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萬里 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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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我答應你,你想做什么,我都追隨你,我...” “是我追隨趙大人?!?/br> 太寧八年,八月十五,西北邊關,月亮空前圓滿。 李憑云仰頭望月,唇角帶笑:“走,去給趙大人招兵買馬?!?/br> 第44章 少年之志2 田早河老家在肅州百里縣的田村。 田村是出了名的窮鄉(xiāng)僻壤,田早河是這里千百年飛出的第一只鳳凰。 田村第一鳳凰此刻正在熟睡。 “田兄,田兄!” 田早河昨天剛被革職,他入睡之前,還在慶幸著自己是肅州唯一一位活著離任的刺史。 聽到敲門聲,田早河認為是有人要來取他性命。他光腳下床走到祖宗牌位前,跪下跪拜,心中默念:“列祖列宗,你們幫幫我吧。大丈夫死有輕于鴻毛,重于泰山,小輩不甘如此茍且而死。” “甜棗大人!是我們!” 田早河自認是個古板的讀書人,不喜歡別人拿自己的姓名開玩笑,這樣叫他的,只有六子一人。 他穿上鞋匆匆去開門,李憑云、趙鳶、六子三人齊齊整整站在他家門口。 “你們...李縣丞,趙主簿,六子兄弟深夜蒞臨寒舍,田某驚喜不已,各位快請進?!?/br> “田...”趙鳶才一張口,李憑云朝她腰上掐了一把。 六子率先進門:“甜棗大人,我們二位大人趕了大半夜路來看你,可累壞了,你還不招待招待他們?” 田早河將幾人請進來,自己去伙房翻找待客之物。 肅州是下州,刺史俸祿不高,田早河還得拿著自己的俸祿去救濟底下的縣成,家里只剩半碗米,是他接下來半個月的口糧。 他站在大鍋門面前,望著鍋里的半塊臘rou,猶豫不決。 這是被他幫助過的某位衙役送來的,平時把rou放鍋里,煮出來的米湯會自帶油水味道。 “這該死的面子!”田早河一聲嘆息后,把臘rou拿了出來切成小片裝盤,端入房中。 趙鳶見田早河家徒四壁,不忍吃他家的rou,李憑云可是毫不客氣。 李某人:“這塊rou過了火候,只嘗得到苦?!?/br> 六子:“甜棗大人,你家沒其它吃下肚的食物了么?” 這二人恬不知恥,趙鳶覺得臉上無光,厲聲道:“夠了!來人家里做客,你們竟如此貪婪?!?/br> 六子哈哈大笑起來,李憑云也不禁輕笑。 田早河懵逼,趙鳶抱拳道:“田兄,我得知了你被晉王革職,如今正是自由身,你是辦學的好手,不知田兄可有意與我共事,為太和縣修建一座學堂?” 田早河思忖片刻:“趙主簿,我是被革職的,你不怕我是個麻煩么。” 這巧了,趙鳶也是隴右的一大麻煩。 她肯定道:“有何可怕的?我不信以后能比現(xiàn)在更遭?!?/br> 田早河剛經歷被革職的悲催事,心情自然是被堵著的,面對趙鳶的樂觀,他頗生出一種厭煩。 “趙主簿,你未免太天真了,晉王是何許人也?隴右各世族又是何許人也?在隴右,你可以不按他們的方式來,只要你喜歡自找麻煩?!?/br> 田早河,或說每個男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女子本弱,認為一個姑娘家,涉身渾水,臟的是她自己。 李憑云忽笑道:“田兄,我們趙大人遠道而來,夠給你面子了。” 讀書人,尤其是修儒的讀書人,最是容易妄自菲薄。 田早河是涼州鄉(xiāng)貢,被隴右扛把子王家的病秧子千金看重,王家壞了田早河原先的親事,結果自家病秧子千金沒兩天也紅顏早逝。為了補償田早河,或說是培養(yǎng)他,先是舉他去了涼州州府,后又將其下放到上縣做縣令歷練。 田早河的官運離不開王家人的支持,他一直認為,沒有王家人的暗中扶持,自己壓根登不上肅州刺史一職。 面對鐵打的狀元李憑云,田早河認為自己像個偷取功名的小偷。 他于李憑云,總有幾分敬意:“李兄,不是我不想幫趙主簿,而是現(xiàn)在我得罪了晉王,若趙主簿和我走的太近,恰好給了晉王為難她的機會?!?/br> 李憑云道:“你就說去不去?!?/br> 要說這讀書人,是真的單純,易誤把凡人做神。 前有趙鳶,后有田早河,個個都把李憑云是來解救讀書人的萬能神。 李憑云相邀,田早河說不心動那是假的??伤么踹€有些讀書人的尊嚴,不想這么被人牽著走,于是提出—— “當初在玉門關,我和李兄下過幾回象棋,若李兄能再與我下一場棋,我就答應你們?!?/br> 天亮之時。 六子打哈欠道:“甜棗大人,要不我陪你下吧,李大人他太欺負人了?!?/br> 李憑云也打了個哈欠:“還下么?” 趙鳶揉揉鼻子:“李大人,不要太欺負人了?!?/br> 田早河內心狂喜—— 果然是李憑云,一局都沒讓自己贏。 趙鳶本認為田早河從刺史淪落為衙門里的打雜小弟,應當多失落幾天的。 可田早河一到太和縣,就容光煥發(fā),只以兩天時間就把在太和縣辦學的難點都列了出來。 