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也沒什么詳盡的計劃就是了。

    郁理關(guān)掉監(jiān)控錄像，扭頭看向童曉：“剛才你說那對研究員夫妻故意謊報一號的死訊，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童曉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她的思維會這么跳躍。

    但她還是認真回答了。

    “因為一號生來就與常人不同，而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點?！?/br>
    真冬蹙眉：“他們知道一號是異常？”

    童曉微微頷首。

    “這件事也是我在異變后才調(diào)查到的。這對夫妻是研究所的核心成員，他們在這個項目上投注了大量的心血，也正因此，我的母親才會和他們稱為摯友。但我母親不知道的是，其實他們早在懷孕初期就研制出了最接近理想狀態(tài)的半成品，并且通過了各項試驗?！?/br>
    喬越西一臉震驚：“你是說，那些人還真的研發(fā)出了那個什么超人神藥？”

    “不是超人神藥?！蓖瘯晕⑿χm正他，“他們將其命名為‘x注射劑’?！?/br>
    白夜輕笑：“名字起的倒是很普通?！?/br>
    “畢竟只是半成品。”童曉繼續(xù)說道，“實驗雖然通過了，但這不是普通的藥，需要對實驗對象進行終身觀察，可能要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不等。因此在短期內(nèi)，x注射劑仍然無法面世，也無法大規(guī)模使用。”

    也就是說，即便他們暫時取得了成果，但為了確認x注射劑的安全與穩(wěn)定性，還是要度過一段無比漫長的觀察期。

    賀桐微挑眉梢：“那對夫妻等不及了？”

    “是的?！蓖瘯陨裆届o，“他們相信x注射劑已經(jīng)趨近完美，不需要再浪費那么長時間。”

    真冬冷笑：“他們未免也太自信了?！?/br>
    事情回溯到這里，郁理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后續(xù)。

    “這對夫妻……莫非是把這個超人注射劑打進了自己的體內(nèi)？”

    “差不多?！蓖瘯栽俅温冻鲂蕾p的表情，“準確地說，是打進了母體?！?/br>
    郁理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們想讓自己的小孩出生就變成超人？”

    童曉輕輕點頭：“之前的實驗表明，實驗體的年齡越小，藥物發(fā)揮的效果就越好?！?/br>
    合著這對夫妻是想讓自己的孩子贏在起跑線上……

    “結(jié)果他們生出了世界上最危險的怪物……”喬越西不禁唏噓。

    賀桐笑了笑：“最危險的怪物不是我們首領(lǐng)嗎？”

    他還挺適應(yīng)控制局給他們的新身份，這么快就“首領(lǐng)”“首領(lǐng)”地叫上了。

    真冬：“你能不能洗個澡？你是聞不到自己身上的汽油味嗎？”

    “過會兒吧，我還要聽故事呢?！辟R桐不在意地揮揮手。

    郁理沒有管他們，繼續(xù)詢問童曉。

    “所以他們成功生下一號，不是應(yīng)該高興嗎？為什么要謊稱一號死了，還一起離開了研究所？”

    “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一號和他們想象的、或者說，和他們期待的并不一樣?！?/br>
    童曉聲音略低，神色逐漸變得嚴肅。

    “一開始，一號和普通嬰兒沒有區(qū)別，看起來也很健康，所以他們決定繼續(xù)觀察。”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一號長得越來越詭異，人類的特征也在不斷消失，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自己的孩子可能變成了一個怪物?！?/br>
    喬越西忍不住吐槽：“不然呢？他們還真以為自己能生出超人嗎？”

    郁理：“你還真別說，單從能力這方面來看，一號也不比超人差多少?！?/br>
    而且超人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的女友露易絲，而一號沒有弱點。

    “總之，這對夫妻的期望破碎了?！蓖瘯哉Z調(diào)平靜，但又隱隱多了些嘲諷的意味，“他們偷偷使用x注射劑的事情研究所并不知情，他們害怕研究所會追究他們，更怕研究所將他們的孩子帶走做實驗，所以選擇讓一號假死，同時以此為借口離開研究所?！?/br>
    白夜半真半假地評價：“聰明的決定。”

    “但還不夠聰明。”童曉說，“出于虧欠的心理，他們沒有真的殺死一號，而是偷偷將他撫養(yǎng)長大?！?/br>
    真冬疑惑道：“不是說他越長越?jīng)]有人形嗎？這對夫妻是怎么偷偷把他撫養(yǎng)長大的，難道這么多年都沒有人發(fā)現(xiàn)？”

    說到這里，一直在擼貓的年年小心翼翼地抬起前肢，小聲道：“這個年年知道。只要用繩子綁起來，不讓他出門就可以了……”

    “一號的父母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蓖瘯該u搖頭，“事實上，一號在四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恢復(fù)人形，他們的住處又很偏僻，基本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戶人家的異常?！?/br>
    郁理：“那他的父母還是把他當成怪物嗎？”

    “是的，他雖然恢復(fù)了人形，但卻展現(xiàn)出了駭人的嗜血性，甚至?xí)淌郴钗铮@讓他的父母無比恐懼。”

    ——異常的特性。

    在場所有人都很清楚這一點。

    “即使這樣，他們還是愿意撫養(yǎng)他？”真冬不解地問。

    “當然，這畢竟是他們的孩子?！蓖瘯哉f，“另外，那個時期的一號還很溫順，雖然殘忍嗜血，但卻很聽父母的話，這讓這對夫妻以為，他們是可以管住這個孩子的?！?/br>
    郁理想起一號對她表現(xiàn)出的溫和、友善、彬彬有禮。

