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燎月(重生) 第44節(jié)
“這種時候了還問工課?”江眠月覺得有些離譜,不過想到祁云崢平日里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似乎又覺得沒有什么意外之處。 “江監(jiān)生,你如今這樣子……還是先照顧照顧自己吧?!迸彡糖渎曇糁袔е睾偷男σ?,“現(xiàn)在諸位監(jiān)生已經(jīng)去學(xué)堂了,你這樣不會有太多人看見,趕緊回去吧?!?/br> 江眠月低下頭,這才想起自己的衣著打扮和身上的血跡,與這國子監(jiān)有些格格不入,她面色一紅,道,“你提醒的是?!?/br> 裴晏卿見她面色染上淺淺的紅,一身女子裝扮不說絕色,也著實是驚艷非常,絕對是萬里挑一的美人,他心中緩緩一顫,心中仿佛有個小芽兒被施以露水灌溉,緩緩的冒出葉子來。 江眠月離開后,顧惜之意味深長的看了裴晏卿一眼,裴晏卿發(fā)覺他的目光,耳根微紅,不動聲色的坐在同窗身邊,用溫水?dāng)Q了帕子放在那病人的額頭上。 “江監(jiān)生是個很好的姑娘?!鳖櫹е鋈婚_口道。 裴晏卿微微一愣,看向顧惜之,淺淺一笑,“是啊,太過耀眼。” “此次去公主別院,和樂公主想讓我們在皇上的壽寧節(jié)上演一出戲本?!鳖櫹е戳伺彡糖湟谎郏庥兴?。 都是聰明人,裴晏卿知道他后續(xù)有些話要說,便接過他的話茬,“什么話本?” “梁祝?!鳖櫹е従彽溃敖O(jiān)生被公主親自點名為祝英臺,今日她身穿女子衣飾,便是公主殿下給的?!?/br> 裴晏卿垂眸,給同窗額頭上的帕子細(xì)致地翻了個面,半打趣道,“顧齋長不會是……” “沒錯?!鳖櫹е?,“我便要飾演那梁山伯一角?!?/br> “該說恭喜嗎?”裴晏卿感覺到他的不情愿。 “不該?!鳖櫹е嘈α诵Γ澳銘?yīng)當(dāng)明白我的苦衷,公主并非好相與的,她如今盯上我,區(qū)區(qū)監(jiān)生,沒有絲毫辦法,如今我還未卒業(yè),還未有官職,她拿捏我輕而易舉,這是我的顧慮?!?/br> “顧齋長的意思是……”裴晏卿仿佛猜到了他想說的,眼眸動了動,有些動搖之色。 “你若是愿意做這梁山伯,我有法子?!鳖櫹е粗难劬?,“你若是不愿,我便不扯你下這渾水了?!?/br> 耽誤了大半天的時間,江眠月回到勤耘齋五號廂房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黃昏。 她疲憊的換上干凈衣裳,將那沾染了血跡的衣裳洗了。 那血跡比一般布料上的衣裳更加難洗一些,江眠月怕弄壞了衣裳,又不敢用力,只小心翼翼的用皂輕輕地擦拭,耗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祁云崢的血清洗干凈,等衣裳洗完,天也黑了。 祁云崢難纏,連帶著血也難纏,江眠月累得腰酸背痛,撲倒在床上休息,剛躺下,便聽到外頭傳來了蘭鈺和尹楚楚的說話聲。 “今天的九章算術(shù)好難啊,人為什么要學(xué)算術(shù)?。 碧m鈺哀嚎著,“以后為官難道還要用到方田法嗎?” “當(dāng)然?!币穆曇袈燥@無情,“且不說日后為官,在國子監(jiān)讀書時,也時常有歷練,便要用到此法去丈量田地,各處都要用到,一定要掌握才是,不然以后有的是麻煩。” “啊……”蘭鈺欲哭無淚。 江眠月躺在床上,原本已經(jīng)要困得睡著了,如今聽到她們二人的話,僵硬著坐起身子,心中生出一股絕望。 這么重要的課,她居然錯過了! 門被蘭鈺打開,江眠月看著來人愣神。 蘭鈺見江眠月一臉生無可戀的看著自己,嚇了一跳,“眠眠,你怎么了?一臉被糟蹋了的模樣!” 江眠月聞言,睫毛一顫。 尹楚楚一掌拍在蘭鈺的肩膀上,“你又偷偷看那小人書!” 蘭鈺悄悄吐了吐舌頭,上前關(guān)切問,“聽聞其他堂的監(jiān)生下午便去上課了,你怎么沒回來啊,發(fā)生什么事?姐……大公主沒有為難你吧,我聽說她要你們演戲本?” 江眠月點了點頭,將今日之事說了一部分,省去了祁云崢中香的那一段。 “祝英臺!哇!”蘭鈺十分興奮,“你這么好看,到時候一定極為矚目,誰是梁山伯?。俊?/br> “顧惜之?!苯咴碌男乃既谀蔷耪滤阈g(shù)上,“不說這個了,今日的筆記你們有嗎?借我看看?!?