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大鵬
身后傳來了天崩地裂的巨響,華伯寅警覺地皺起眉,目光凌厲地看向那兩道站在他面前的身影,冷哼道:“怪不得羅迦如此輕易便放行,原來是派了你們在此阻攔。” 柳聞衣輕笑起來,輕扇手中的扇子,似是談話家常一般,溫潤地說道:“虎族老祖,幸會?!?/br> 云未逢與他并肩而立,雙手抱拳,朗聲道:“豹族第二任族長云未逢,見過虎族老祖。” 華伯寅冷笑一聲,虎眸之中隱有不屑:“你們兩個(gè)與你們的父親還真是極為相似,讓本老祖險(xiǎn)些以為,他們已經(jīng)重傷痊愈,亦或是……死而復(fù)生?!?/br> 柳聞衣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與其談?wù)摌?、豹二族的父輩,老祖不如先多加關(guān)心自己?!?/br> 說話間,他的身后驀然長出了無數(shù)條直沖云霄的藤蔓,它們晃動著自己堅(jiān)不可摧的龐大身軀,成為他手刃仇敵的利器。 云未逢也擺出了進(jìn)攻的架勢,雙腿一前一后站立,微微屈膝,全身肌rou隆起,金色卷毛緩緩炸開,嘴邊伸出尖銳的獠牙,雙手化為利爪,豹眸鋒芒畢露,蓄勢待發(fā):“樹族柳聞衣、豹族云未逢,前來討教!” …… 狂風(fēng)暴雪似乎又凜冽了些,抬頭望去,在重巒迭嶂之上、云雪翻涌之間,一黑一綠的兩道身影占據(jù)了整片天幕,懷著心中的悲憤與怨恨殊死搏斗。 一望無際的天空本就是金翅大鵬的主場,他搶占先機(jī),飛至高空先發(fā)制敵,伸出利爪從背部狠狠地扼住了螣蛇的七寸,刺穿堅(jiān)硬的鱗片,深入血rou之中,直取他的心臟。 “嗷!”螣蛇痛苦地嚎叫了一聲,但他老謀深算,并未就此慌亂,而是用粗壯的蛇尾順勢卷上了金翅大鵬的身軀,纏繞住了他的翅膀,然后猛地縮緊,試圖限制他的行動,使他窒息而亡。 蛇鱗鋒利的邊緣切斷了金翅大鵬烏黑亮麗的羽毛,像是不計(jì)其數(shù)削鐵如泥的刀刃,殘酷無情地對他進(jìn)行絞刑。蛇鱗在他身上留下了無數(shù)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并悄無聲息地將見血封喉的毒液注入。 沒有了羽翼的扇動,他們的身軀極速往下墜落,金翅大鵬長唳一聲,一口咬住了螣蛇的翅膀,用力一撕。伴隨著螣蛇的怒吼與滿天的血雨,那對猙獰的翅膀粘連著幾片碩大無比的蛇鱗剎那間脫離了他的身體,被金翅大鵬扔飛了出去,一片血rou模糊。 在劇痛的驅(qū)使之下,螣蛇蜷曲的身軀不由自主地松了松,而僅是這瞬間的松懈便被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金翅大鵬抓住了時(shí)機(jī),破解了僵局。 金翅大鵬的妖力化作星羅棋布的羽刃,將他們從四面八方包圍,以自身為陣眼,構(gòu)建了一個(gè)十死無生的殺陣。 他殺紅了眼,宛若自殺一般驅(qū)動羽刃狠狠刺穿了他們纏斗的身軀,不顧傷痛猛然振翅,一舉掙脫了螣蛇的束縛。 金翅大鵬恢復(fù)了自由,在空中扇動翅膀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形。即便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但他依舊不動分毫地抓著螣蛇的七寸,在蛇尾卷土重來前,用力地啄向了他那高高揚(yáng)起、企圖反首咬他的蛇頭。 