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得不到心愛的玩具，張多意掐住秦敬的脖頸，獰笑著，惡狠狠地威脅道，“我告訴你，不想陪我出國也得陪我出國，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放你走。”

    被扼住脖頸，秦敬因窒息而眉眼薄紅，不適地皺起了眉。

    聽到張多意的話后，他不怒反笑，似仙墮妖，危險而又鬼魅。

    “好?！?/br>
    很輕的一聲回答，張多意詫異了一瞬，沒想到秦敬居然如此順從，連一丁點掙扎都沒有。

    滿意于秦敬的乖巧，他單手撫上秦敬面頰，似是安慰：“國外也可以演戲，放心，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嗯”了一聲，秦敬起身道：“我去讓他們把飯送上來?！?/br>
    張多意雖然還是沒什么食欲，但他一天沒吃飯了，多少有點餓。

    踏出臥室門后，秦敬臉色瞬間一沉，笑意收斂無痕。

    拿出手機，他給一個人發(fā)了條信息：“張多意要出國了?！?/br>
    三五秒后，他就收到了對方的回信：放心，他出不去。

    緊接著第二條：別沖動。

    秦敬沒什么表情，干脆利落地刪掉了短信。

    他心里確實有個聽起來很瘋狂的想法，可那并不是沖動。

    畢竟從遇見張多意的那天起，他這輩子就已成定局。

    秦敬面無表情地想：他注定是要和張多意一起下地獄了。

    ·

    在西溪別墅躲懶了半個多月，張多意預(yù)想中本該水到渠成一帆風(fēng)順的留學(xué)計劃，卻變故叢生，一推再推，意外頗多。

    “咳……盛澤西……咳……那個廢物！”

    煩躁地將桌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腦地摔到地上，于一陣刺耳的噼里啪啦聲中，張多意一邊咳一邊喋喋不休地咒罵著。

    他頭重腳輕，摔完東西后差點沒站穩(wěn)，還是何時金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才沒讓他摔進那堆碎玻璃渣子里去。

    “少爺，小心?！焙螘r金關(guān)心了一句，然后繼續(xù)匯報道，“留學(xué)的事我已經(jīng)吩咐趙助理重新去辦了，應(yīng)該很快就能有結(jié)果。”

    張多意氣不順，臉色十分難看道：“盛澤西人呢？！”

    何時金面色頓時有點古怪：“他……他不見了，電話不接，消息也不回，連續(xù)一個周都沒有回家，妻子和孩子都說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過他了，估計是怕您追究躲起來了?！?/br>
    “找！！咳……咳??！找……”

    頭越來越疼了，他這兩天好像還感冒了，不光一直發(fā)著低燒，還經(jīng)常惡心嘔吐，拉肚子。

    還有突然加重的咳嗽。

    張多意話說到一半突然又咳了起來，他咳得歇斯底里，臉紅脖子粗，仿佛要把肺咳出來一般。

    何時金擔(dān)心張多意的身體，剛想勸他不如今天就去醫(yī)院里看看，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看見張多意咳著咳著，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或許是驚懼過度，張多意吐血之后頭暈?zāi)垦?，登時暈了過去。

    再醒來后，似乎已經(jīng)到了第二天。

    病床前，張多意看到的第一個人竟是他的八哥，張多昌。

    手上正打著點滴，張多意掙扎坐起，臉色蒼白地問道：“哥，我怎么了？”

    癌癥，白血病，肺炎……各種病癥在張多意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從張多昌嘴巴里說出來的會是這三個字。

    “艾滋病。”

    艾滋病……？

    怎么會是艾滋病……？

    張多意整個人都愣住了，臉上甚至震驚多過于恐懼，他向來愛干凈，做那種事之前都會讓自己的人專門帶著他們?nèi)ンw檢，怎么會……怎么可能？！

    電光火石之間，張多意突然想到了唯一的一種可能。

    ……秦敬??！

    是秦敬帶給他的那個小男孩！那根本不是江家送給他的人！

    張多意臉色由白轉(zhuǎn)青，又由青轉(zhuǎn)黑，咬牙切齒道：“秦敬人呢？”

    張多昌“啊”了一聲，似乎是才想起來什么，他遞給了張多意一部手機，十分平靜道：“有件事需要告訴你?！?/br>
    “有人向洛津市源西區(qū)公安局舉報你強/jian未成年，聚眾yin/亂，非法傳播yin/穢/色/情?！?/br>
    “?。俊睆埗嘁膺@下是真懵了，感覺一覺睡醒后世界都顛倒了一般，他匪夷所思地問道：“誰他媽的敢舉報我？！”

    張多昌點了點手機，吐出了張多意無比熟悉的那個名字：“秦敬?！?/br>
    手機屏幕顯示的是后海微博熱度榜，張多意一眼掃過去，熱度榜前十都跟他還有天河集團有關(guān)。

