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亦涵和毛洪江剛開始還在為女兒辯解，說這件事絕對有誤會，下半夜卻又在群里說，女兒已經(jīng)承認(rèn)了。他們?yōu)榇松畋砬敢猓麄儠煤媒逃畠骸?/br>
    【你女兒是坐牢的料！】

    【是我，我就把她掐死，再生一個！】

    【帶孩子去看看心理醫(yī)生吧。你女兒是變態(tài)！】

    住戶們不依不饒，在群里謾罵了許多天。

    呂亦涵和毛洪江不斷道歉，又發(fā)了幾個兩萬塊的大紅包才慢慢讓大家平息憤怒。他們還錄了一段視頻，放在群里。

    毛子琪在視頻里哭花了臉，深深鞠躬，向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嬸嬸伯伯們說對不起。她雪白的臉蛋上印著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微微有些腫，那必是她父親烙上去的。

    視頻最后，她揉著通紅的眼睛搖搖晃晃向后倒去，竟是哭到暈厥。

    看完視頻，終于有幾個住戶打出兩個字——【算了?！?/br>
    這事就這么過去了。呂亦涵和毛洪江都是高知，素養(yǎng)極好，卻因為這個女兒，從此在小區(qū)里抬不起頭做人。毛子琪也被打上了小變態(tài)，小惡魔的標(biāo)簽，受到排擠和孤立。

    臣晨連連搖頭，深深嘆息。

    他不相信這段視頻。毛子琪切割的分明是綁住小貓的繩子，因為角度的問題卻變成了切割小貓的爪子。

    擺布一個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就是這么容易。架好攝像機(jī)，指著掛在樹上的小貓，說一句：“小朋友你去救它好不好？”

    足夠善良勇敢的小朋友即使害怕也會硬著頭皮走上去。

    讓毛子琪認(rèn)下這樁罪名的辦法也很多，悄悄跟她說，你如果告訴別人，我就殺了你爸爸mama。為了保護(hù)爸爸mama，孩子一定會守口如瓶。

    別人看見的是變態(tài)，是惡魔，臣晨看見的卻是一個天使般純潔的孩子。

    他胸中梗著一口郁氣，問道：“你們說小區(qū)里這些人真的不知道誰才是兇手嗎？”

    梅雨軒垂眸思忖片刻，冷笑道：“剛開始大概不知道，后來應(yīng)該都知道了。錢只能封口一時，不能封口一世，總會有人把真相抖落出去。我們之前在樓里發(fā)傳單?？匆娒隅鞯膶と藛⑹?，沒有任何一個住戶提到她虐殺小動物的事?！?/br>
    千面鬼接口：“因為他們知道，這件事跟毛子琪沒關(guān)系。兇手是誰大家心知肚明，卻都不敢提?！?/br>
    “毛子琪是無辜的，呂亦涵和毛洪江后來應(yīng)該也知道了吧？”臣晨低下頭，看著手機(jī)屏幕里小女孩哭泣的臉。

    “如果是在毛子琪失蹤后才知道，那就悲劇咯。一輩子后悔都來不及?！鼻婀頁u搖頭，不勝唏噓。

    “難怪呂亦涵會把手機(jī)主動送給我們。她沒做到的事，我們做到了。她大概無數(shù)次地想象過，如果事情發(fā)生的那一天，他們堅定地站在女兒這一邊，耐心詢問女兒原因，安慰她，讓她不要害怕不要隱瞞，結(jié)局會不會不一樣?！?/br>
    梅雨軒微微闔眼，腦海中又浮現(xiàn)侄兒凄慘死去的畫面。心撕裂一般疼痛。

    “結(jié)局肯定不一樣?！鼻婀磬托Φ?，“知道女兒被變態(tài)盯上，還成了變態(tài)的擋箭牌，他們肯定會馬不停蹄地搬家?！?/br>
    “我有點理解呂亦涵了。她不是殺人狂魔，她只是被逼到?jīng)]辦法?！背汲繐u頭感嘆。

    咕嚕嚕，咕嚕?！∈依锖鋈粋鱽砥婀值穆曇簟?/br>
    三人立刻警覺，轉(zhuǎn)頭看去。

    與此同時，被梅希望捏在手里的粉紅色大鴨子已悄悄掙開五指，一動不動地躲藏在毛毯下面，只待抓住時機(jī)逃離本體。

    第121章 副本4猛鬼小區(qū)

