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暴力手段？”

    “包括，還有性質(zhì)更加嚴重的?！眲⒈卑仓鹱种鹁涞卣f，“別忘了，你也曾是公司高管，至今還有股份。若是出事了，你也無法完全撇清責任?！?/br>
    “我脫離實際運營很久了。”

    “若是僅憑言語就可以解釋清楚一切，世界早變得美好起來了，這一點我們早在大學就被教育過了，不是嗎？”

    我難以反駁他的話。這把年紀了，當然也明白——現(xiàn)實世界與童話之間有所區(qū)別。

    思考再三，我決定在一定程度上做出妥協(xié)，“我會考慮你的建議。如果讓我實際見她一面的話。”

    “你說的她，是指蘇喻吧？”

    奇怪的問題，我理所當然的點頭。

    “唯獨這一點，恕我無能為力。”劉北安取出一根香煙點燃，“她確實死了?！?/br>
    我怒極反笑，“事到如今，還不說實話？”

    我的回答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眼睛深處甚至浮現(xiàn)出類似微笑的柔和光芒。

    “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向你解釋清楚。畢竟，真相往往令人不快?！?/br>
    “說吧，反正今晚還沒聽過任何讓人愉快的話。”

    劉北安舉起葡萄酒杯，湊到唇邊。微妙的表情從他臉上遁去，由于光線的作用，他的眸子染上了酒的深紅色。

    “說真的，我很同情你?！?/br>
    “我也同情自己，都快記不清關(guān)了多少天了。”

    “不是指這方面。我是指你漏洞百出的推理。蘇喻還活著？她的死只是一場謀取保險金的騙局？哈哈，別開玩笑了。以你的聰明才智，居然推導(dǎo)出如此離譜的結(jié)論。真不是自欺欺人？”

    “你盡管撒謊吧，我再也不會信一個字了?！?/br>
    劉北安一言不發(fā)，手伸向眼鏡，把它摘下來，從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細地擦拭鏡片，然后重新戴好。

    “有一個小問題，可能會動搖你的推理基礎(chǔ)，能否容我指出？”

    “盡管提?！?/br>
    “根據(jù)法規(guī)，保險公司會對自殺作賠付嗎？”

    “保險期滿兩年就會?！?/br>
    “那么，我是在出事兩年前就策劃好了騙保？特意買了高額意外保險？難道我提前預(yù)知到了公司瀕臨倒閉的風險？”

    我一時語塞，隨即想出反擊的證據(jù)。

    “那你怎么解釋公司的起死回生？你從哪搞到的大額資金填補了缺漏？”

    “不要逃避問題?！眲⒈卑舱f，“你只是不愿意接受蘇喻的死，無法接受自己的責任，才一廂情愿地欺騙自己。甚至編出了一個漏洞百出的推理故事?！?/br>
    “閉嘴！我看到她了，活生生的她，這點是無法辯駁的。無論你想如何掩飾，都無法掩蓋她還活著的事實。”

    劉北安狠狠吸了口煙，嘴唇微張，緩緩地吐出煙圈，“看來，如果不見上一面，你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事實了。”

    我默然點頭。

    他在房間里踱步半晌，終于端出結(jié)論。

    “好吧，我答應(yīng)你。但做好心理準備。”

    劉北安離開后，背頭男收拾好餐盤。擺上兩份紅艷艷的覆盆子蛋糕，悄然離開。房間安靜地如同被凍結(jié)了。

    我一邊等待，一邊思考著劉北安最后說的話，內(nèi)心充滿不安。

    不錯，獨自度過了暗無天日的幾年，恐怕對她影響很大吧。心理狀態(tài)也不會太穩(wěn)定。

    我閉上眼睛，凝神思考等會兒見面時的開場白：

    “hi，多年不見了啊。對啊，已經(jīng)五年了。時間真是一轉(zhuǎn)眼就過去了?！?/br>
    不，不對，不是這樣。

    “最后一次跟你見面以來，才過了五年而已呀，總覺得好像已經(jīng)過了一百年似的呢?！?/br>
    不管怎么說都不能貼合我的心情。

    “經(jīng)歷了好多事情??！”我可能會這樣說。因為確實經(jīng)歷很多事情……

    有推門的聲音，“吱啞吱啞”，厚重的木門緩緩打開。

    我睜開眼，停滯多年的時間再一次流動起來。

    一個女人走入房間。

    “你一點沒變啊。”她說，不高也不低的聲音，陳述事實的聲音。

    我久久盯著她的臉，突然明白了一切。

    所有氣力都漸漸消失，就好像有人繞到我背后，悄悄拔去充氣的閥門。

    第25章 分岔路口前

    三場令人昏昏欲睡的領(lǐng)導(dǎo)演講后，著名投資人沃倫·巴菲特終于登臺。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全神貫注地聆聽他的演講。

    站在演講臺上的巴菲特并沒有照片里看起來那么凜然出眾，甚至可以說只是個相貌平常的白發(fā)老頭。他說一句即停頓片刻，同聲翻譯在旁快速解釋。

    他首先表達了對中國這片土地的欽慕之情。繼而介紹自己在全球的旅行經(jīng)歷，生活經(jīng)歷，還用投影展示出了他的家庭合照，包括一條毛發(fā)油亮的蘇格蘭牧羊犬。

    “說的什么玩意？”

    坐我旁邊的中年男人一邊低聲抱怨，一邊捂嘴打哈欠。在場的大部分聽眾想必抱有相同的厭煩。

    這是幾家媒體和投資公司聯(lián)合舉辦的金融論壇，前期重點宣傳就是巴菲特會參會并發(fā)表演說。于是不少金融界人士趨之若鶩，想聽聽巴菲特對于投資的見解。結(jié)果，眼下不知道是因為費用沒談妥，還是不想透露商業(yè)機密，巴菲特的演講完全偏離眾人的期待，簡直成了心靈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