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春引 第13節(jié)
白崇倒是和姜予安心里預(yù)想的一樣,一襲青衣大袖,舉止翩翩,帶著讀書人的一點書卷氣,長相也不錯,頗為好看。 兩人聊了一刻鐘,意外的沒有冷場,令白崇意外的是,姜予安并不似普通的大家閨秀,只知女戒女則,繡花管家,她讀過很多書,很多地方甚至兩人的想法都出奇的一致。 于姜予安而言,白崇一言一行都有禮節(jié),談吐也頗為不凡,想必婚后,也會是個好丈夫。 這場相看很快就結(jié)束了,姜予安告辭之后,重新戴上了帷帽,福了福身,就帶著齊嬤嬤走了,白崇目送她離去,隨后去了他母親在的廂房。 “如何?”白母見他進(jìn)來,趕忙問道。 白崇也不是第一次相看了,之前有過兩次,都不滿意,這已經(jīng)是第三回 了。 “姜姑娘很好。”白崇笑道。 白母也笑了,撫手道:“那便好那便好!” “那娘過幾日,就請媒人去永安侯府提親?!?/br> “不急?!卑壮鐡u頭,剛剛和姜予安聊了聊,姜予安的意思,雖然沒有明說,但和他的想法一致,大概意思是,再接觸接觸,之后再說定親之事。 “也好,這樣更穩(wěn)妥些?!卑啄敢娝偹闶怯袀€喜歡的了,心里的石頭放下了大半。 姜予安回去之后,也和祖母說了今日和白崇相看的事,她很滿意白崇,但她不太想相看一次就定了終身,還想和白崇再接觸接觸。 老太太見她對白崇還算滿意,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心情好了不少,身子也爽利了些。 十月二十八,是暢意酒樓店慶的日子,早在十天之前,酒樓就按照姜予安說的,提前掛好了招幌,新菜品限量,姜予安明白,越少的東西,越能代表一個人的身份和地位。 京城中顯貴如過江之鯽,真正的好東西總是稀少,越少,人們才越會爭搶,搶到了,證明了你的本事,所以愈發(fā)引來貴人們的購買。 東西少賣不到多少錢不怕,怕的是沒有人氣。 姜予安今日也約了齊鳳鳴和蕭禾,距離上次跑馬場,已經(jīng)半月有余沒見過她們了。 祖母這些日子身子也好了許多,姜予安也能稍稍放心出去赴宴。 相比起姜予安,賀延臣的生活就忙碌了許多。 大理寺案件多,甚至還有很多陳年舊案,再加上土地兼并一事,皇帝也交給他負(fù)責(zé)查辦,還有武德司的公務(wù),幾乎忙的腳不沾地。 那個月推積的案件他半個月前才處理完,這半個月以來一直專心在搜尋證據(jù)上。 當(dāng)今圣上有六個皇子,其中大皇子十四歲病重過世,二皇子是皇后嫡出,被立為太子,三皇子早年被封王,去了封地,四皇子生母是敬貴妃,敬貴妃這些年圣寵不斷,四皇子也是爭氣,這些年來朝堂運作,竟是能和太子分庭抗禮。 至于五皇子,他雖然玩世不恭,但確實是個聰明的,太子和四皇子斗,他生母出身不高,外家不顯,爭也爭不過,到最后可能反而成為他們兩爭斗中的炮灰,倒不如吃喝玩樂,瀟灑一生。 六皇子年紀(jì)還小,不過五歲,生母出身同樣不高,被養(yǎng)在敬貴妃膝下。 圣上知道太子和四皇子斗得狠,但也只是偶爾稍加約束,帝王制衡之術(shù),當(dāng)今圣上雖然仁厚,但到底是皇帝。 定國公府祖訓(xùn),便是不參與黨爭,只保持中立,效忠帝王,歷史上參與黨爭的那些世家大族,成了,烜赫一時被帝王忌憚,輸了便是萬劫不復(fù),何苦來哉。 因此,賀延臣也向來只管自己眼前事,只辦好皇帝交給他的差。 他之前在南方查證的時候,隱隱約約心里就有個猜疑,感覺背后有皇室的人。 賀延臣回京之后,他們的爪牙有所收斂,但這么長時間,他也有了眉目,這背后有四皇子的手筆,但他參與的不深,估計也就是想借這個機(jī)會攢些錢財,畢竟各方各面都要打點,沒有銀子也是不行的。 