    浴室里傳來咕嚕嚕的聲音, 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冒泡。

    梅雨軒沖臣晨揚(yáng)起下頜，吩咐道：“你去看看?！?/br>
    臣晨默默把梅希望的胖腳丫塞回毛毯，起身走進(jìn)浴室。片刻后, 他出來, 搖頭道：“什么都沒有。應(yīng)該是樓上有人沖馬桶的聲音?！?/br>
    千面鬼笑了, 挑眉道：“你覺得鬼需要上廁所？”

    臣晨一時無言。

    三人靜默，側(cè)耳聆聽。屋內(nèi)輕微聲響, 呼嚕嚕，呼嚕嚕，呼嚕?！幌乱幌? 極有規(guī)律。

    “原來是只小豬?！鼻婀淼吐曇恍?。

    梅雨軒勾著唇角站起身, 走到沙發(fā)邊, 替梅希望掖了掖毛毯的邊角。毯子下面忽然鼓起一個小包, 輕輕動了動。

    梅雨軒正準(zhǔn)備掀開查看，梅希望忽然睜眼，眸子里閃過厲芒, 飛快掀開毛毯，一把揪住躲藏在沙發(fā)縫隙里的粉紅色大鴨子。

    “想跑？揍你！”

    小胖手揪住鴨子屁股，把扎進(jìn)縫隙里的鴨子腦袋拖出來, 來回扇巴掌。

    鴨子連忙求饒：“嘎嘎嘎，嘎嘎嘎！”

    梅希望覺得自己的臉也有些疼, 這才停手，揉揉眼睛, 看向三人。

    “我做了一個夢?！彼狡鹱? 表情十分委屈。

    “夢見什么了？”梅雨軒揉揉他的粉毛, 捏捏他的小rou手, 又搓搓他的胖腳丫。

    大爺大媽們的夢中情孫大概就是這副模樣。渾身都胖嘟嘟, 粉嫩嫩，可愛得要命。

    “夢見我在跟湯姆玩，他冒出來打我腦袋，我想打他卻打不著。因為他是鬼?！泵废Ｍ樦嘲l(fā)爬到千面鬼身邊，摟住千面鬼的胳膊，眼巴巴地看著對方，小奶音很軟，“你是怎么抓到鬼的？你教教我好不好？”

    大眼睛一眨一眨，溢滿渴望。

    千面鬼似笑非笑地問：“教你我有什么好處？”

    這個問題把梅希望難住了。他拍拍圓滾滾的肚皮，又拍拍自己的腦瓜子，小眉頭皺得很緊。

    千面鬼翹著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等待。

    梅雨軒警告道：“梅希望，你可別做什么沒下限的事。你只有一個爸爸，記住了！”

    “記住了。”梅希望乖乖點頭，然后捏著粉紅色大鴨子的翅膀，將它舉到胸前，捏捏鴨屁股。

    大鴨子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張開紅艷艷的嘴，聲音特別嘹亮：“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梅希望回過頭，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梅雨軒，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他不用開口就已經(jīng)把自己想說的話寫在臉上——你看見了吧，這聲爸爸是鴨子叫的，不是我叫的。

    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鴨子就是他的一部分。

    梅雨軒走上前，狠狠拍了一下小胖墩的腦袋，本想擺出兇惡的表情，自己卻先忍不住笑出了聲。

    另一頭，千面鬼已經(jīng)拍著茶幾哈哈大笑起來。他實實在在被取悅了。

    “乖兒子，爸爸教你。”

    他把雙手伸入梅希望腋下，將這個沉甸甸的小胖墩舉起來，擺放在茶幾上，與自己面對面，然后挽起袖子，露出結(jié)實小臂，徐徐開口：“看見這些刺青了嗎？”

    梅希望伸出圓嘟嘟的指頭，輕輕摸了摸千面鬼手背上的刺青。

    微微癢意傳來，令千面鬼抿唇一笑。他已經(jīng)許久不曾讓別人這樣靠近自己，甚至觸摸自己的皮膚。在這一刻，他仿佛又變回了一個普通人。

    “這是什么？”梅希望好奇地問。

    “這是降魔真經(jīng)。把它刻在皮膚上，你就能觸摸到鬼，并且對鬼造成物理傷害。把它刻在武器上，武器就能變成法器，用來殺鬼。”