要說不愧是李憑云看中的人,和縣里鄉(xiāng)紳交談幾句,就發(fā)現(xiàn)了在太和縣辦學最大的問題不是師資。 “趙主簿,太和縣過去沒有解試,普通百姓想要參加科舉,只能遠去它鄉(xiāng),這其中路費、打點費、食宿費,本不是一個普通人家負擔得起的。倘若不讀書取功名,而是去學種地或是一門手藝活,就能盡早養(yǎng)家糊口,穩(wěn)賺不賠。” 趙鳶想法仍是刻板,“讀書不單單是為功名,更是為修身養(yǎng)性,不能單以功名誘惑百姓讀書?!?/br> 作為在場唯一一個非讀書人六子,他諷刺道:“讀書不為功名,難不成是為了跟孔夫子嘮嗑么?” 趙鳶一時無言反駁。 田早河看出趙鳶的哀愁,道:“趙主簿,辦學堂是雙方的買賣,咱們愿意教書,也得百姓愿意學。眼下咱們要做的第一步,是讓老百姓看到,在太和縣,讀書是能出人頭地的,他們看到了甜頭,自然愿意投入其中?!?/br> 趙鳶道:“正好秋試在即,若太和縣能出個鄉(xiāng)貢,百姓就能看到讀書的希望,他們有了讀書的意圖,這事就好辦多了。” 六子提醒這兩個書呆子:“二位大人,別忘了,隴右一共十七個鄉(xiāng)貢名額,肅州只得兩個,底下五個縣,幾百號書生爭這兩個名額,萬一太和縣送去的十五個舉子,一個都沒中呢?” 趙鳶與田早河對視一眼,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人。 田早河道:“就算肅州只有兩個鄉(xiāng)貢名額,其中一個,一定屬于太和縣的舉子?!?/br> 趙鳶道:“我是國子監(jiān)出來的生徒,我能肯定地說,高程這少年的才華,放眼國子監(jiān),沒人能及他。今年秋試,只要他不發(fā)揮失常,州里的鄉(xiāng)貢非他莫屬?!?/br> 二人一拍即合,由田早河去勸說解試落榜書生來縣里教書,趙鳶則負責鼓舞即將前往州里參加秋試的舉子。 雙管齊下,剩下的,只有錢的問題了。 六子出謀劃策:“這簡單啊,找李大人,他肯定有辦法?!?/br> 趙鳶已經養(yǎng)成了“遇事不定李憑云”的陋習,只要旁人在她耳旁輕輕吹風,她就滑溜去了李憑云身邊。 是夜,她帶著胡十三郎來到真紅樓。 胡十三郎只負責將她送到門口,不跟她進去。趙鳶前腳一走,胡十三郎就將她的行蹤寫在紙條里,讓信差送給晉王。 在胡十三郎向晉王匯報的趙鳶行蹤中,這姑娘三天兩頭逛紅樓,連晉王都不禁瞠目結舌:這廝一女的,逛窯子比老子還勤快。 趙鳶已經熟悉了真紅樓的布局,她一進門,直沿側門繞到李憑云住的小破屋。 燭火照映出兩個身影,趙鳶乍一看那倆影子,以為是有女人在李憑云的屋中,氣不打一處來,卻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 “太子過壽,京兆尹要我寫篇雜賦獻上,你若能幫我再寫這一回,我就向晉王稟明,關于你的出身是我弄錯了,我不過受幾句批評,你卻能繼續(xù)當太和的縣丞,這事對你有利無弊。” 李憑云諷刺:“在長安做了這么些年官,還是半行字都寫不出來么?” 周祿想到若干年前,自己對李憑云拳打腳踢,逼他吞蝎子,把田鼠扔進他衣服里,那時年幼的李憑云壓根無法還手,而今他長得這樣高,自己只能仰視他,便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拿最惡劣的法子羞辱他。 可他現(xiàn)在到底是朝廷命官,言行舉止要配得上他的身份。 威逼不成,只能利誘。 “我如今在京兆尹面前也能說得上話,京兆尹是趙太傅的學生,若被趙太傅知道自家愣頭愣腦的千金被你個賤民利用,你這輩子也別想踏入長安。” 太傅不是一個有實權的官,卻是百官之師,于當世的士人而言,他的地位堪比孔孟崇高。誰能留在長安,不過是他的一句話。 此刻,在門外偷聽的愣頭愣腦的太傅千金腦海只有三個大字:這賤人。 趙鳶緊緊攥住拳頭,雪白的手背青筋凸起。 她同李憑云之間,從來清白,從來坦蕩,卻因他們出身的不同,一切都成了罪過。 這世人啊,他們的心眼為何如此骯臟。 “行啊。” 屋內,李憑云輕佻道,他仗著身高的優(yōu)勢,逼近周祿,“你一回長安,就告訴趙太傅,我利用了他家千金,而后我走投無路,只能揭露當初是我替你參加科舉?!?/br> “你!” 李憑云的雙眼平靜如水,他無聲審視著周祿。 周祿一拳砸空,他咬牙道:“李憑云,當年的事情敗露,你我都是滿門抄斬的罪。” 李憑云不屑地笑了。 “周主簿,你們周家四世同堂,滿門抄斬,少說得殺百來個人。我李憑云孑然一身,你說到底誰吃虧?” 孑然一身。 哪有什么閑云野鶴,自在如風,無非是無人牽掛。 趙鳶本把他當做上天的賞賜,將他視為救急的菩薩,可原來李憑云...也是個孑然一身的可憐人。 這樣一個人,走到這步,其中的艱辛是趙鳶無法想象的。 她不愿再去麻煩李憑云,只得趁他和周祿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默默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