圣上寬仁,對皇子們也是寬厚,賀延臣若是說了,估計大概率是會被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倒不如放條大魚給皇帝殺雞儆猴,也能全了皇室的面子,畢竟當(dāng)朝律法如此,皇室之人卻知法犯法,傳出去,怕是要丟天家臉。 可這件事情到底是與百姓息息相關(guān),賀延臣在那些城鎮(zhèn),親眼所見佃農(nóng)在地主手底下討生活有多艱難,如今找到了背后之人,他卻反而考量多方面因素,躊躇不前了。 賀延臣筆直地坐在圈椅中,思考時習(xí)慣性地要摩挲玉佩,霎時想起來玉佩給了那個女子,一時間思緒被徹底打亂。 第十五章 ◎“但你那外甥打人,歸我大理寺管?!薄?/br> 賀延臣看了一眼外面,艷陽高照,倒是個好天氣,既然一時間沒有思緒,那便出門走走吧。 今日難得他不一直在衙門,手底下的人都松了口氣,這段時間賀延臣沒日沒夜的干,他是上司,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偷懶,跟著賀延臣沒日沒夜,早就叫苦不迭了。 這幾日天氣越發(fā)涼了,成一追出來給自家主子披了披風(fēng)。 “今日為何如此熱鬧?”賀延臣看著街上比平時要多了幾分的人,問成一。 “二爺,今日暢意酒樓店慶,在酒樓內(nèi)用膳一律打九折,還出了新菜品,限量五十份,只要買到新菜品就給三品牌子,這只要有三品牌子,日后在酒樓吃飯,都可以打九五折,還會優(yōu)先排桌上菜,今日還設(shè)了彩頭,只要進(jìn)酒樓吃飯,就可以玩關(guān)撲,只要投中,便送五百文的抵押券,而且啊,據(jù)說還請了幻音坊的幻音姑娘來助興,所以這人便多了?!?/br> 賀延臣少有在酒樓吃飯的時候,以往宴請好友,基本都是在自家府里,或是在畫舫,一聽這個倒覺得有趣。 “那便去看看吧?!辟R延臣攏了攏披風(fēng),往暢意酒樓走去。 暢意酒樓的位置不錯,上下三層,一樓大廳是一張一張的桌子,二樓是雅間,三樓是酒樓掌柜小廝的房間和算賬的地方。 還有一個后院,是廚房,暢意酒樓做的特別好的地方就在這里,后院和前面并沒有隔開,而是設(shè)置了一個大窗口,可以看到廚師做菜的全過程,不怕別人學(xué)藝,并且可以看到菜的新鮮程度,酒樓貴的菜有,專供貴客的,但低價的菜品也不少,百姓也吃得起,就是因為這些,酒樓的人絡(luò)繹不絕。 進(jìn)了酒樓,成一本打算去定個雅間,但正好窗邊有個位置,他也不講究這些,喊住成一,撩袍坐在了那個位置上。 他來的算早,沒過一會大堂的位置都坐滿了,坐滿之后,酒樓掌柜出來宣布說店慶開始。 這新菜品的前三十份是先到先得,剩余二十份是價高者得,賀延臣聞言挑挑眉,還沒聽說過這菜品還有價高者得這種說法。 他也無所謂這新菜品,前三十份早就沒了,他也沒有叫價,剩余的二十份基本上都被二樓雅間訂走了,桌上有個簽筒,里面放了酒樓所有菜品的簽,在簽子的最下面,還寫了桌子編號。 只要把想吃的菜品簽子抽出來,放到桌子上,喊一聲小二,小二就會把簽子拿走送到后廚,有專人篆抄菜單,后廚按照簽子上面寫的做,然后一道一道核對,最后按照篆抄的菜單結(jié)賬。 賀延臣越發(fā)覺得有趣了,別的酒樓大概都是小二過來問顧客點什么餐,然后全憑記憶的,這倒是方便了許多。 他挑了幾個菜,一壺酒,讓成一也挑,挑好之后讓小二來拿簽子。 姜予安這日早早就出門了,一來她要坐鎮(zhèn)酒樓,二來要挑選菜品宴請齊鳳銘和蕭禾。 今日酒樓有條不紊,一切順利,她挑了幾個酒樓的招牌菜和新菜品,讓他們后廚先準(zhǔn)備,然后剩下的等她們來了再點。 晌午時分,最熱鬧的時候,齊鳳銘和蕭禾來了,蕭禾今日沒穿過于華麗的衣服,頗為低調(diào),和齊鳳鳴上了二樓姜予安帖子上說的那個雅間。 “予安,我們來啦!”齊鳳銘敲敲門。 姜予安打開門,讓她們進(jìn)來,微微福身:“公主?!?/br> “和鳳銘一般叫我蕭禾便是。”蕭禾笑道。 齊鳳銘一把勾住姜予安的肩:“看我們帶來了什么!” 