    “哦！我懂了！”

    梅希望恍然大悟，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準(zhǔn)備仿造千面鬼的刺青，在自己手背上刻字。

    不等刀尖觸碰到他的皮膚，梅雨軒握住他的手腕，“你刻的沒有用。”

    “why~”小奶音拽著洋文。

    臣晨被逗笑，走上前奪走水果刀，放進(jìn)廚房。

    “因為你沒有修習(xí)佛法，刻出來的只是普通的字?！鼻婀硇α艘恍?，叉開雙腿，身體前傾，握住梅希望的小胖手，說道，“時間不夠，我就不給你紋身了，我送你一雙能摸到鬼的手套?！?/br>
    梅希望嘟起的小嘴立刻咧開，笑容燦爛。

    他捏捏鴨子屁股。

    大鴨子翻著白眼張開嘴，更為嘹亮地喊：“謝謝爸爸！”

    千面鬼哈哈大笑起來。

    梅雨軒臉色忽黑忽白，仿佛想生氣，偏偏又有些忍俊不禁。

    臣晨從廚房走出來，坐在一旁，問道：“你的手套呢？”

    千面鬼咧齒一笑，眸子里邪氣四溢。

    看見他這副表情，梅希望心下微凜，連忙往回縮手。但千面鬼忽然把他的小胖手捏得死緊，語帶戲謔：“手套這不就來了嘛?！?/br>
    裂帛聲嘶嘶啦啦響在耳畔，臣晨循聲看去，卻見千面鬼手腕處竟裂開一圈口子，鮮紅肌rou和淡青血管若隱若現(xiàn)。

    裂口處的皮膚緩緩翻卷，似一只手套，慢慢蛻去。裂帛聲被黏膩聲取代，那是皮膚從肌rou上剝離時的特殊響動，令人毛骨悚然。

    臣晨猛地握拳，抑制住內(nèi)心的駭然。

    梅希望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全然不曾被嚇到。

    翻卷的皮膚從千面鬼的手腕處蛻下，慢慢裹住梅希望的小胖手，像一只大號的手套，松松垮垮。

    當(dāng)指尖的一點皮膚也完全脫落，千面鬼才松開梅希望的小胖手。此刻，他的右手已進(jìn)沒有皮膚的覆蓋，猩紅肌rou、密集血管、微白筋膜，都清晰可見。

    說是送禮，卻把自己的皮生剝下來。這是臣晨頭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見s級任務(wù)者發(fā)瘋。

    他朝梅雨軒瞥去一眼，發(fā)現(xiàn)那人神色如常。

    所以，千面鬼剛才的舉動，對他們這群人來說是正常的嗎？

    臣晨無法想象。

    梅希望舉起戴著一層人皮的小胖手，翻來覆去地看。人皮是反卷的，表面沾滿破裂的毛細(xì)血管，正在滴落鮮血。但他只覺得新奇，不覺得害怕。

    “太大了?！彼λκ?，嘟嘟嘴。

    “你再等等。”千面鬼用完好的左手取出一支煙，挑著眉梢看向梅雨軒。

    梅雨軒拿起桌上的打火機(jī)，給千面鬼點煙。這份禮物是送給他兒子的，他這個當(dāng)爸爸的說什么也得表示表示。

    “難得看見你對我低聲下氣。”千面鬼戲謔道。

    梅雨軒扔掉打火機(jī)，提醒：“還有一只手套。”

    千面鬼：“……艸你大爺?！?/br>
    梅希望舉著小胖手等了一會兒，那人皮手套竟活了過來，微微蠕動幾下，慢慢吸附在梅希望的皮膚上，緩緩收縮，完美貼合。

    那些破裂的毛細(xì)血管也都消失不見，鮮血被吸收，化為養(yǎng)料，孕育出一層新的皮膚。此刻再看，這反卷的人皮竟變成了正常的皮膚，光滑，細(xì)膩，白皙如玉。

    它完美包裹著梅希望的小胖手，哪怕用放大鏡去看，也找不出半點佩戴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