鷹喙與蛇頭兵刃相接、寸步不讓,霎時(shí)蕩開了一圈又一圈劇烈的妖力波動,竟將層層迭迭的云層吹散,將歇斯底里的狂風(fēng)也一并退回。 沒有了云霧的遮擋,金光燦爛的日光驟然灑下,落在了金翅大鵬的羽翼之上,發(fā)出了耀眼奪目的金色光芒。 熾熱的陽光使本就處于劣勢的螣蛇雪上加霜,他奮力扭動著自己龐大的身軀,企圖擾亂金翅大鵬飛行,從而沖破鷹爪的禁錮。 但金翅大鵬并未受到影響,反而是他的頭骨處傳來了劇烈的疼痛與碎裂的聲響,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忽然涌現(xiàn),充斥著他岌岌可危的心臟:羅迦遠(yuǎn)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強(qiáng)大,他是個(gè)徹頭徹尾的瘋子,真會為了殺他不惜與他同歸于盡! 金翅大鵬沐浴在溫暖如春的金光之中,但他的眼中卻沒有半分溫度,冰冷得像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體。 他們總以為羅迦便是羅迦,骨子里便是睚眥必報(bào)、冷血無情,從未有過改變??伤麄兌煎e(cuò)了,那個(gè)狂妄自大的羅迦,早就隨著至親的離開一同逝去。 如今的羅迦,也不過是一具行尸走rou而已。 誰都懼怕羅迦,誰都憎惡羅迦,可那又如何?他對此毫不在意,所思所想只不過是與至親舉杯暢飲、生死相交。 兄弟們都有了伴侶與孩子,這些臭小子不曾聽過他的惡名,也不會對他心生恐懼,他可以帶著他們飛遍天涯海角,一覽天下風(fēng)光。 可這一切卻毀在了他們的貪婪中,毀在了他的失職中。無論是他還是他們,都該贖罪。 金翅大鵬的鷹喙啄穿了螣蛇的頭骨,將它往與他身體相反的方向用力撕扯,一只利爪離開了他的七寸,在螣蛇的扭動之下精準(zhǔn)地尋到了他較為柔軟的腹部,猛地刺入了他的下巴。 “嘶啦——”伴隨著皮rou被撕開的聲響,一道沿下巴而起,從上往下幾乎貫穿螣蛇腹部的傷口應(yīng)聲出現(xiàn)。血液與內(nèi)臟噴涌而出,如一場夾雜著冰雹的滂沱大雨,將腳下的崇山峻嶺染為了血色的海洋;方圓數(shù)十萬里的土地被接連不斷地砸出深坑,隕落的rou塊甚至還在鮮活地跳動;散發(fā)著惡臭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縈繞不散,將天邊染成了暗色的血紅。 螣蛇難以置信地瞪著那雙鮮血淋漓的蛇瞳,甚至一時(shí)之間無法感受到來自身體的疼痛。 他……輸了?輸給了……羅迦? 金翅大鵬乘勝追擊,全身羽毛豎起,動用全部的妖力,破釜沉舟,在捏碎螣蛇心臟的同時(shí)用力將那碩大的蛇頭一舉撕下。 “嘶啦——”螣蛇被一分為二,從高空中無力地向下墜落,掀起了陣陣狂風(fēng),地崩山摧。 疼痛撕心裂肺,鏡躍騰這才后知后覺自己已無力回天,滔天的怨恨侵襲了他最后的神智,既然他必死無疑,那便讓整個(gè)妖界陪葬! 他將剩余的妖力集于妖丹,幽光剎那爆發(fā),只要將其引爆,便能毀滅整個(gè)妖界。 “住手!”羅迦意識到了他的意圖,心里一驚,立即想要阻攔,然而他經(jīng)歷惡戰(zhàn)之后遍體鱗傷,早已精疲力竭,能做之事不過杯水車薪。 不遠(yuǎn)處的孔臨沉猛地抬起頭,用羽刃斬?cái)鄶r在他面前蛇妖,不假思索地振翅向他們飛去。 