齊鳳銘偷了自家老爹珍藏的一小壇酒來:“這可是我爹在邊境打仗的時候,在那邊帶回來的一小壇,我偷偷拿出來給你們嘗嘗,怎么樣,夠意思吧!” 蕭禾帶了一盒糕點:“我?guī)Я艘恍└恻c,宮里御廚做的,外面應(yīng)是買不到的,給你們帶來嘗嘗鮮?!?/br> “我做東,你們二人反倒帶東西來,多謝你們。”姜予安笑道。 “桌子上有菜品簽,我點了一些招牌菜,你們還想吃什么便點。” 蕭禾不重口腹之欲,什么都可以,隨便點了幾道,齊鳳銘也點了幾道愛吃的,隨后姜予安拉了拉桌子旁邊的繩子。 這個繩子連著外面,每個雅間都有,一拉外面門上的鈴鐺會響,小二就會進(jìn)來。 “這酒樓還真是巧思,怪不得這么多人人愛來?!笔捄毯攘丝诓枵f道。 姜予安笑笑,沒有說話,齊鳳銘被自家老爹壓在家里這么久,早就憋不住了,不知道有多少話想說,三個人聊了一會,菜品上來了。 “這道是酒樓的新菜品,向各位貴客討個名字,若是采納,今日消費全免。”小二躬身笑道。 “依我看,這菜品青紅辣椒交相輝映,倒不如叫青紅吧。”齊鳳銘拿著筷子,煞有其事地說。 姜予安和蕭禾沒忍住,皆笑出了聲,小二笑呵呵的:“多謝貴客賜名,請慢用?!?/br> 三人這廂其樂融融的,下面大堂卻沒那么平靜。 賀延臣正吃著,突然被一個酒鬼撞了一下。 成一見狀就要起身,賀延臣給了他個眼神,不過是被撞了一下,不必介意。 那酒鬼跌跌撞撞的,竟是到了大堂中央玩關(guān)撲的地方:“你們掌柜的在哪呢!給老子滾……滾……滾出來!” 這人醉的已經(jīng)說不清話了,不知是何處讓他不滿了。 平叔在柜臺后面算賬,聞言上前:“貴客,可有哪里招待不周?” “你們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說著一腳踹了擺在地上投壺用的射壺,“孔弄得這么小……是給爺玩的!還是給爺添堵的!” “勞什子新菜品……嗝……價高者得,看老子不端了你這酒樓!” 平叔揮揮手,讓小二去喊酒樓雇的護(hù)衛(wèi),開酒樓難免遇到人鬧事。 “貴客,這關(guān)撲眾多玩法,皆是按照京中流行的規(guī)則來的,不存在孔洞大小的問題,至于這新菜品如何定價如何出售,是酒樓的自由,貴客醉了,小二,去,結(jié)了賬送客?!逼绞逍τ馈?/br> “我看誰敢動我!我舅舅乃是三品大員,小心讓你……你這酒樓辦不下去!”那醉鬼一邊東倒西歪,一邊竟把別的桌菜品全拂到了地上。 “貴客這是要不講道理了?!本茦亲匀灰膊皇呛萌堑?,“來人,請出去?!?/br> 說著,對小二說:“給這桌客人重新上一桌菜。” “貴客,實在抱歉,今日這桌給您半價?!逼绞骞傲斯笆帧?/br> 酒樓雇的打手正要把那醉鬼拖出去,突然有人出言阻止。 “住手!” 來人竟是戶部尚書徐尛。 戶部掌管戶籍財經(jīng),這酒樓之類的,皆是戶部管轄,恰恰撞到刀尖上了。 “你們酒樓這菜品,竟還有價高者得這一說,我看這賬本是該查一查,莫不是有黑賬吧?!毙鞂鹊?。 姜予安這里正吃著,就聽到下面的吵嚷,和她們說了一聲,在二樓憑欄上看著,她不能出面,沒想到來人竟是戶部尚書,這戶部尚書要整他們酒樓,可不就是手到擒來? 開酒樓,總是要下米的,之前逢年過節(jié)的,總會往戶部官員那邊送點什么,自然也給過這戶部尚書,還給了不少,如今倒是錢他也吞了,面子卻不想給啊。 “原來是徐大人?!逼绞遄髁艘灰?,“您外甥在酒樓大鬧,在座的都看在眼里,酒樓不過是秉公辦事?!?/br> “我去你秉公辦事!”那醉鬼竟然暴起打了平叔一拳。 “小二,報官!”平叔嘴角都被打破了,但沒什么情緒,平靜道。 “我看爾敢!”徐尛喝道,“來人吶,去給我查查這酒樓的賬!” 說罷,身后跟著他的人便上前,就要沖到柜臺搜賬本了。 一樓大部分都是百姓,哪有人敢出頭,二樓雅間的不想得罪那三品官員,也都默不作聲。 姜予安心下一沉,也顧不上什么了,就要下樓。 “我竟是不知,這京城徐大人要一手遮天了?!辟R延臣看了全程,攏了攏披風(fēng),淡聲道。