    ＃張多意＃

    ＃張多意秦敬＃

    ＃天河集團財務(wù)造假＃

    ＃天池藥酒引發(fā)數(shù)人死亡＃

    ＃天河集團非法利益輸送＃

    ……

    這下是真的世界顛倒了。

    張多意連點進熱搜的勇氣都沒有，他心里惶恐至極，手上一松，啪的一聲摔了手機，顫抖著問：“爸……爸呢？爸不管嗎？花錢撤熱搜啊，后海微博誰家的？！竟然敢跟咱們張家對著干??！好大的膽子?。　?/br>
    張多昌仍事不關(guān)己一般，出奇地平靜。他坐在輪椅上，不著痕跡地挪了挪腳，離掉在地上的手機更遠了一些，然后繼續(xù)說道：“爸已經(jīng)被警方拘捕了，因為股票內(nèi)線交易、行賄官員、職務(wù)侵占、非法挪用公款罪等。至于后海微博，裴家是最大的股東?！?/br>
    被……被抓了？！

    張子苓竟然被抓了？?。?/br>
    張多意渾身抖如篩糠，他仿佛一腳踩空，掉進了森寒刺骨的冰窟窿里，絕望如有實質(zhì)，陡然間將他淹沒。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張多意頭還是很疼，腦袋也仿佛銹住了一般，滯澀得很。

    裴家，裴謹(jǐn)修。

    一定是裴謹(jǐn)修在背后刻意報復(fù)他??！

    憤怒的火焰在張多意眼中兇猛地燃燒了起來，然而他并沒能憤怒多久，張多昌平淡的聲音驟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小意，警察在等你?！?/br>
    “……”

    張多意瞳孔驟縮，瞪大了眼睛，他神色驚懼，下意識地往病床內(nèi)側(cè)縮了縮，鼻涕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含糊不清道：“不要，我不要……哥，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你最疼我了不是嗎？我不想坐牢……我不要……”

    他哭得著實狼狽，涕泗橫流的，難看至極。

    但此時此刻，張多昌卻露出了進病房后的第一個笑容，聲音極盡溫柔道：“好?！?/br>
    “小意，哥哥救你。”

    如若是平時，張多意一定能察覺出來哪里不對，但事到如今，他道盡途窮，走投無路，如溺水之人得遇浮木般，迫不及待地伸手抓住了。

    倘若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張多意寧可去坐牢。

    可惜，他既不能未卜先知，也永遠不可能擁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復(fù)。

    第93章

    于羅意來說, 十二月有兩個非同尋常的好消息。

    首先，她通過了全國數(shù)學(xué)聯(lián)賽，成功晉級到了最終的決賽中。無論決賽能不能躋身前六十拿到洛津大學(xué)的保送名單, 她都可以享受一定的降分政策，在高考時更占優(yōu)勢。

    其次，張家竟然破產(chǎn)了。

    羅意不常看后海微博，這件事還是師甜甜主動打電話告訴她的。

    事發(fā)突然, 接到電話后羅意足足愣了三分鐘，這才后知后覺, 雙手顫抖地打開了后海微博。

    熱度榜第一條就是＃張多意秦敬＃

    羅意知道秦敬，他最近出演了一部仙俠劇《扶山月傳》, 劇播出后觀眾們交口稱譽, 盛極一時, 秦敬也因此成為了時下人氣最高的男明星之一。

    就是這樣一位年紀(jì)尚輕, 風(fēng)光無限, 前途大好的優(yōu)秀演員，竟于后海微博上主動舉報天河集團董事長張子苓之子張多意強/jian未成年，聚眾yin/穢, 非法傳播yin/穢/色/情。

    秦敬發(fā)在微博上的是封遺書, 他稱自己已經(jīng)將全部證據(jù)都交給了警方, 除此之外，遺書上再未寫其他內(nèi)容, 只引用了兩首詞。

    “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注1）

    “人生只似風(fēng)前絮, 歡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連江點點萍?！保ㄗ?）

    任誰都能從這兩句詩詞里看出來秦敬患有十分嚴(yán)重的抑郁癥，他消極悲觀, 郁郁寡歡，一點也不想活了。

    臉上濕漉漉的，羅意在看到微博的剎那間就哭了出來，曾幾何時，她也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和心理狀態(tài)，因此無比感同身受。

    電話那一頭，師甜甜聽見她的啜泣聲，主動安慰道：“你放心，秦敬暫時沒事，他打算燒炭自殺來著，幸虧經(jīng)紀(jì)人發(fā)現(xiàn)得早，及時送進了西林醫(yī)院里，現(xiàn)在我、裴謹(jǐn)修、池緒，沈紜阿姨，都在醫(yī)院里呢?！?/br>
    師甜甜問羅意要不要來醫(yī)院。羅意果斷地拒絕了，她和秦敬素不相識，去了也沒有什么意義，況且抑郁癥也不是多一個人陪伴就能緩解的疾病。

    某種程度上，她去了反而更糟糕。

    秦敬是受張多意脅迫，掙扎不能，無力改變，以至于泥足深陷，一點一點地走到了如今這個無可挽回的境地里去。

    可這件事是什么時候開始的？是在她被師甜甜他們救了之后嗎？張多意忌憚她身后的朋友，害不了她，所以才選擇了秦敬？

    一想到這個可能，愧疚與負(fù)罪感就如附骨之疽般在她身體里肆意蔓延。

    抹了把眼淚，羅意連忙站起，她走得太急，差點把椅子撞翻。

    跪在家中的佛龕柜前，羅意重重地拜了三拜，真心誠意地向菩薩許愿。

    之前每次受張多意威脅，羅意都會在佛像前跪坐念經(jīng)，祈求幫助，或許冥冥之中，菩薩真的聽到了她的心愿，讓她遇到了真心相待的朋友，得到朋友們的幫助，平安逃離無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