/br> 這日晚上,江眠月挑燈夜戰(zhàn),與尹楚楚一塊奮戰(zhàn)到子時,這才昏昏入睡。 興許是太累,江眠月沉沉睡去,一夜無夢,只臨清醒時夢到自己站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之中,用一根小小的尺,要量數(shù)萬畝田地。 她喘著氣坐起身,頓覺暈頭轉(zhuǎn)向,頭腦發(fā)脹。 “你還好嗎?”尹楚楚跟她一到前往敬一亭時,在路上便發(fā)覺江眠月有些沒精神,“要是身子不舒服,便回去歇息,你近日太累了,就沒見你睡過幾個好覺。” “無妨,我要去上課的?!苯咴?lián)u了搖頭,堅持道,“今日又有九章算術(shù),我一定不能再錯過了?!?/br> 尹楚楚皺眉看了她一眼,“別硬撐。” “嗯?!苯咴屡牧伺哪橆a,勉力打起精神來。 今日,六位齋長只剩下五位,卻沒見到顧惜之,其他幾人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顧惜之時常有事忙碌無法前來,見不到也屬正常,只有裴晏卿低垂眼眸,一反常態(tài),也沒有跟其他幾人打招呼。 過了片刻,敬一亭東廂房門開,祁云崢靜靜的掃視他們幾人,隨口問,“顧惜之呢?” “回稟祭酒大人?!遍_口的是裴晏卿,他蹙眉,聲音嚴(yán)肅,“顧齋長今日清晨摔斷了腿,剛送去醫(yī)舍?!?/br> 江眠月驚愕地睜大了眼,其他幾人也都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作者有話說: 梁山伯1.0版本時代結(jié)束,即將開啟2.0時代。 (1)彼之理是,我之理非,我讓之;彼之理非,我之理是,我容之。出自《格言聯(lián)璧·接物類》 (2)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出自《尚書·伊訓(xùn)》 (3)君子動而是為天下道。出自《中庸》,原文,君子動而是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是為天下則?!?nbsp;君子的舉止能世世代代成為天下的先導(dǎo),行為能世世代代成為天下的法度,語言能世世代代成為天下的準(zhǔn)則?!?/br> 這三句簡而言之,就是祁云崢對裴晏卿的pua組合拳。 寶貝們明天見! 第三十六章 (一更) 祁云崢站在桌前, 背著手,與平日里相比,顯得有些憔悴,面色略有些蒼白。 他聞言, 并沒有其他的動作, 只手指微微動了動, 看起來十分平靜。 五位齋長站在東廂房中,面色各異, 皆是沉默, 祁云崢面色未變,可江眠月卻注意到, 他眼中似乎有略微的意外之色。 太巧了, 著實是太巧了。 江眠月聽到這個消息, 下意識的看向裴晏卿,心中不由得覺得有些奇怪, 昨日顧惜之才去的公主別院,今日就出了這樣的事, 顧惜之這……難道是為了躲公主? 祁云崢緩緩掀起眼皮,掃了江眠月一眼。 “他在舉業(yè)齋?”祁云崢問。 “回稟祭酒大人, 正是?!迸彡糖浒櫭紘?yán)肅道,“劉大夫已經(jīng)去替他醫(yī)治, 我們離開時, 劉大夫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恐怕近日是難以離開國子監(jiān)。” 祁云崢手指微微虛握成拳, 眼眸低垂, 細(xì)細(xì)思忖片刻, 并沒有問顧惜之是如何摔的、怎么摔的,只開口道,“裴晏卿,你近日多照顧他些?!?/br> “是?!迸彡糖淞⒖瘫I(lǐng)命。 “臨近皇上壽寧節(jié),諸位齋長要叮囑諸位監(jiān)生,特別是被公主選中的監(jiān)生,萬事小心,不要再出現(xiàn)類似的情況?!逼钤茘樎曇粑?,帶著幾分警告,“公主殿下耐心有限,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容忍的。” “是?!蔽逦积S長齊齊應(yīng)聲,裴晏卿眼眸略有些閃爍,面色也有些發(fā)白。 祁云崢的視線自然便落在了裴晏卿的身上。 一看他平日里便極少做違心之事,一件小事,便如此慌張,果然是過于身正……第一次做這欺上瞞下的事情,便露了怯。 祁云崢瞇了瞇眼,卻見裴晏卿咽了口唾沫,緩緩調(diào)整片刻,面色漸漸恢復(fù)如常。 “祭酒大人,學(xué)生有事單獨稟報。”裴晏卿道。 