被塵封已久的記憶似乎出現(xiàn)了裂痕,隱有復(fù)蘇的跡象。在朦朧之間,他看見了斷壁殘?jiān)⑹瑱M遍野,哭泣哀嚎在他耳畔此起彼伏,聲聲泣血,錐心刺骨。 而他懵懂無知,不明白他們?yōu)楹瓮磸匦撵椤?/br> 如今他已有還手之力,斷不會讓悲劇在他面前再度上演。 就在鏡躍騰將要得手之際,冰天雪地之中卻忽然亮起了銀藍(lán)色的光芒。它如水一般溫柔強(qiáng)大,驅(qū)散了天邊的暗紅、洗去了噴灑的血污。漫山遍野的皚皚白雪在銀藍(lán)光芒之下融為了清澈見底的流水,緩緩流動,在日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粼粼水光。 而在萬丈光芒之中,一個(gè)魚尾人身的銀藍(lán)身影漸漸顯現(xiàn)。 他微微抬手,碧波蕩漾的水流便匯集成了一個(gè)波瀾壯闊的水球,裹住了鏡躍騰墜毀的身軀和一觸即發(fā)的妖丹,將他的妖力封于其中。 這場浩劫還未開始,便被他扼殺于萌芽之初。 而在他身后,踏水而來的鮫妖橫空出世,他們投身于戰(zhàn)場,協(xié)助羽族與羅迦的下屬清理蛇族存活的殘黨余孽。 鏡躍騰不甘地仰面睜著那雙血紅空洞的蛇瞳,他竭盡全力、孤注一擲的最后一擊,竟便被泉霽游輕而易舉地瓦解粉碎。 恍惚之間,他的眼前似乎浮現(xiàn)了許多支離破碎的畫面,生于陰暗的蛇族、以假亂真的蛇毒、積年累月的注入…… 他分明已經(jīng)殺了顏無瑜、重傷了顏清,只要華伯寅登上王位,他再引發(fā)他體內(nèi)的蛇毒使他暴斃,那這妖界便成為了他的囊中之物! 可這該死的羅迦,該死的孔臨沉,該死的泉霽游,該死的顏清……還有那個(gè),該死的羽妖! 都是他們,毀了他的宏圖霸業(yè)! 他不甘心!他距離成功,只剩下一步之遙……他鏡躍騰,才應(yīng)該是最后的贏家…… 在滿心的絕望與怨恨之中,鏡躍騰漸漸失去了呼吸,龐大的身軀在潺潺流水中起伏漂蕩,緩緩消散。 孔臨沉飛到他們的身邊,松了一口氣,對泉霽游說道:“泉族長,多謝。” 他看向鏡躍騰消失的方向,隱在袖中的雙手青筋暴起,又微微松開。 他垂眸斂去了眼中的悲傷,卻無法再度遺忘心中的痛苦。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在他眼前縈繞不散,久久無法忘懷。 jiejie…… 殺害你的罪魁禍?zhǔn)滓呀?jīng)死去了其中之一,還剩下一個(gè)…… 泉霽游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頭看向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人形的羅迦,皺了皺眉:“羅迦,你還是太過輕敵大意?!?/br> 羅迦冷臉看著鏡躍騰消散,本想破例道謝,聞言冷笑一聲,擦去了嘴邊發(fā)暗的鮮血:“沒想到向來隱世而居的鮫人族也學(xué)會了多管閑事。” 泉霽游鳳眸暗了暗,說道:“心中所愛委托,自然無法作壁上觀?!?/br> “轟——”羅迦還欲出言諷刺,城門之內(nèi)卻倏然爆發(fā)了驚天動地的巨響,震得腳下土地都在劇烈發(fā)顫。 泉霽游看向城內(nèi),勾唇笑了笑:“看來,他們已經(jīng)開始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