    原來他從小時候就很擅長偽裝成這副姿態(tài)了。

    喬越西：“那一號之后也是和他的父母一起生活的嗎？”

    “是的，但時間并不算長?！蓖瘯月晕⑺妓髁艘幌?，“大概在他十二歲的時候，他離開了這對夫妻，改名換姓，徹底融入了人類社會。”

    十二歲就有這樣的行動力，難怪后來能把研究所那群人耍的團團轉(zhuǎn)。

    “他的父母很怕他會在外面引起sao亂，但又不敢光明正大地找他，只好以匿名的形式偷偷尋找他的下落。”

    白夜輕飄飄地說：“看樣子他們并沒有找到。”

    “他們的力量太微薄了，除非一號主動回去，否則永遠也不可能找到他。”童曉說，“之后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一號的異常之處逐漸顯現(xiàn)，終于在二十歲這年被研究所發(fā)現(xiàn)?！?/br>
    “當時x注射劑的研發(fā)一直停滯不前，項目基本宣告失敗，投資人紛紛撤資，對研究所來說，正是最艱難、也最黑暗的時候。一號的發(fā)現(xiàn)讓他們?nèi)绔@至寶，所以他們沒有任何猶豫，就將一號帶回了研究所?！?/br>
    郁理若有所思。

    這么看，一號倒是沒騙他。

    他的確是世界上第一個異常，也的確是被研究所抓走的。

    不過郁理倒是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最后竟然還是研究所。

    如果研究所沒有研發(fā)那款叫做x注射劑的藥物，一號就不會出現(xiàn)；如果一號沒有出現(xiàn)，研究所就不會把他抓回去；如果研究所沒有把他抓回去，也就不會發(fā)生后面的白霧事件……

    這么看來，研究所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而他們現(xiàn)在還承擔起了拯救人類的重任。

    真是作孽啊。

    郁理在心里默默感慨，然后繼續(xù)提問：“那研究所現(xiàn)在還在開發(fā)x注射劑嗎？”

    “這個項目已經(jīng)中止了?！蓖瘯曰卮?，“據(jù)我的了解，在白霧事件爆發(fā)后，他們確實有再嘗試研發(fā)x注射劑，也招募了一小部分志愿者參與母體實驗，但都失敗了?！?/br>
    真冬：“也就是說，這么多年，成功的只有一號一個？”

    “是的?！蓖瘯暂p聲道，“他是唯一成功的實驗體，甚至可以稱為奇跡?！?/br>
    諷刺的是，這個唯一成功的實驗體還是他們內(nèi)部人員自己偷偷搞出來的。

    而且從結(jié)果來看……也不算是成功。

    超人變成了怪物，這算哪門子的成功，明明是大失敗。

    “我還有一個問題，”白夜看向童曉，不緊不慢地開口，“你是怎么知道這些內(nèi)幕的？”

    這些信息顯然非常隱秘，就連控制局是否知道都未可知，而她卻了解得如此詳盡。這應(yīng)該不是一號主動告訴她的。

    童曉了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么問。

    她又拿出之前那沓文件，直接翻到最后一頁，然后從粘合的兩頁紙之間抽出一張照片。

    “這是我在兩年前拍到的照片?！?/br>
    郁理接過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墓碑，一個病懨懨的中年女性站在其中一個墓碑前，神色枯槁，仿佛隨時都會死去。

    “這是誰？”郁理問道。

    “她就是孕育一號的母體?！蓖瘯缘恼f法很嚴謹，“或者，也可以稱她為‘一號的母親’?！?/br>
    郁理聞言，又仔細看了看照片上的女性。

    “她看起來好像快死了。”

    “沒錯。”童曉神色不變，“她和我的母親一樣，也接觸了大量放射性物質(zhì)。我遇見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重病纏身，而她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墓園，也是為了見我母親最后一面。”

    看來她們的友情是真的。

    郁理想了想：“所以是她把這些內(nèi)幕告訴你的？”

    童曉微微點頭：“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幾天了，又剛好認出了我，便決定將這些事都告訴我，再由我轉(zhuǎn)告爺爺，從而設(shè)法找到一號?！?/br>
    喬越西驚訝地睜大眼睛：“她都這樣了還想找一號呢？她不怕一號把她吃了?。俊?/br>
    “她找一號并不是因為她愛一號，而是因為她的丈夫失蹤了?！蓖瘯越忉尩?，“她懷疑是一號抓走了她的丈夫?！?/br>
    “等等，”喬越西越聽越懵逼，“她的丈夫……不就是一號的爸爸嗎？一號吃飽了撐的，抓自己親爸干嘛？”

    “因為這么多年來，一號的父親仍然在從事制藥相關(guān)的工作，而且他很幸運，沒有像他的妻子那樣染上絕癥。”

    真冬冷笑：“這是當然了，注射假藥的人又不是他?！?/br>
    這話說的很有道理，雖然這跟個人體質(zhì)也有一定的關(guān)系。

    郁理：“那她又為什么篤定是一號抓走了她的丈夫，就因為她丈夫會制藥？”

    童曉搖頭：“她并沒有想到這方面，她只以為一號是怨恨他們夫妻兩個，所以才會抓走她的丈夫。”

    郁理：“……”

    看來親生父母也未必了解自己的孩子。

    其實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一號怎么可能怨恨他們。以一號對普通人類的態(tài)度，估計連他們倆長什么樣都忘了。

    在一號的眼里，他們也不過是兩只螞蟻，螞蟻不值得被記住，因為他從來都不會多看他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