江眠月轉(zhuǎn)頭看向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其他人都退下吧?!逼钤茘樀?。 江眠月便與其他幾位齋長一同出了東廂房門,可她心中不安,總有些擔(dān)憂,更何況她手中還拿著那算表要給裴晏卿。 “眠眠,你不走嗎?”尹楚楚見她腳步停下,疑惑問道。 “我還有些事,你先回去吧楚楚?!苯咴碌?,她還想等一等裴晏卿。 “好吧?!币傻目戳私咴乱谎郏D(zhuǎn)身離開此地。 此時,東廂房內(nèi),祁云崢與裴晏卿面面相覷,裴晏卿朝著祁云崢皺眉行禮,“祭酒大人,有一事,學(xué)生要坦白?!?/br> 祁云崢靜靜看著他,睫毛動了動,“嗯?!?/br> “顧惜之顧齋長,今日是故意摔下去的?!迸彡糖湔f到此,面上還是露出些許不忍,“他是為了躲避公主,自己從高處一腳垮了下去,才會有如此境地?!?/br> “此時你知他知,為何要坦白?!逼钤茘樌淅淇粗?/br> “祭酒大人昨日教誨,學(xué)生銘記在心,此時若是不告訴您,便是欺上瞞下,非君子之行,也給您添了麻煩?!迸彡糖涮ы聪蚱钤茘槪垌谐錆M了真誠與平和,“且顧惜之委托學(xué)生,演那梁山伯一角,請祭酒大人準(zhǔn)許。” “先斬后奏,便是君子之行?”祁云崢瞇眼看著他,原本冷淡眼眸中陡然凌厲,語氣也顯得有些嚴(yán)厲,“你二人商量好了再告知于我,便是君子之行?裴晏卿,你好大的膽子?!?/br> “祭酒大人恕罪!”裴晏卿垂眸,站在那兒,卻并不走動,只開口道,“顧齋長與學(xué)生,都知道此事并非兒戲,學(xué)生愿一力承擔(dān)后果?!?/br> “此事與本與你無關(guān)。”祁云崢緩緩上前一步,又上前一步,裴晏卿的背后冒出了冷汗,祁云崢平日里溫和儒雅,是令人尊敬的長輩,而如今他渾身壓迫感十足,明明面容還與平日里完全相同,氣勢上卻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他顧惜之自己摔了腿,你為何要承擔(dān)后果?!?/br> “學(xué)生……”裴晏卿一時間卡殼,他眼神微動,似乎也在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理由。 “學(xué)生,是為了……”裴晏卿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且不說那戲本的角色全由公主殿下親自挑選,上一個自薦的梁山伯,如今在舉業(yè)齋癱臥不起?!逼钤茘樋粗彡糖涿嫔珴u漸變得凝重,語調(diào)漸漸緩和,“此事需從長計議,不是你們二人商量好的那么簡單,明白?” “學(xué)生知錯!”裴晏卿額間冒出些冷汗來,“請祭酒大人處罰。” “你一向來都不錯,此次罰你,這幾日好好照顧顧惜之,順便禁足,若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舉業(yè)齋?!逼钤茘樀?。 “是,祭酒大人?!迸彡糖涞皖^道。 領(lǐng)罰以后,裴晏卿神情凝重地走出了門,一抬頭,卻見江眠月站在不遠(yuǎn)處的槐樹下,雙手握著那竹書算表,正在百無聊賴的用腳尖在地上畫著圈圈,似乎在等人。 剛好一陣秋末的涼風(fēng)吹過,吹得她頭上的綢帶飄飛,地上落葉凌亂,她百無聊賴地抬起頭,卻正好與裴晏卿四目相對。 “裴齋長?!苯咴骂D時露出笑來。 裴晏卿一愣,看著她的身影,心中那棵小芽兒頓時肆意地長出了蔓藤來,攀附著他的心臟緩緩蔓延長大。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上前,“江監(jiān)生怎么在此處?!?/br> “等你呢,你忘了,今日要交換?!苯咴滦χ此娝嫔患?,不由得疑惑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算表這幾日先不用給我,你留著用?!迸彡糖涿嫔暇従徎謴?fù)了些血色,淡淡笑了笑,“我被祭酒大人罰禁足了?!?/br> “怎會如此?”江眠月皺眉看向東廂房,這個瞬間,東廂房的窗戶方向似乎有人影一閃而過,看不清晰。 她忽然想起這個角度會被東廂房的方向看見,趕緊道,“裴齋長,我們邊走邊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