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想親就親
來時沒有帶很多東西,只拎了一個包,走時依然也只有那一個包。 母親沒有攔我,也沒有勃然大怒,出門前,我回頭看了看,她仍從容微笑的坐在沙發(fā)上,眼底是化不開的、傲慢的固執(zhí),如同一片寂靜幽深的沼澤。 我的心很平靜,在我看來,母親這一生都將自己活成了父親的傀儡,頂著衛(wèi)太太的頭銜,吃了很多不必要的苦,也捱了很多不必要的孤獨,無疑是可悲的。可在她看來,奉為全部的丈夫認可、體諒她做的一切,這就能支撐她繼續(xù)生活下去,苦也是幸福的,再孤單也甘之如飴。我和母親沒有誰對誰錯,只是血濃于水的母女偏偏各有認知,無法求同的一家人,分開才會更好。 沒有多停留,沒有說再見,我反手關(guān)上門,大步離開。 宴席上聊的開懷,張挺和江雨珍都帶頭舉了杯,年輕人自然躲不過去。 雷宇酒量淺,只喝了一杯便沒再碰,本以為鄧放一向自律也不會貪杯,沒想到低頭吃了幾口菜,這人就開始上臉了。 “你怎么回事?”其他人還在興沖沖聊著,雷宇偏過頭小聲問鄧放,“不是明天還有個架次要飛?” “調(diào)了,我后天飛?!?/br> “跟誰調(diào)的?”雷宇又問,“什么事還能讓你主動調(diào)飛???” 鄧放幾乎沒讓私事影響過任務(wù),別人跟他調(diào)飛常見,他主動跟別人調(diào)飛可不多。 雷宇問完,鄧放光笑笑,不說話,他試探一猜,“不會跟衛(wèi)編輯有關(guān)吧…” “你怎么…”鄧放猝不及防地被戳中,眼神明顯有了不自然的閃躲,“小點聲,別亂說?!?/br> “嘁?!崩子钜姞钪雷约翰聦α?,“隊里又不是不讓談,局里也不限制,你怎么還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 “我怎么偷偷摸摸了?” “還不承認?”雷宇瞥了瞥身旁,人都還聊著沒注意到這邊,他將聲音又壓低了些,“上次航展最后一天,大早上六點你從衛(wèi)編輯房間出來那樣,別以為我沒看見?!?/br> 鄧放一口水噎在嗓子里差點沒下去。 雷宇向來都是不知者無畏的其中典型,若我知道他這話也原封不動的跟鄧放說了一遍,怕是忍不住要夸他一句公平公正了,但這事是真的不能公開。 “你還知道什么?”鄧放艱難咽下那口水,滿眼的不可思議,“平時悶著頭不出門不吭聲的,怎么知道這么多……” 雷宇假裝不著痕跡地往某個方向虛看了眼,他知道的也不多,至少不知道有人都要調(diào)回南方老家去了…… “不知道什么了?!崩子钜捕似痫嬃虾攘丝?,忽然又反應(yīng)過來,“誒不是,你到底因為什么事調(diào)飛的?” 鄧放沉思了會才回他:“我…晚上得去機場接人?!?/br> 晚上、機場、接人……雷宇懂了。 “你們進展都這么快了還不公開,平時那么嚴于律己的,原來都嚴到嘴上了。” “……” 兩個小時的飛行,恰好經(jīng)遇了一場盛大的黃昏。 萬米高空之上,大面積絢爛的顏色太醉人,我靠著椅背望著窗外的橘子海,沒有沉睡,聽著引擎的轟鳴聲,還有些覺得不真實,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夢。 長大后,我走出過那扇家門無數(shù)次,每一次離開都覺得是完成了一次任務(wù),而任務(wù)徹底終結(jié)之日卻是遙遙無期,這次不一樣了。 或許下下個周父親來到閻良,還會有更糟心的事,但我都不怕了。