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沈勿歸看著常恩澤的那抹藍(lán)色背影消失在院子盡頭，莫名覺得對方有些落魄，但具體的他也不知道從哪里發(fā)覺出這奇怪的一點。

    高于走到池子的另一頭，伸手碰了碰池子里的荷葉，撥開擠在一起的碧綠荷葉，撥開之后里面居然藏著一個小小的荷花苞，他小心翼翼扒拉開那些擋住花苞視野的荷葉，將它露出來。

    他遲疑問：“這魚能吃嗎？”

    沈勿歸不太確定要不要聽信常恩澤的話，對方在他心里的信譽基本為零，回頭看到絳還是一副嘴饞的樣子，干脆推翻了要在迷境里謹(jǐn)慎的想法。

    “他既然說能吃，那就把它煮了?！?/br>
    絳的表情rou眼可見的開心起來，反倒是高于對沈勿歸遲疑變果斷的態(tài)度感到震驚，再次刷新他哥的變臉程度居然可以那么快，心里出現(xiàn)一絲不滿。

    鯽魚是沈勿歸一手處理的，他們兩個就蹲在旁邊看，絳嘴里還時不時發(fā)出贊嘆，這膩歪的屬實是沒誰了，高于轉(zhuǎn)身想走，余光卻瞥到沈勿歸短發(fā)下悄悄紅透的耳朵，而他的臉上卻還保持著冷靜。

    高于：！??！

    驚天大發(fā)現(xiàn)！要知道害羞這種詞放在沈勿歸身上可謂是僅此一見，絕無僅有啊，他也不走了，悄悄蹲下變?yōu)殡[形人聽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絳問：“這個魚頭能吃嗎？”

    沈勿歸答：“可以，魚頭可以熬湯?！?/br>
    高于心里波瀾不驚，小人人在腦海里掙扎，道出不滿。

    他哥可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對他說過話！

    絳還在問：“紅燒魚可以做嗎？”

    沈勿歸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答道：“可以，清蒸紅燒，你想怎么吃？”

    高于憋不住了，好他娘憋屈！什么時候他哥能對他有這么好的耐心，他都能感恩戴德。

    誰知還沒完，絳似乎是真的一點也不懂，在棺材里守了那么多年，有一種與這個世界完全脫節(jié)的狀態(tài)，嘴里問的都是一些高于不用腦子都能想出答案的問題。

    絳：“它有刺嗎？我不想挑刺?！?/br>
    這次輪到沈勿歸手上處理魚的動作停住了，不過片刻，他便把這句話接下去，語氣順其自然，甚至嘴角還微微挑起弧度，“我?guī)湍闾??！?/br>
    高于內(nèi)心一萬匹脫了韁繩的馬奔過，表情逐漸扭曲起來。

    兩人如膠似漆的氛圍把高于嚴(yán)嚴(yán)實實堵在外面，一句話也插不上，他想找常恩澤了，自己和他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沈勿歸動作麻利，清理完了魚，轉(zhuǎn)去院子里找廚房，原以為府里會沒有做飯的佐料，他都想好要怎么應(yīng)對，來到廚房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配置居然都很齊全。

    財米油鹽，應(yīng)有盡有。

    絳跟在后面把高于擠在一邊，在沈勿歸配好配料準(zhǔn)備生火的時候，他卻回過頭來看被擠在一旁充當(dāng)空氣的高于。

    “來生火。”

    高于：“？？……”

    心里雖有埋怨，但看在對方是兩個人并且下命令還是他哥的份上，他必須把這個不滿強壓下去。

    用習(xí)慣了煤氣和電磁爐，頭一次接觸到土灶，沈勿歸有些不習(xí)慣，好在廚藝精深，換個環(huán)境也能立馬適應(yīng)，不一會他顛勺的動作就熟練起來，火候把握的也非常好，一點也沒有第一次接觸不熟練的感覺。

    “離遠(yuǎn)一些，別靠太近。”沈勿歸用干凈的那只手蓋住絳探頭去看鍋里魚的動作，攏好他的衣擺，防止被火星濺到，指了指遠(yuǎn)處放著的矮凳子，“去那邊坐著，馬上就好了?！?/br>
    他還想再堅持一陣，沈勿歸的態(tài)度不容反抗，半推半就坐了下來。

    鍋里逐漸飄出鮮香，沈勿歸不知從哪里找來幾把蔥花，都切好段了，準(zhǔn)備等魚做好撒上去，就在他抓起一把蔥花要放下去的時候，突然想起什么問絳：“吃蔥嗎？”

    燒火燒得正興奮的高于從灶頭下面拉長脖子抬起來頭來，神情扭曲。

    絳在遠(yuǎn)處立刻搖頭，沈勿歸接收到，沒把手上的蔥花撒下去。

    高于：“哥，你都不問我嗎？”

    沈勿歸斜睨他一眼：“你要蔥花我也不撒?！?/br>
    高于：“？？？”

    三人直接在廚房里收拾出一張桌子，桌子和灶臺一樣使用痕跡很明顯，沒怎么打掃便能用，位置靠窗可以剛好看到園里的風(fēng)景。

    熱氣騰騰的紅燒魚盛了出來，絳立馬走過來，咽了好幾次口水，沈勿歸收拾碗筷順道清洗了一下手。

    他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個紅木簪子，繞過絳的后面，攏了攏他的白發(fā)，問他：“要把頭發(fā)挽起來嗎？”

    絳握住木筷端著碗的身體一僵，遲遲沒回過頭來。

    沈勿歸以為他沒聽見，再次問：“散著頭發(fā)不太好行動，我?guī)湍阃炱饋碓趺礃?？?/br>
    他自嘲的笑笑：“可能挽的不怎么好，但好比散著方便許多，你看……”

    要不要試試……

    絳打斷了他的話，回過身來，一雙冰涼的手輕搭在他握著簪子的手上，暗紅的瞳孔里帶著漣漪，珍重地說：“好?！?/br>
    沈勿歸的手比絳大一圈，他扣住肩膀把對方重新轉(zhuǎn)回去背對著自己，撩起兩邊的白發(fā)虛虛聚在一起，白發(fā)在他手里似乎隱隱發(fā)出淡淡的銀光，發(fā)質(zhì)順滑清涼一片，他指尖摩挲片刻依依不舍，最后還是小心翼翼地用簪子輕輕挽起來。

    像對一個珍寶，他微微彎著腰，對外界的環(huán)境全然屏蔽，只余下手中的觸感和鼻尖的冰雪氣息，那道氣息化為絲絲縷縷順著他的神經(jīng)流淌在四肢百骸，經(jīng)過體溫的沸騰那道氣息終于變得燥熱起來重新填滿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