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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泫帶著孟林在鄉(xiāng)間小道上走，前頭走了一個縮著肩膀帶路的，正是被提進(jìn)房間那位，名叫李平。后頭跟著一大串，都是屏聲靜氣地走，渾然沒了方才那股鬧騰氣勢。

    走了一刻鐘，隱隱能看見一個擠滿茅草屋的村落。李平道：“仙長，斜陽村就在前面！您還有什么要問的？我?guī)?、呸、我?guī)Т彘L來見您！”

    江泫道：“不必?！?/br>
    他在石子粗糲的小道上遙遙看了一眼，立刻辨識到盤旋在小鎮(zhèn)上方的、沖天的妖氣。似是有妖物盤踞，然而其中夾雜著幾分江泫再熟悉不過的妖氣——來自于妖神夔聽。

    不多，但確實有，且存在的時間非常長。夔聽曾經(jīng)曾經(jīng)cao縱著他的容器來過這里，并且留下了那么幾縷妖氣。

    普通人是看不到這些的，在他們眼中，斜陽村還是如同往常一般平靜，殊不知早已有邪物盤踞作惡，這才有了他們口中所說、以前那次致人死亡的疫病。此前江泫便覺得他們情緒激動得有些異常，想來就是長期受妖氣影響的緣故。

    他們進(jìn)了村子，讓李平帶路直奔斜陽村村民為夔聽修的小廟而去。村里許久不來外人，還是兩位看著就不太好惹的人，一路上都有村民在院子中、門后探頭探腦，不知揣著什么心情悄悄觀察。

    江泫本不在意，走了幾步想起來什么，對孟林道：“去打聽一下?！?/br>
    孟林茫然道：“打聽什么？”

    看他神情，方才一定在神游天外。江泫嘆了口氣，道：“問問逝者曾經(jīng)是否感染過疫病?！?/br>
    孟林恍然大悟，猛點兩下頭，從隊伍里頭竄出去了。江泫由李平帶路，揮散了后頭跟著的一堆村民，很快便看到了村中人修筑的小廟。

    確實是小廟，雖然占地小，卻盡可能地修得精致了。泥墻敷得很平，以瓦作頂，木門正開，門上請了雕工師傅刻了許多古怪的紋路，大約是江湖騙子口中的神紋。小廟只有前堂，目所及之處都打掃得很干凈，有一方供桌、幾支燃盡的香、供奉的蔬果。

    供桌后頭放著一塊打磨整齊的石臺，臺上立著一樽泥塑像?？此芟?，乃是一位身量不高的青年，站姿板正，向前探出手，仿佛要為眾生指點迷津；看不清臉，卻莫名感覺他在笑，頭上帶著一頂斗笠，上頭垂下不知是紗是布的東西，隨著衣袂飄飄揚起，衣擺上頭依稀可見雕刻出來的竹紋。

    江泫站在泥像前頭打量片刻，很快辨認(rèn)出了這尊塑像的原身。

    元燁。

    不是他又能有誰？

    此人心智不穩(wěn)，有夔聽傍身不死不滅，行事乖戾殘忍，同一個拿著烙鐵笑嘻嘻四處揮舞的幼童沒什么區(qū)別。

    世上早就有了夔聽被封印在蒼梧山下的流言，它讓它的容器四處作惡留名，恐怕有些散播“妖神夔聽現(xiàn)世”、動搖人心的意思。做些小偷小摸的動作就留下名字，真正的惡卻被揣在暗處隱秘進(jìn)行，因為不曾留下證據(jù)，姑且將淵谷玄門三首之一的名號保得好好的，簡直讓人如鯁在喉。

    腳下的這片土地被妖氣浸潤，江泫總覺得此地的空氣都是臟的，皺著眉頭轉(zhuǎn)身走出小廟，迎面便是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的孟林，抱拳道：“師尊，確有此事！”

    江泫道：“講?！庇洲D(zhuǎn)過頭對后頭不知該不該跟上來的李平道：“帶我去村長家里?！?/br>
    孟林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語速飛快地匯報自己打探的結(jié)果：“我去問了好幾家，發(fā)現(xiàn)逝者都是以前感染過疫病，被那位‘仙人’救活了的。只是活了以后，總有各式各樣的毛病，有的分不清東西，有的辨不清顏色，有的直接成了癡傻之人。另外，我去墳冢那邊看過了，新下葬、也沒到必須離世的時間，但沒有徘徊的魂魄……怕是做了什么東西的口糧。”

    帶路的李平轉(zhuǎn)過臉來，露出驚恐的神色。

    “仙長，我們村里是遭什么了？”

    孟林看了他一眼，朝著小廟的方向怒了努嘴，道：“遭‘仙人’了。”

    李平臉色大變，立刻轉(zhuǎn)過頭去，仿佛聽見了什么不該自己聽到的東西，腳下如飛，很快到了村長家門口。江泫心中揣著事，隨口道：“孟林，你去解釋?！?/br>
    聽見他說話的語氣，孟林一個激靈，險些原地跳走。但他還是乖乖上前敲門，一邊敲一邊道：“村長，村長開門！上清宗的人來啦！來查鬼的！”

    江泫站在他身后，聞言被噎了一下。要同人說事，拿出身份是最簡潔明了不費力氣的方法。上清宗是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仙宗，住在中州的凡人大多有所耳聞，宗內(nèi)之人上門驅(qū)邪，沒有哪個不開門的。

    果然，幾聲之后，木門開了一條細(xì)細(xì)的縫。為了規(guī)避背后的冷氣，孟林帶著他的弟子玉令一下就竄進(jìn)門去。他在宗內(nèi)多年，為此類事件下山的次數(shù)數(shù)不勝數(shù)，處理起來相當(dāng)妥帖，不需要江泫多作擔(dān)憂。

    很快，門前就只剩下了江泫和李平二人。

    高大的漢子局促地搓了搓手，試探性地問道：“仙長，您、您不進(jìn)去嗎？”

    明眼的都看得出來，這位是領(lǐng)頭的，是里頭那位年輕小伙的師父。這位不發(fā)話，他真不敢走。

    江泫道：“我不進(jìn)?！彼囊暰€挪到李平身上，又道：“多謝帶路。這里沒什么事情了?！?/br>
    李平有些受寵若驚似的，揖了幾下，馬不停蹄地往家里走了。周邊驟然安靜下來，江泫走進(jìn)一家農(nóng)戶的家里，向他們借了一柄柴刀，在他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目光之中，提著柴刀邁進(jìn)了小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