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后種種,譬如今日生。 回去該喝點酒的,我想,喝一點,慶祝這來之不易的自由。 晚上七點,距離衛(wèi)戎的航班落地還有20分鐘,鄧放已經(jīng)將車在車庫停好,再坐一會,他就下去接人。 下午的電話里他就聽出衛(wèi)戎的聲音有些不對,又聽她說今晚就要回來,本來是要在北京留兩天的,顯然是發(fā)生了些什么。 相親…… 鄧放咂摸了下這兩個字,又想起衛(wèi)戎那晚說的—— “你的肌rou是我見過最好的。” 自己對她應(yīng)該還是有些吸引力的,至少現(xiàn)在還是有的,就算她現(xiàn)在不想戀愛結(jié)婚,自己也應(yīng)該是第一順位候選人。 肯定是,衛(wèi)戎最怕麻煩了。 鄧放給自己塞下了一顆大大的定心丸,其他的等到晚上再問就好了,天知道他看見衛(wèi)戎發(fā)過來相親那兩個字時有多怕她的下一句話就是跟他說散了。 連努力的機會也不給一個就直接宣判死刑,對他來說太殘酷,也太無情了。 順著擁擠的人潮出來,我沒怎么尋找就看見了鄧放,他靜默地站在等待的人群后面,穿了件灰色的衛(wèi)衣,領(lǐng)口處還閃動著一條銀鏈,這副打扮讓我有些意外。 還以為他來來回回只會穿那幾件。 見我出來,鄧放抬腳走過來,然后自然地一手接過我的包,一手攬住我往外走,仿佛長久相處下形成的默契和親密,簡直讓人懷疑他提前演練過。 “別看我,看路?!编嚪懦包c了下頭。 我問他:“你笑什么?很高興?” 他反問:“你不高興?” 我怔了下,“高興。” “那我也高興?!?/br> 好一段無厘頭的話,鄧放的小心思太顯而易見,我不想察覺也難,他的進攻信號總是太明顯,但這樣的純粹好像不太適合我們。 “鄧放,收收你的得意,尾巴要出來了?!?/br> 他轉(zhuǎn)頭看我,眼神里笑意濃厚。 “那你幫我擋擋?!闭f完收回了攬在我肩頭的手,將我拽到他身后,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突然轉(zhuǎn)變的位置,緊接著,一個抱著孩子的臃腫女人從鄧放身邊步履匆匆地擠過去。 “碰著了嗎?” 他打量了一遍,確認我身上沒什么變化,又重新把我摟在懷中。 “至于嗎鄧放,我又不是瓷娃娃,又不會碎,你正常點?!?/br> 鄧放終于意識到自己今晚有點過于激動,可老實了沒一會,他又抓住了我的手。 “你就讓我牽著你吧。” 牽個手而已,我懶得再說,索性由他就這么一路把我牽到了車里。 路上選好了酒,外賣快我一步先到,車開到樓下,還沒停好我便解了安全帶,快步上了樓把酒拿在手里,鄧放不急不慢地跟在我身后進了門。 “怎么還買了酒?” “慶祝?!?/br> “慶祝什么?” “自由。” 鄧放不明白這兩個字背后包含的曲折與苦難,但我卻開心的有些手抖,自顧自地先喝了一杯才想起問他要不要喝。 “陪你喝。” 又拿了個杯子出來,鄧放接過我手中的酒瓶,倒好酒跟我碰了碰杯,“祝賀你的自由?!?/br> 我第一次認真地看鄧放喝酒,動作是豪放的,表情卻是沉穩(wěn)的,一飲而盡的瞬間,我不自覺地盯住了他好看的嘴唇和滑動的喉結(jié)。 太性感了。 Victoria‘s?Secret的紅綢套裝也比不過喝酒的鄧放。 欲望是轉(zhuǎn)移注意力最好的方式,我的視線明目張膽的告訴鄧放我想做什么。 酒香飄散出來,暈染了一小片空氣,我看見鄧放好看的嘴唇一張一合。 “想親就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