光穿過還洞開的前門,看見張閣老和兩名奴仆離去的身影隨著兩盞搖晃的燈籠遠(yuǎ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